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正說笑着,管家叩門得準而入,一時堂間噤聲。
江瑄見管家面色沉重,立馬起身相迎:“何事?”
管家彎腰遞呈軍折:“是玄溫關的戰報。”
玄溫關是大江國與大祁國交界處之一。
大祁地勢崎嶇,九曲迴腸,江湖組織衍生繁多,統治者地位大多是靠武力爭取而來。因上位的武夫頗多,承襲大祁土地前史的是每朝建立根基一直不太穩固。
大祁先皇去世不過數月,小兒子祁怦憑外戚勢力的強大得以繼位。
一個月前大祁與大江邊界騷亂頻繁,江湖內因秘寶搶奪傷民損財,導致官逼民反,火燒大江衣角。
大江二皇子江遠驍勇善戰,特封一品大將軍赴玄溫關交火。
因大祁幼帝年方十五,素愛人間煙火,不喜政事,祁怦的母親毓太后暗掌朝政。
此一戰大祁調兵,宮內精卒窮困,暗客造訪,大祁面臨統治危機。毓太后因向來看不慣先帝三子祁哉,遂擬旨派祁哉向大江請求聯姻和戰。
今日戰報是,大將軍江遠中箭毒,棄醫舉旗,角聲滿天秋色裡,續衝浴血殲敵。
與軍狀一同寄來的是一封家書,只寫給六公主江浮矣。
江瑄好奇:“你給二哥寫過信?”
“沒。他臨走前,我捨不得他,塞了封菜單。”江浮矣一邊拆信封一邊說。
山讓塵不禁鼓掌:“姐妹兒絕啊,雖然軍糧充足,那也不比咱們山珍海味,將軍畫餅充飢,你當真捨得。”
梅聲覺得現在就自己一個人坐在角落守着一桌菜不太好意思,而且自己也不懂軍事,只說着身體不舒服向江瑄成功辭席。臨走前不忘緊關房門。
凰走七想起江浮矣連皇后的信都要問他,就湊到江浮矣身邊主動幫助:“寫什麼了?需要我幫你看看嗎?”
“不用,我看得懂。”江浮矣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倒不是真的不認字。
畢竟秋考自己也挑燈看過書。
看她孃的信找人問是因爲想母心切,雖說見字如面,音容兩隔,其中情義又豈是文字能簡單贅述的?不過是找個人仿着她娘說話的口吻,自尋個安慰罷了。
找凰走七……他朗誦很好聽。
僅此而已。
江浮矣慢慢展開信紙,撲面而來的不止油墨味,還有硝煙味。
“還有吃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
江浮矣一邊看一邊念,讀完以後大家都懵了眼。
“哥,二哥這個武夫罵我。”江浮矣哭喪着臉。
山讓塵突然想起點什麼來,自顧倒了杯茶,品飲一口,這纔有點思路:“姐妹兒莫急。將軍不是你說的那樣。”
“山公子直說無妨。”凰走七也給自己來了杯茶。
山讓塵淺笑:“別光站着,坐下聽。本公子這一說倒是牽扯甚多。”
江浮矣給山讓塵一個腦瓜蹦:“剛還姐妹兒叫的親熱,現在擺起架子來了。”
山讓塵摸摸腦袋倒也不惱,只管說自己的:“前些時日,我去一家當鋪換錢,偶然聽得那老闆同一客人談起大祁國事。說這大祁啊爲了招兵買馬,朝廷竟推行‘福利主義’。”
凰走七問:“何爲‘福利主義’?”
“大祁政府放言只要繳納高額稅款,便可享受全需保障的待遇。換言道,從搖籃到墳墓一次包辦。”
江瑄怒拍桌子:“大祁真是瘋了!”
山讓塵繼續說:“社會本就動盪,這福利又易讓人頭腦一熱,平民百姓交不起錢,地主豪強剝削日益加緊。可大祁偏又給江湖門派下懸賞令,號稱歸順朝廷者恩怨兩清既往不咎,福利附加多項,甚至可以花錢加官封爵。由此導致的殺傷搶奪之事,不在話下。換言道,將軍這一戰的引子出自大祁內亂,倘若大祁內部不能妥善解決,類似的戰役不在少數。”
江浮矣一聽氣憤地跺腳:“他內亂還讓我結婚幹嘛!!有病有病有病!”
一旁的凰走七默默低下頭。
失策了。
本來是不想跟江浮矣那麼久的,畢竟太子府有個潛在的危機。江瑄是他多年的學生和玩伴,他捨不得。
他也是頭腦一熱才把江浮矣送去聯姻的。
沒想到這麼複雜。
大祁,還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不過這麼一算,距離婚期有兩年時間,要是大祁真撐不住,江浮矣的王妃地位也能自動撤銷不是嗎?
或許,還有轉機。
山讓塵虛嘆一聲:“大祁自誇這政策‘需要有一盤土豆燒牛肉的好菜’。將軍這家書,寫的正是這事吧。估摸着,大祁真的要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