竹苓安心的點點頭。
他不經意開口道:“姑娘有沒有想要做的事情。”
她有些驚詫,十分不解。
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他解釋道:“瑾兒今晨方問我,她說你醫術如此精通,若只是在我這當個小小的門客,也太埋沒人才了。”
竹苓聽着,咬了咬脣。
她只是想安安靜靜的待在他的身邊而已,爲什麼他就是不明白呢。
但,對於自己的醫術,她也很想伸展,但她想着,在世子府裡待着,做個隱形般的郎中也是極好的。
若世子哪日身子不適,她就可以及時的替他醫治。
昨夜,她一夜也未瞧見他,但他卻說自己去了趟將軍府。
若真是這樣,難不成在將軍府留宿了一夜?
但瑾兒姑娘不是同那日的謫仙公子是一起的嗎?沒有道理這般曖昧的。
竹苓想到了別處去,她想着這瑾兒姑娘該不會是看着碗裡吃着鍋裡頭的吧。
她搖搖頭,不能這麼想,不能這麼想。
自己的心思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的狹隘了?
她誠懇回道:“竹苓就待在世子府已經很好了。”
她以爲顧遜之是想要趕她走,去別的地方另謀生路。
“本世子不是那個意思。是想着,你暫且先住在我這裡。但長此以往總歸是不太合適。姑娘到底是個女兒家的,與我一男子共處一府邸,身份不合,於禮也不合。”顧遜之耐心道。
這時,下人將熱茶端了過來。
他方要喝,想想太燙了,便放下,擱置一旁。
竹苓沉默着,低頭道:“那世子是想趕我走嗎?”
顧遜之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本世子是想,你可以住在我這裡,但我想給你找些事情做。比如,你覺得,給你開設一家醫館如何?這樣便不會埋沒去了你的醫術,也可以爲西謨百姓造福。”
她聽着,微微張口,表現出驚訝的模樣,愣了許久。
漸漸的,她掩飾不住面上的喜色,道:“原來世子是這樣的想法。”
竹苓很開心,真的好開心。
他不是要趕她走,而是爲她考慮,爲她着想的,竟想要爲她開設一家醫館。
這是莫大的恩賜啊!
她忙跪下,道:“世子殿下已經救過竹苓的性命,我沒齒難忘。但竹苓卻什麼也沒做,就換來世子這麼大的恩惠,竹苓承受不起,還不起。”
顧遜之連將她扶起,道:“下回不要再跪了,我們北疆那不興這個。再者,我們既是朋友,就不要這般了。”
朋友,只是朋友而已嗎?
竹苓點頭,緩緩起身,面上帶着不安,道:“我真的不能受這個。”
她什麼也沒能爲他做,憑端的就受這樣大的好處,太虧欠於他了。
“沒關係的。你既已經無路可走,無家可回。隨我來到了西謨。那麼我就應該要擔起這個責任。”顧遜之面對面耐心與她道。
“不,不。世子,竹苓是心甘情願的。”她有些受寵若驚。
“就按照本世子所說吧。改日瑾兒會隨同我與你一起,去街市上看一看商鋪。”他起身道。
竹苓見推脫不行,便行了個大禮道:“多謝世子,世子大恩大德竹苓沒齒難忘。”
顧遜之笑道:“沒有什麼大恩大德的。”
便灑然的轉身,又想出府去。
“世子你要去哪兒?”竹苓在身後喚道。
他挑了挑眉,揹着身道:“王侯府。”
她疑惑,想着該是因爲政事上的事情吧,便恭送了。
顧遜之讓下人把馬兒牽了出來,自己則是瀟灑的翻身上馬,朝着君無弦的府邸而去。
竹苓怔怔的瞧着他的一舉一動,心裡愈加的歡喜。
唉,可惜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平凡女子,什麼也不能爲他做,反而一直在受着他的好處。
她想想,現在外頭冬日這般的冷,不如親手給世子做一件裡襯吧。
世子殿下看上去也不似那般喜大富大貴的,同他們平凡人沒什麼兩樣,一定不會輕視她的。
竹苓淡淡的笑着,便向府裡的下人們討來了一些需要的材料。
但是她只會醫術之類的,對於繡這些東西,簡直兩眼一摸黑。
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相信一定可以做到的,介時讓世子殿下穿着她親手爲他做的衣物,一定會感動的。
於是她便尋府裡會做工的一個老媽子學着繡花。
“您是什麼時候來的府裡的呀?”竹苓一邊看着她繡一邊問着她一些話。
“我啊,我來也不過一載。可能一載還未到。”老媽子面帶笑容的一針一線的縫着。
“哦,這樣啊。”她沒什麼想問的了,便回着話。
“你是世子殿下的門客,想必世子待你一定很好吧。你是哪家的姑娘呢?”老媽子八卦的問道。
“我叫竹苓。是承蒙世子,才能夠從邊境過來。”竹苓老老實實道。
邊境?這麼遠的地方呀。
“老婆婆,我想問下,爲什麼世子殿下會想久居在西謨呢?而且還造了這個世子府。他不想回去北疆嗎?”
老媽子想了想,笑道:“真是個乖巧的閨女。”
她又縫了幾針絮絮道:“我呀,原先是在皇宮裡的。這些個府上的下人們,也是從宮中調過來的。是世子殿下見我年邁,恰逢又是出宮的年紀了。想着我定然孤苦無依,便好心的將我收留在此。平日裡頭也做些飯膳,縫縫衣物,能多回報世子一些便是一些。”
竹苓聽着很是感動。
世子的心腸真是好,自己一直都是知道的不是嗎?
在邊境的時候,面對於如此多的強盜惡匪,他都能英勇隻身挺身,救下了她。
還因爲自己的馬虎,受了傷。
這樣無親無故的,相救於她,這份熱心讓她動容不已。
“那世子他平時可有什麼喜好?比如愛吃什麼,愛玩什麼。”竹苓感興趣的問道。
老媽子聽着樂呵一笑,道:“看姑娘這意思,可是喜歡我們世子殿下呀?”
她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面上帶着些靦腆害羞。
“人吶,還是得交心。不僅要交心,還要用心。世子殿下也該到了談情說愛的年紀了,年輕氣盛,姑娘要好好把握纔是。”老媽子說着,便要起身。
竹苓攙扶着她,“那我該如何把握呢?還有婆婆,您還沒有告訴我世子殿下的喜好呢。”
老媽子笑呵呵的,道:“這些,還是要靠姑娘自己用心去發現,努力去做了。”
說着,便走了。
她還來不及喚,想想還是算啦。
老婆婆說的也對,都要問來的話,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不如平日裡好生的細心觀察,再記下來,得努力一些。
雖然她的相貌沒有多麼的驚豔好看,身份也平平,但是她相信,水滴石穿,總有一日,自己的用心,會讓世子看到的。
竹苓其實在邊境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那個時候只呆呆的喚他公子,還不知道他竟然是堂堂的北疆世子的身份。
就是因爲礙於這個身份,她才發現他們二人只見相隔甚遠。
後來知曉他喜歡瑾兒姑娘,她便想着就好好祝福他們吧,自己默默看着就好。
但發現,其實瑾兒姑娘並不喜歡世子殿下,而是喜歡那謫仙般的如玉公子,那日回西謨的路上,她聽見他們耳鬢相磨,說着悄悄話,看起來十分的親密,相配。
這才知道,世子其實是單相思。
所以竹苓便沒有了顧慮,這樣自己就不算是打擾他們只見和睦的人了。
便可以堂堂正正的歡喜他了。
想到這兒,竹苓面上帶着愉悅。
不過,老婆婆教了一會兒就去忙了,自己現在該做什麼呢?
不如去炊間吧,對啦,她做飯也是很有自信的。
只要有菜,就能輕而易舉的做出一道美味佳餚來。
相信世子一定會喜歡上她做的飯菜的。
於是竹苓便興起,一路問着下人,炊間在哪裡。
將軍府上,姜瑾身着披風,站在府外的馬車前,對着姜氏道:“放心吧母親,天黑之前阿瑾便回來,不會讓父親母親掛慮的。”
“你自己一路要小心。”姜氏還是放心不下。
姜懷小聲寬慰道:“我已經暗中派了幾名暗衛護送阿瑾,放心吧夫人。”
她便擔憂的看着女兒上了馬車,去王侯大人那兒。
馬車緩緩的行駛着,距離將軍府愈來愈遠。
“小姐,阿俏真的好久沒有同小姐坐馬車,去王侯大人府上啦。”丫鬟阿俏喜悅道。
“是啊,說來也有許久許久了。我能夠回來,已經莫大的恩賜了。”姜瑾悠悠道。
“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再加上王侯大人的幫助,奴婢才能夠再一次見到小姐呢。”阿俏心裡頭無比的感激君無弦。
她拂開小窗口的簾子,外頭竟飄下了點點雪花。
“下雪了。”西謨很少下雪的。
要是換做以前,她會很興奮很高興。
但自從到了邊疆,日日雪不停的下着,也是看厭了。
邊疆,說及此,也不知邊疆如何了。
軍營裡。
又是一日,軍醫過來例行查看把脈。
“怎麼樣了?!”領隊阿遠在一旁提劍靜靜的等待着,語氣卻帶着焦急。
“大王體內的毒素已經穩定下來了,只是餘毒還要小養半載甚至一載左右,才能夠完全清除。”軍醫摸了把鬍鬚道。
那男子給他的解藥,竟是真的。
他當時想也沒想就給大王服下了,後來回想起只覺冷汗淋漓。
萬一那人不守誠信,給了他毒藥,大王就必死無疑了。
“你看看,這是蟲毒的解藥。”阿遠拿出小玉瓶,遞給軍醫。
軍醫接過,打開來細細的嗅着,感受着裡頭的藥材。
片刻過後,他的眼睛亮了亮,道:“正是,正是此藥。”
阿遠鬆鬆了口氣,暗道那人是個君子,沒有趁此迫害,遵守了諾言。
“依你說,大王體內的毒素已經穩定下來。還需要半載或一載的時候才能夠完全康復?此期間需要如何注意?還會不會再犯?”他問了一堆的話,讓其都不知該怎麼解答。
仲容恪低沉沙啞帶着些疲弱的聲音傳來,他道:“問太多做什麼。”
“大王,你醒了。”阿遠上前過去。
他緩緩的支撐着起身,以一手臂搭着撐起的一腿,黑沉着臉道:“軍醫方纔所說的話,本王都聽到了。本王要你用最快的速度,來讓本王體內的毒素清除。”
“這,這恐怕有些困難。畢竟大王的毒素拖延至久,雖未侵佔到五臟六腑,但到底還是蔓延了一些,幸虧有及時的解藥治療,不然大王只怕是,凶多吉少啊。”軍醫道。
阿遠沉默。
他知道大王爲何如此急切的想要恢復身子,他是邊疆之主,若是這個時候讓人知曉他病弱,舉兵來攻,那麼後果只會不堪設想。
“如若不能有急成的方法,可否能夠儘快恢復?”阿遠問道。
軍醫想了想,說,“有利必有害。若是大王想要短時間能康復,有一藥可以增進日程。但是它的負面作用還是會有。我不建議大王……”
“給本王用!”一聲低低的冷冷的聲音懸耳。
“這,好。”軍醫便拿出來藥瓶,吩咐給阿遠,七日用一次即可。
他猶豫着,道:“大王,還是……”
“閉嘴!”仲容恪不想聽這些。
阿遠便立馬閉口不說了。
“本王生病一事,封閉一切消息。另外,傳信給涼國。只說途中生了變故,本王抱恙在牀,恐辜負涼皇的一片心意了。至於王妃一事,也不要再提。”他虛弱的閤眼。
“是。只是涼皇那邊,事發之後,末將已經擅作主張通知了,但沒有迴音。想是,想是涼皇有些氣盛。”阿遠道。
也難怪了,一而再的邀請,卻接連的遭受變故。
涼皇不氣是不可能的了。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軍營了。
大王害病如此,奸人若知曉了,那便有些堪憂了。
“阿遠。”仲容恪喚道。
“末將在。”他凜凜低頭。
“在本王還未痊癒之日,軍營一切事務由你一人掌管。”
阿遠有些震驚,但很快的便堅毅凜然道:“是!末將定然不會辜負大王的囑託!”
仲容恪便閤眼休憩了過去。
以前,他對王妃做了那樣無禮的事情,算是背叛了大王。
但大王卻既往不咎,如此的信任並重任他,他心中愧疚不已。
早就不該被男女之情所絆的!
阿遠覺得甚是後悔,但後悔的同時,卻忍不住的去想着那個人兒!
他覺得自己快要崩潰,強行壓制住,讓自己去恨她。
若非因爲她,他們也不會淪落至此,大王也不會這般抱恙在榻。
這般想着,他愈發的覺得不值得。
阿遠知道姜瑾一直都在利用他,所以他不想再被她所魂牽夢繞了。
自那日她背叛大王,隨同她的情郎離開時,他的心就該死了冰了!
他凜然的走出軍營,交託了一切事宜,更加認真的把守邊疆。
涼國皇宮裡,上上下下都知道皇帝近日脾氣情緒不太好。
連一直受寵的納蘭清如,都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這算什麼東西!竟然不把朕放在眼裡!什麼途中生變,什麼抱恙在牀。這不是糊弄,這不就是糊弄朕麼!竟然,竟然還有臉派人再來通知朕,聊表歉意。讓朕,讓朕的臉面都丟盡了!”
涼皇憤怒的將東西都給砸了。
那日他都擺宴款待了,朝堂上下不少官員名望氏族都來了,就等着那邊疆大王與王妃。
結果呢,等來的卻是讓他顏面盡失!
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
涼皇感覺自己頭暈目眩,喘着氣坐下。
納蘭清如在一旁總算是能說的上話了,便虛的扶着他的,顫顫道:“皇上,皇上不要生氣了。”
“朕怎麼能不生氣!”
他一把拂開她。
她眨了眨眼,道:“皇上有沒有想過,去派人悄悄調查調查呢?臣妾覺得,此事很是可疑很是蹊蹺啊。”
涼皇聞言,平靜了下來。
“皇上你想啊。那邊疆大王是何等有頭有臉的,自是注重禮節顏面的。若非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不然怎會如此的失禮,不怕得罪皇上呢?”納蘭清如只是想知道,那途中發生了何事。
“愛妃,愛妃說的也有理。”他平定道。
“皇上,臣妾以爲。現在應當先將事情弄清楚,皇上再做決斷也不遲呀。這般生氣,可是壞了自己的身子呢。臣妾看着,真是好生的心疼。”她說着,便低低的掩面裝腔作勢的掉了幾滴淚。
涼皇有些愧疚,覺得自己不該對她大呼小叫的,害她受驚了。
便將納蘭清如摟進了懷裡,寬慰道:“愛妃,是朕,朕的錯。不應該傷害你。”
“皇上千萬別這麼說。臣妾倒是希望皇上可以同臣妾撒氣,臣妾只怕皇上不能夠消氣。”她委屈巴巴的樣子,着實惹人憐惜。
涼皇就吃她這一套,便心疼的替她擦擦眼淚,甚是歉疚。
“愛妃所言甚是。朕現在便命人過去查探,那邊疆大王到底生了何事。”他凜凜道。
納蘭清如點點頭,委屈着。
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神瞬間光芒四起。
出事了?呵,能有什麼事呢,她倒是想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