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矣推開門又關上門,很清楚地聽到月餅的抽泣聲。
江浮矣小心翼翼來到牀邊,抓住月餅的手:“月餅。”
月餅嚇得叫了一聲,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差點仰在牀上,腿都擡起來了。
江浮矣又喊了一遍:“月餅。”
月餅聽着熟悉的音色,這才放鬆下來望向來人,一見是她家公主,立馬跳下牀抱緊六公主,帶着哭腔:“公主你可回來了。”
江浮矣摸着月餅的頭:“回來了回來了昂。”
月餅說:“公主你去哪兒了,奴婢好擔心你。你走了以後,太妃娘娘來問人,奴婢說你不舒服,太妃娘娘遣了太醫就要進來看,幸虧太子殿下及時趕到才爲公主開脫啊。”
江浮矣問:“三哥哥怎麼做到的?”
月餅說:“太子殿下說,他學過醫術已經爲公主看過了,還說公主需要休息不宜外人打擾,只留下月餅照顧就好。太妃娘娘聽了太子殿下的話才放心走了,之後太子殿下爲以防萬一就派人把這個房間周圍的人遣散了,自己坐在門外說要守着自己的妹妹。”
江浮矣突然好感動啊。這麼一想,西山上三哥哥對她的不好全然消散了。
但她又疑惑了:“那掃帚你怎麼借的?”
月餅實話實說:“不瞞公主說,奴婢能入宮是因爲奴婢的爹是個酒鬼,自從打死了奴婢的娘便沒了收入買酒,於是把奴婢賣進宮,甚至後來將奴婢唯一的親弟弟賣進祈民寺做小和尚。因此這掃帚是……”
“寂一。對不對?”江浮矣搶話道。
“是。”月餅點頭。
江浮矣收緊了抱着月餅的手臂:“謝謝你,謝謝寂一。”
月餅有些不好意思:“別這麼說嘛公主,只有有您能用上我們姐弟的,只管說一聲,奴婢跟您這麼多年,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江浮矣不僅不領情,還鬆了手,雙肩一聳:“話別說這麼絕,我可打算把你嫁出去。”
見月餅要跪,江浮矣又將月餅拉起來:“不是不要你啊,五一姐姐說了,女大當嫁。咱都這麼多年情分了,我嫁了,你也要嫁。”
“奴婢不能跟公主一起嗎?”
江浮矣點點頭,但又搖搖頭:“這樣,在你找到心上人之前,都跟我。好不好?”
月餅答應了,拍拍自己的臉,舒心一笑,着手給六公主換回衣服。
是夜。
凰走七閒的發慌,實在不想在禪房裡陪江瑄在昏黃的燭光下看書,他的身子左搖右晃地,江瑄看了眩暈。
“出去。”江瑄說。
凰走七竟不捨了,道:“我怎的惹太子哥哥惱了?太子哥哥爲何要趕我走?”
江瑄被膈應到了:“凰走七,我是不是平日裡對你太好了你忘了自己姓什麼了?別一口一個‘哥哥’的叫,陰陽怪氣的,沒點男子漢的模樣,讓旁人見了準被笑話。倘不是我知道你對六妹有意思,我當真以爲你對我有意思呢。”
這下輪到凰走七被膈應了:“我靠?我對你有意思?!別以爲你是太子你就是衆星捧月!桃花爛了三千里的臭男人就是自戀。我堂堂七尺男兒怎麼會對你這種思想不端的人動心思?”
江瑄真是被氣笑了:“滿口昏話。快出去,別讓我瞧見你。真是心煩。”
凰走七假裝氣鼓鼓道:“太子想留我還留不住呢。”說罷便出了房門,一身輕鬆愉悅。
月色皎潔,清秋風涼,庭桂飄香,翻過院牆,人間煙火處,璀璨如星河。
喧囂的夜市,人潮擁擠的街巷,各種各樣的凡人做各種各樣的凡事。
真的好久沒有體驗民間生活了。
凰走七隨意走進一家酒館,在唱臺前的位置坐下,點了一小壺桃花酒和一碟花生米。
一曲作罷,掌聲雷動。
凰走七在太子府上是聽過宮樂的,民樂雖有異美,只是在這家酒館少了些韻味,故不予讚賞。
店小二見狀習以爲常,座客大多是沒有鑑賞能力的,或看熱鬧的,或解悶的,什麼人都有。然而他身旁着裝華麗的女子卻不以爲然,雖今日並非她值班,仍舊交了些銀錢給小二,更換了下一個節目單要求自己上場。
她本來想着自己上臺唱一曲能夠得到凰走七的青睞,結果剛要開腔的時候,千算萬算沒想到凰走七的嘴像極了磨牙的老鼠,一碟花生米下肚後起身就要離場。
在衆目睽睽下,她忘記了戲子該有的規矩,幾乎跳下看臺抓住了凰走七的衣襟。
凰走七被嚇了一跳,看清是個女子後,慌忙地扯回衣袖,問道:“姑娘有什麼難處嗎?”
他想的是,這種賣唱的藝人要麼是老闆自己找的,要麼是家境不好把自己賣進來的。更何況一個姑娘家家,本就楚楚可憐,萬一館主的爲人不好欺負了姑娘,人家有了委屈,自然是要向他人求助的。
大概是今日隨行祈福,沒來得及換下服飾,興許就是那些貴氣才讓那姑娘抓住機遇吧。
而她想的卻是自己不夠驚豔,竟沒能讓他爲了她留下。
想到此處,她的眼簾蒙上一層水霧,那充斥着日思夜想的煎熬和方纔對他抽回手的失落,雖有心思沉重,但她的言語輕輕盈盈:“小女花前夏,方纔見上一曲目結束後,只有公子沒有鼓掌歡呼。小女猜測是公子慧耳,是鄙館疏才,款待不周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不妨事。”雖口上這麼一說,凰走七覺得就算是這樣也不至於此。
花前夏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道:“未盡公子之興,小女替鄙館向公子致歉。但小女自恃有才能讓公子滿意,所以斗膽爲公子獻上一曲,懇請公子留下。倘或小女這一曲實在入不了公子的耳,公子走便是。如何?”
在周圍觀衆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慫恿下,凰走七點頭答應了。
花前夏燦爛地笑了,優雅地轉身自臺階正式登場,一揮袖就引起了滿堂歡呼。
儘管她眼中的那個人仍未鳴掌。
她唱的戲文中是癡情的女主在期盼遠遊的男主回家。
他是她的劫。
萬千情思結成相思結。
未曾有解。
而月色皎潔。
好想把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