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弦淡淡笑了笑,將茶水擱至爐上熱了熱,而後遞給了她道:“試試。”
姜瑾疑慮的接過,看了眼茶水,遲疑問道:“這茶,有什麼不一樣麼?”
她言完,便收回了視線,試探性的淺嘗了一口,一股淡淡的花香蔓延開來,甜甜的,還略帶稍稍的苦澀。
“可是臘梅花?”她估測着道。
他聞聲淺笑,道:“再嘗。”
她皺了皺眉頭,這就是臘梅的花香呀,還能怎麼嘗,難道里頭還添加了其它?
她再試了一口,又嚐出來其它的味道,好似是有多種花香夾雜在裡頭混制而成。
“百合,茯苓,白朮,還有,還有……”她回憶着方纔的味道,再次淺嘗。
但左右再也品不出來,還有一種味道很是熟悉,但她卻不記得了。
“蓮子。”他道。
蓮子?這是什麼搭配法?莫不是以蓮子搗碎放入,怪不得有一絲醇厚之感。
這茶水,有什麼特別的功效麼?
姜瑾不禁擡眼望他,見他脣邊噙笑,不解道:“你笑什麼。”
“我見你脾胃不適,便想着自行做了這盞茶。因你不喜苦,我便稍許加了臘梅與蓮子再拌入糖水,使這茶更加醇厚香甜。如此,你便能喝的下去了。這樣一來,我也不再憂心你。”君無弦緩緩道着,自己則是飲了一盞清茶。
但飲完一口,便低低咳嗽了幾聲。
她蹙了蹙眉,放下杯茶,來到他的身邊,伸出玉手輕緩落在他的背上,有節律的輕輕拍着,道:“你何時感了風寒?”
他溫聲道:“無礙的,放心。”
便撫上了她的青絲,是那樣的溫柔。
她動動脣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一直以來,皆是他盡心盡力的待她,而她卻這樣的不關心他,連他何時生了風寒也不知。卻不想,他是否是真的生了風寒,還是因爲上回中喉受損遺留下來的後遺症。
姜瑾篤定道:“你在這裡等我。”
言完便起身,卻被他拉住,詢問道:“姜兒要去做什麼?”
她舒緩了眉頭,輕聲道:“你爲我做了這些,我自是也要爲你做些什麼的。你就在這裡安心候我,我去給你做盞薑茶來。”
君無弦卻將她連人帶進了懷中,將她圈的牢牢的,下頷抵在她的頭頂,道:“你陪着我,就好了。”
她有一絲苦楚,道:“陪你有何用?我亦不是什麼神仙轉世。”
他將她的身子扳轉面對自己,誠懇道:“有你一個,勝過千萬神仙。”
姜瑾暗道他就是喜歡調侃她,但心中還是很甜蜜的。
對了,忘了正事了。
房門關的緊緊的,即墨候在外頭,聽着屋子裡的你儂我儂之語,面具下的眼神波瀾不已。
“我聽阿俏說,你昨日去我府中瞧我,可是因何事?”她坐直身子詢問道。
“也沒什麼其他的事情,只不過有些思你。再者也有多時日未見過令郎與主母,遂本侯便趁着了卻公務之後,來拜訪拜訪。”君無弦的眼眸流轉,甚是清明的凝視着她。
姜瑾狐疑的兩手撐着,略微湊近,瞧着他溫潤俊逸的面容,古怪道:“我不信。你說,你到底是因爲何事而來。”
他低低輕笑了幾聲,道:“還是瞞不過你。”
她有些微微驚詫,道:“真有事?說吧,到底發生什麼了?是朝廷的還是外部之事?”
她認爲或許他是去尋他父親的,父親作爲一國大將軍,有可能是出現什麼朝廷之紛爭要商量吧。
望着面前人兒緊張又迫切的小臉,他有些哭笑不得,稍許無奈的道:“若本侯向你言出,你可會生氣?”
姜瑾微怔,有什麼事情,她會生氣的?
於是她便正了正色道:“你說吧,我保證剋制自己。”
君無弦斂了斂心神,二人雙目互相對視了良久,他啓聲道:“提親。”
說是提親,倒不如說是,去做個準備的。
姜兒,他要提前預定下來,萬不能讓別家兒郎搶先了一步。
但他很是得體隱晦的與主母姜氏表達了自己對其女的心意,想她能理解。
果見姜瑾愣了愣,半晌沒回過神來。
什麼?他方纔說提親?爲什麼他事先不同她商量,爲什麼要去說此事?
她確實心中有氣,而且這事,母親竟都不與她提的。
見她沉默,他道:“你可生氣了?”
罷了,只是提親而已,最終嫁不嫁還是要看她的。
“此事,暫且先緩一緩吧。容我想想。”她推了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能拖。
她說過了,自己不是不想嫁給他,而是有太多的束縛讓她不能夠嫁給他。
不然,也不該是這個時候啊。
君無弦彷彿猜透她的心思一樣,竟出乎意料的什麼也沒問,只是輕鬆笑道:“好。”
姜瑾遲疑了一會兒,而後岔開了話題。
她忽然問道:“當年的事情,你知曉多少?”
微微擡頭,她對上了他深幽的眼神。
“姜兒是想問,當年七皇子與當今皇上一事。”說着,擡起一杯茶水,低頭飲了一口,看上去沒有太多的神情。
她有些驚訝,他怎麼就清楚明白她想要問的是七皇子。
“曾在酒樓時,我就見你對當年一事,頗有興趣。但是姜兒,你要知曉,此事若招攬在以身,必回引火燒身。”他鄭重的提醒道。
姜瑾有什麼辦法?她也很想脫離其身。
但是誰讓尉遲夜是她的仇人呢?在那一天沒有到來之前,她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來防備。
不然讓她坐以待斃,再一次經歷前世那樣刻骨銘心的慘痛麼?
她已經想好了,既然當年尉遲夜與七皇子之間仇恨如此,她那會也親眼瞧過,大約摸清了七皇子的情況。
他雖暫時的被幽禁在破屋子裡,但是卻依舊懷着那份野心,想要拿回他自己的東西。
她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或許瞭解清楚這之間,便可以加以好好的利用。
但是,但是這件事情君無弦不知曉她也不能讓他知曉,讓他牽涉其中,懷疑她。
“我只是,只是有些好奇罷了。”姜瑾坐直身子道。
君無弦定睛,將茶水放在一旁,道:“你既想知道,我便告訴你。”
她的鳳眸亮了亮,但還是掩飾住自己心中的狂跳,盤腿坐着,聽他敘述。
一炷香的時辰過後,她微微蹙眉道:“這些在酒樓裡,那人都說過了,就沒有別的了嗎?”
他低眉,道:“七皇子,並沒有死。”
她呼吸紊亂了一瞬,心中緊張,果真是如此,果真是如此!
“而是被髮配去了南疆,隨同,其他皇子一起。”君無弦凝視着她道。
姜瑾心頭顫了顫,就這樣看了他許久,而後緩緩的收回目光。
不可能。他在誆她。
那宮中囚禁着的人,她十分確定,就是當年的七皇子。怎麼可能會被尉遲夜發配去了南疆呢?
她輕皺了皺眉,這時,合須敲門道:“主子,是否要用些茶點。”
她整個人都在不可思議的低頭想着,有些錯愕也有些迷惘。
就連點心端至她的面前,她竟也全然不知。
合須送完便掩上了門,撞見鬼祟冒出來的即墨嚇了一跳,趕緊將他帶走,到了一個空地道:“你在這幹啥呢。”
“守着。”即墨道。
“我看你是在偷聽吧。”他隨意摘了個狗尾巴草塞了塞牙縫。
“哎,那你可有聽到了什麼?”
即墨蹙眉,提親二字一直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
這廂,景神神秘秘的出現,合須道:“都喜歡嚇人。”
“即墨,你怎麼來了?”景詢問道。
見他沒答覆,便眼神四處搜尋,在那屋子裡頭見油燈映出二人的影子,當下就瞭然過來。
“喝酒去。”景道。
合須聽到有酒,就扔了狗尾巴草道:“也叫上我吧。”
“我不會喝酒。”即墨很是複雜道。
不會喝酒?不會喝酒衣裳上還有一股這麼濃的酒味。合須暗自腹誹。
廢話,景當然知道他不會喝酒了,只不過是想逼迫他喝罷了。
以前也是,兩人一起共事的時候,他在喝酒,即墨便一人發怔,孤僻的很。
到底是待了這麼久的,也明白他想的是什麼。
不就是同主子一併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子麼?此事他心裡頭也跟明鏡似的,遂那夜屋頂上,會問合須什麼是男女之情。
左右他是不明白了,但所謂借酒消愁,即墨這小子雖嘴上說不喝,昨夜定然悄悄一人偷嚐了,還嚐了不少。
唉,真可是情字害人哪。
方几人正在勸酒呢,房門便打開了。
“總在屋子裡悶着,也是不太好的,出去透透氣。”姜瑾關切道。
合須利索的進了房門去拿來披風給君無弦披上。
即墨卻神色複雜的默默站在她的身邊,一言不發。
“你怎麼了,方纔去了何處。”她看出了端倪,便出聲詢問。
此間,君無弦聞言,便順着其眼光,看向了即墨。
“沒有。”他低頭道。
姜瑾覺得今日的他有些怪異,但想想還是沒有在意。
“給姜兒拿一披風過來。”君無弦溫聲道。
她笑笑,與其一起走在院子裡。
即墨他們沒有跟過來。
“用的可好?”他驀地出聲道。
什麼,什麼用的可好?
他的眼神瞧過去,那邊的即墨也瞧了過來,對上主子的眼神,又極速收回去。
君無弦波瀾幾瞬,定睛在面前人兒臉上。
姜瑾明白過來,是在說貼身侍衛吧。
她點了點頭,“你的人,我自是使喚的得心應手。”
“姜兒昨夜飲酒了?”他道。
她有些詫異,他是如何知道的?
見她驚訝,他便解釋說,“雖沐浴過,但還是有些酒氣。”
而且,即墨方纔站在她身邊時,酒氣更重。
這說明,他二人昨夜,定然在一起喝過酒。
而她,則是一杯就倒的。
姜瑾深知他聰明,一定會想到其他地方去,她想要開口解釋,他卻忽的輕輕一笑,道:“我信你。遂不必多言。”
於是將她的玉手緩緩收進自己的手心,二人在院子裡,感受着臘梅淡淡的清香。
真好,她有時候也疲憊於解釋,既然他都明白,也省了她這份心了。
“明日臘八,可要來我府上過。”君無弦帶着她一路漫步着,詢問道。
“不了,我想爲父親母親儘儘孝,親自爲他們做一頓臘八粥。明日我也會爲你做一份,差人給你送過去。只是許久未做了,也不知手藝是否生了。”身爲將軍府的嫡女千金,她卻是想要做飯,都不會給她機會。
她說的許久,是真的有許久許久了。
上一回,是前世。
“只要是姜兒做的,本侯都喜歡。”君無弦輕聲道。
姜瑾眼睛有些酸澀,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與他十指相扣。還是好好珍惜當下吧,不管今後如何。
也不管那一日會不會到來,又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到來。
但似乎現在的她,好似有勇氣許多。
“你府中也該添置幾個丫鬟,這樣會方便一些。”她關切道。
君無弦淡淡道:“無需。”
“爲何?”她忽的站定,真切的瞧着他。
“你喜吃味。”他寵溺笑道。
誰,誰說的?!姜瑾面上有些發燙,像是被人說中了心事一般。
猶記他府上先前有一丫鬟,時常對他眉來眼去,讓她瞧着心裡頭都怪不舒服的,時常想借機來與他獲得相處機會,後來也是因爲做錯了事被攆出去了。
可想而知,若是此時再尋丫鬟進府,到底也是會步先前一個的後塵。
生的太好看,或許也不是很好呢。
“因你這長相,約摸世間女子都喜。”姜瑾調侃道。
“姜兒又何嘗不是。”君無弦望着她的眼神,星星點點。
她想到了什麼,微微嘆氣。
“因何而嘆氣。”
“阿妹她,似乎對你……”她神色微皺。
“本侯對她,沒有半分情意,你知道的。”他跟後道。
她當然知道了,只是一直這樣夾着,總是不好。
姜瑾明白阿妹的心思,似乎也是一直放不下。
今日她竟想要挽留她陪她,以此來阻撓她來見君無弦。
北疆途中。
竹苓坐在馬車裡,侍從充當車伕,而顧遜之則是馳騁在外。
“世子,今日暮色黑沉之前,我們就可抵達了!”侍從看着路途,約摸比測了下道。
竹苓在馬車裡,一副男子的扮相,心裡頭很是忐忑不安。
此番要跟着世子殿下回去北疆,能夠看到北疆王與王妃了,本是很高興的事情。
但是她聽說好幾個大夫都對北疆王的病情是束手無策,她非常的擔心,自己能不能夠治好,若是沒治好,世子殿下不僅會很傷心而且還會對她失望的。
想想在西謨,皇帝賜予她的醫館,她情不自禁嘆了一口氣。
只希望北疆王能夠平安吧,自己會盡最大的努力的。
涼國都城,這幾日的納蘭清如有些神志不清。
自從被診斷出懷了涼皇的孩子之後,她便更加怨恨姜瑾。
既然她沒有辦法回去西謨,那她有的是法子將姜瑾給弄過來。
但眼下,還是暫時得將孩子安穩的生下,鞏固自己的地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日,涼皇十分喜悅的來瞧納蘭清如,道:“愛妃無需多禮,快些好生歇着。朕得知你有了朕的孩子,非常高興。真期望這個孩子能夠早日生下。”
她嫵媚笑道:“也不知,臣妾肚子裡頭的,是個小公主還是皇子。”
“都好!若是個小公主朕也會好好疼她的,若是個小皇子,朕便封他爲太子。”涼皇誇下海口道。
其實他早就有這個意思了。只是近日愛妃也閉門不見的,身子不適,虧的請了太醫,才知是有了。
“朕還有個好消息告訴你。”涼皇道。
納蘭清如眼睛亮了亮,莫不是西謨出事了?
“朕決定,封愛妃爲一國之母,涼國皇后,舉國同慶!”他喜悅道。
她連忙叩下,卻被其扶了起來,道:“愛妃不可,你現在懷有朕的太子,不能輕易叩跪,動了胎氣。”
納蘭清如擠出了幾滴真誠的眼淚,假情假意道:“皇上對臣妾如此厚愛,臣妾感動的不知該說什麼話,臣妾,臣妾……”
於是便哭啼了起來,看起來非常的讓人動容。
涼皇寬慰道:“你一直是朕最寵的妃子,今後也一直是。所以朕立你爲皇后,絕不是空巢來穴,而是想像所有人證明。你就是朕,最好的皇后。”
“皇上……皇上……”納蘭清如裝模作樣的哭的梨花帶雨撲進了涼皇的懷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漸漸揚起了脣角。
現在還不急,等她順利將太子產下,自己又是皇后,介時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姜瑾帶來涼國狠狠折磨。
她在暗姜瑾在明,她便不信!
有那麼多可以折磨她的法子,現在不急不急,呵來日方長不是麼。
她想着想着,便離開了涼皇的懷抱,恢復了楚楚可憐的模樣,撫着自己的腹部,道:“待太子出生了,一定會非常喜歡他的父皇的。臣妾一定將他教導的很好,日後他成長時,能爲皇上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