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恨一直在想,她是真的有潛力的,因爲那幾枚飛針立時就斃了兩個黑衣人,連聲都沒有,蘇天和一劍就刺進迎面過來的黑衣人的心臟,即便他的刀已經刺進了蘇天和的身體。
都是血的味道,貫穿了蘇州城的每一個角落。蘇離恨才知道,她錯了,她早就該想到,這些人沒有殺了她們,一定會斬草除根。可是那一刻,看着蘇府成爲灰燼,心底竟然說不出是悲是喜。
拔劍,和蘇天和背靠着背,眼淚還掛在蘇天和的臉上,她突然卻笑了,“姐姐,如果你今天死了,我會恨你一輩子,恨你到下一輩子。”蘇離恨沒有答話。恨吧,多了你一個人恨又能怎樣,她蘇離恨已經習慣了,習慣的都要忘記了被人恨是什麼滋味。
爹是恨她的,一定是的,恨她蘇離恨奪走了母親,她想爹一定是一恨就是一輩子,不願意看她一眼,哪怕只是對她發發火都覺得是浪費感情;二孃一定是恨她的,因爲爹這輩子都不能將蘇離恨攆出家門,吃了蘇天和的,搶了蘇天和的,柳二孃一定是心如刀攪。
那個家,即便看着倒下去,除了覺得死的人太多了、也太冤了,蘇嘯麟死的太舒服了之外,蘇離恨心裡什麼都不剩,因爲從出生到結束,那裡都沒有給過溫暖。蘇離恨想着就覺得好笑,她一定是心狠的人,一定是的,一定是心狠,纔沒有哭下來,纔會看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虛荒蕪。
讓蘇離恨難過的只有蘇天和,讓她惦記的也只有蘇天和,讓她還能有勇氣去面對的也是蘇天和。
劍光滿天,看了這些殺手的手段,蘇離恨才明白她的功夫是真的不值一提,即便使出全部的力量,也只是堪堪平手,甚至是下風。
那一柄柄大刀,一次次攻過來,蘇天和一面迴應,一面大聲地說:“來吧,殺一個不賠本,殺兩個賺了!要是能殺三個,就是我這輩子積德了!”
蘇離恨一直都是平靜的看着,蘇天和大喊
大叫,兩個人的衣服早已經被劃的不成樣子,處處是刀痕,也許是對方入了迷,纔會一直周旋,甚至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奇怪的神色,似乎看着兩隻被困住的野獸,做出人生最後的掙扎。
蘇天和突然問道:“姐姐,如果我們一起死了,你說能不能見到爹和娘?”蘇離恨心裡一酸,苦笑着說:“也許你可以,我也許要找一找,好好地找一找才行。”蘇天和聽了心裡難受,“姐姐,有些話我從來都沒有說過,但是今天我一定要告訴你,我娘對不起你,我帶她向你道歉,是我娘貪圖勢力,是我娘不對,姐姐,我求你,求你死之前原諒她。”
眼淚滑落,所有的無奈像是最後噴薄欲出的火山,蘇離恨一面哭一面咧開嘴笑,“天和,你孃的債,你還清了,你不欠我,你娘也不欠我,是我欠你們。”蘇天和笑了,勉強躲過身邊的一刀,卻還是被砍傷了,“姐姐,我知道你最疼我,我都知道。”
這樣的打鬥不知道到底多久,黑衣人不過才死了一半,而兩個人的體力再也不能支撐,累的都不能在說出話來,還是互相笑着,一面哭一面笑,眼淚像是脫線的珍珠,每一粒都發出“噠噠噠”的落地聲,那麼的好聽。
蘇天和最後倒在地上,衣不能遮體,她看着蘇離恨,笑着說:“姐姐,我疼。”然後閉上眼睛,不在清醒。
蘇離恨看着,棄了劍,抱起她,忘記了哭泣,死亡本就是遲早的結局,天和,你又何苦一定要陪我一起死在這裡?不值得,你也不應該,姐姐纔是那個多餘的人,姐姐纔是應該主動讓出來,放你幸福的人,是姐姐,虧欠了你一輩子,這一世我們是姐妹,下一世,讓姐姐來照顧你吧,守在你身邊,看你還能微笑如今朝,再沒了紛爭和痛苦,只有歡笑,只有幸福。
躺下來,蘇離恨的面前一片漆黑,沒有想到的是,即便掙扎着,還是沒有逃出魔掌,還是放棄了一切,躺在這一片漆黑的夜裡,等待
死亡給的氣息,等待冰冷的刀鋒,等待枉死城的召喚。
真好,這一路還會有蘇天和的陪伴,不會在孤獨,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也許,她會下地獄的吧。那麼,天和,你不要再出現在姐姐面前,不要和姐姐一起入了地獄。
蘇離恨和蘇天和沉沉的倒在了草地上,僅剩的幾個黑衣人也早就虛脫了,終於放下了劍,其中一人看着兩具屍體對着樹林裡說:“她們應該是累暈了,還有氣息尚存,斬草除根,大人已經下了令。”然後提起刀就要剁下頭來。
樹林裡一片漆黑,哪裡有什麼人影,這時候卻傳出聲音,“停。”低沉的男聲,彷彿是來自地獄的判官,等着收取他要的那一份靈魂。
所有的黑衣人都看向了樹林,終於有黑影從樹林裡緩緩走出來,冰冷的氣息,彷彿不是來自人間,他緩緩地走到蘇離恨和蘇天和的身邊,看着兩個人,帶着可惜的神色,彷彿這世上少了這兩個美人是件很惋惜的事情,然後緩緩拿出刀。
“這兩個人是我的,你們誰也不能動手。”黑影緩緩的說。黑衣人欠了欠身,答道:“大人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黑影嘴角勾出些笑容,“那麼,也要我來動手。”黑衣人聽了就將刀放下來,“不知道公子要怎麼辦?”
黑影聳了聳肩,看着刀鋒,冷冷的說:“這個,本來就好辦。”然後一刀揮出,血花四濺,鮮血濺了他一身,宛若開出的花朵,在他身上豔麗的綻放。
他笑了,蹲下來,盯着蘇離恨和蘇天和的臉半天,終於露出陰狠的笑容,一切都會越來越有意思,站起來,脫了身上的長袍,扔了手裡的劍,仰天大笑,轉身離開。
大片的火燃燒着,火舌轉瞬間就吞噬了那片樹林,人影沒有了,刀,劍,都沒了,什麼都被火海吞掉,只剩下漫天的火光。
燒吧,燒掉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愛恨情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