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實在不理解她家公主每天都在想些什麼,或許是站了一上午太辛苦,也想着勸六公主去休息一會兒,無奈何,她家六公主好像根本沒有理她的意思。
江浮矣強制留下月餅看門,表示自己不需要人跟着,還振振有詞地安慰替她擔憂的月餅:“沒事沒事,有黃獅子呢。黃獅子一張血盆大口,壞蛋都被嚇跑了。”
於是江浮矣一蹦一跳地進了凰走七的院子。
“黃獅子,本公主來了!”
沒人迴應。
江浮矣又喊了一遍,這次還上手敲了敲凰走七寢室的門,還是沒有人應。
她有點自討沒趣地轉頭想離開,卻見梧桐葉落繾綣裙襬,拽拽裙角也沒能掉下來,所以只好蹲下身來處理,再起身時無意看見挺拔的梧桐樹枝上坐着個人。
江浮矣被嚇了一跳,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黃獅子……”
有些清冷的院子吹過穿堂風,江浮矣的聲音有些顫顫巍巍。她心底暗罵了自己一番,早知道在凰走七這兒多安排些人了。
樹枝上的人坐倚着樹幹,慵懶的轉過頭看了一眼樹下,又轉了回去:“公主殿下又有什麼事?”
聽到凰走七的聲音,江浮矣這才鬆了口氣,只是聲音還有些顫抖:“信……我孃的信,我有些地方看不懂,想問問你。”
“行。”凰走七背對着江浮矣從樹上跳下來。
江浮矣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手裡的信件被雙手捏得發皺。
“你沒見過蹦高的?怎麼跟見了鬼似的。”凰走七不明所以。
江浮矣低着頭在原地,感到自己雙腳發冷:“誰讓你這破院子跟沒人住過的一樣,我回頭給你多加點人。”
“別。下官可不喜歡熱鬧。”凰走七伸個懶腰。
江浮矣擡起頭來:“你不吹吧你,你是不是忘了小時候出宮玩,你一個人爲了看雜耍,我和三哥哥找了你一下午……”
“噗。”凰走七沒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
“那是以前。”
這話凰走七說的很隨便,可聽進江浮矣的耳裡竟有了些生疏感。
江浮矣覺得有必要把話講清楚:“我不看《春宮圖》了,行了嗎?”
《春宮圖》是禁書,江浮矣知道。
至於爲什麼會看到,這大概也得追溯到某次跟三哥哥參加一個朝廷重官的生日宴會上,因爲好奇到處在人家府上亂逛,結果逛到一間書房裡,裡面有個小僮在偷偷看書。
那小僮說在看畫冊卻不知道看的是什麼,他不認得江浮矣,只知道江浮矣穿得比較好覺得她一定懂得些什麼,就分享給她看。
好巧不巧,江浮矣也看不懂,因爲好奇多翻着看了好幾頁,搞得人家小僮以爲她是來搶書的便不給她看了。
江浮矣說他小氣也不理他了。小孩子記性不知爲何那麼好,圖畫上的竟在腦子裡記住了。
直到看到三哥哥和凰走七那姿勢,突然聯想起小時候看的畫,有點悟了。
凰走七淺笑:“六公主素日驕縱成性,能聽上公主的服軟真有點折煞下官了。”
“你就說行嗎?”
“行啊。”凰走七理所當然,“公主殿下今天怎麼了?”
“你不理我的時候突然覺得沒有安全感。”江浮矣老實回答。
凰走七輕輕笑了,一時竟忘了上下尊卑,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揉了揉江浮矣的頭髮:“別多想。在想些事失了神纔沒有回你。”
江浮矣被揉得有點不適應,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發軟,扭捏地沒敢伸手拍開凰走七的手,只是一味地向後到凰走七的手離開,這才稍微直了直腰,紅了臉:“別隨便碰我。”
“我的錯。”凰走七握緊手心,又伸出左手,“信,我看看。”
於是兩人保持着一定的空間距離讀皇后的信。
凰走七念着,時不時呢喃幾句,江浮矣簡單迴應。
“七月初七,……娘祈願暮珠與意中人共赴餘生,安穩一生……——你叫暮珠?”
“字浮矣。”
“嗯。小時候光叫你小六,六六,一直沒叫過你名字。現在記住了。八月十五,……娘知道暮珠不喜炎熱,但萬不可因喜冰過極而着涼風寒……——我記得,你那天發了高燒,你哥都忙壞了。”
“嗯……”
“……八月三十,今天的,……娘知道暮珠惦念娘,娘在卻月觀什麼也不缺,近日娘因食西瓜不幸腹瀉,暮珠定要牢記孃的教訓,你脾胃偏冷不宜多食。”
“……完了!我昨天還讓給我娘送了好幾斤西瓜。”
凰走七不解:“爲什麼?”
江浮矣一臉天真:“因爲甜啊。”
凰走七繃不住,無情嘲笑:“你禮貌嗎?”
江浮矣不去看他:“去你的。”
“說起禮貌這一茬,江浮矣,你剛進我院子喊我什麼?”
江浮矣猛地回頭,不假思索:“黃獅子啊……”
“你再說一遍?”
“黃獅子。”
“江母豬。”
江浮矣快氣死了:“起外號,你禮貌嗎?”
“那你再喊我一遍?你禮貌嗎?”
“我……我喊的是‘凰師子’,凰師父的師,子表達的是對有學問的人的敬稱。”
凰走七勾了勾嘴角:“好聽的都讓你說走了。”又看了看天色催江浮矣回去吃午飯。
“你今天,還去三哥哥那兒嗎?”
凰走七條件反射:“我不給你哥拔火罐了。”
“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跟你一起去……就是,有點事還想跟我哥說。”
“你們兄妹之間的事,我去不合適吧。”
“廢話真多。”
“傍晚。”
江浮矣心滿意足地拍拍凰走七的肩走了。
下午,月餅催六公主從午覺中醒來去上凰走七的課。
江浮矣睜不開眼還有點小疲憊,胡亂抹了一把流了一下巴的哈喇子:“黃獅子不上課啊。”說完又倒頭接着睡。
月餅無奈,不放心地派人去問凰走七授課情況,確如她家公主所說。
沒錯了,兩人默契逃課。
傍晚時分,凰走七早就在宮門口等着,久久不見江浮矣,等的實在無聊又煩悶,以爲江浮矣只是說說,說不定他們兄妹早就說完事了。正打算跨出宮門就被江浮矣截胡。
“你個二貨,說好的一起,你怎麼單獨行動?”江浮矣氣急敗壞地推了凰走七一把。
凰走七一時沒站穩但眼疾手快扶住宮牆,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慶幸,乾脆擺擺手:“那,走走走。”
於是兩人化解小矛盾一同前往太子府。
管家一見兩人並排進來了,猶豫着攔不攔,又看江浮矣一副“他是我哥我怕啥”的模樣,向兩位請了安,指了指江瑄在的方位就任他們去了。
兩人穿過竹林,賞了賞路邊幾盆新式菊花,沿着鵝卵石路抵達江瑄所在的室外。
基於太熟悉又習慣性隨便,兩人本來打算直接推門而入的,可走近卻聽到室內傳出宮樂。
江浮矣一聽就感到不對:“我哥平時潔身自好,書呆子一個,怎麼還聽上小曲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