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殺手辰曜辨認人臉的能力向來不錯,所以看到眼前這人的長相,他只是稍加回憶就想起的確是自己不久前某次任務中救過的人,但那只是爲了和澹臺十月交換朝露的情報順手接的任務罷了,和他本人的意願根本沒什麼關係。
可奇怪的是,當初第一次見面他並未察覺到這人武功有多高強,然而從眼前的情況看來,這人內功深厚到完全可以躋身中原頂尖高手的行列!
儘管對方說了事情原委,但辰曜多年以來的職業素養卻還是讓他時刻保持着警惕,他並不打算逗留此處和眼前這人多說什麼,衣袂一閃就轉過身去徑直走向門外——被封住的穴道他自己運功調息幾個時辰就能衝破了,沒必要求助眼前這不明底細之人。
誰知他剛走到門口就被那人一個瞬步移過來擋得剛剛好,“倘若你體內真氣再一次暴動,就是死路一條了。”
“那又如何?”辰曜眸光一冷,儘管他的臉色依然有些病態的蒼白,可氣勢卻絲毫不落下風,“你想讓我留下來對你感恩戴德?”
辰曜看這臉上長着胎記的少年和自己年紀相仿本來就有些窩火自己竟然被人給救了,可此刻他穴道被封使不出內力顯然不是這人的對手……
“我是真理教聖尊,赫連不棄。”
聽聞此言辰曜有些吃驚,他當然知道真理教,這個二十年前掀起整個中原武林血雨腥風后又被各派高手聯合圍剿的魔教。
赫連不棄淡淡掃了辰曜一眼,除去那狀如蝶翼的深色胎記之外,其實他五官十分端正,一襲華麗的錦袍襯托出少年修長的身形,“這是真理教慶州分壇,你可在此處安心休養。”
完全不能理解對方的意圖,辰曜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
“每天都要忍受極大的痛苦抑制真氣暴動,你也很煎熬吧?”赫連不棄語罷拿出一隻精緻的小錦盒,“這是有助於修復經絡的丹藥,你暫時用着,等日後回到總壇我再想辦法助你完全恢復。”
並未去接那隻裝着丹藥的盒子,而是繼續冷着臉直視對方,“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他可不信這世上會有那種平白無故就隨便幫助別人的蠢蛋。
然而赫連不棄只是神色平靜地將藥盒放在不遠處的桌面上,略微側頭看着辰曜,“反正你不打算回影閣了不是麼?既然如此,倒不如留在我這裡靜心休養,我提供你所需的一切,而你呢……只要偶爾給我出出力就行了,就像你當殺手那時的工作一樣。”
不得不承認,赫連不棄提出的這個條件非常誘人,誠如對方所言辰曜現在的確沒地方可去,這一身隨時都會暴動的內力也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正因爲如此他才……手掌顫抖着不斷收緊,而後緩緩擡起頭來看向對面的赫連不棄。
“想好了是麼?”赫連不棄拂袖轉身走向門外,“那你先休息,我晚點再過來。”
“……”
……
數日後,金翎山莊。
山門前負責迎接賓客的弟子遠遠看見御風弦就殷勤地快步走來迎接,顯然蒼州御府的面子無論走到哪兒都是比旁人要大些的。
跟隨弟子走進山莊,發現各大門派都來了代表賀壽,整場壽宴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金翎山莊主人沈天肅年過半百卻風采依舊,精神頭一點也不遜於武林中的年輕後生,和御風弦、聞人卿他們站在一起寒暄也是聲若洪鐘、神采奕奕。
席間其他人都在敬酒談天,只有朝露一個閒人無事可幹,只有坐到桌邊旁若無人地胡吃海喝打發時間,反正也沒人來搭理她。
不經意掃了一眼不遠處聽雨樓的席位卻並未發現聞人月那咋咋呼呼的小妮子身影,倒是剛好看過去的時候被聞人卿察覺到,他還是一副溫和謙遜的翩翩君子模樣,目光交接的時候衝朝露清淺一笑。
然而就在這時……
“哈哈哈哈哈——”一陣囂張癲狂的狂笑聲從天而降。
全場瞬間安靜。
緊接着,幾道黑影如夜梟掠地般翩然降臨出現在山莊大廳前。
“沈天肅,你好大的排場啊~”
領頭之人是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一襲暗紅錦緞長袍,頭頂玉冠,妖豔得雌雄莫辯的臉上掛着令人膽寒的冷笑。
朝露筷子上夾着的排骨應聲滾落到桌面上,看清那人面貌時她瞬間愣住——臥槽,這男的居然畫眼影!
她有些惡寒地盯着那青年眼角殷紅的花紋,心想怎麼來了個人妖……
“哼,原來是魔教的肖小鼠輩!”
沈天肅一臉傲氣地從人羣中踱步走了出來,與那紅衣男子面對面——“不知緊那羅使者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自然是來恭祝沈莊主大壽啊!”緊那羅掩嘴輕笑道,那動作風情萬種極富美感,如果這人是女的,那肯定是個萬人迷……
“使者說笑了,老夫自問與你們魔教毫無瓜葛,又何來賀壽一說!”沈天肅頗爲不屑地冷哼一聲。
“消滅魔教妖人!”
“抓住他們!就地正法!”
“……”
人羣中頓時響起一片憤怒聲討。
側轉頭看向身旁的御風弦,只見他表情凝重地坐在椅子上,微微垂眸似在沉思,卻也不像其他人那般義憤填膺。
這時又有幾個人飛檐走壁地闖入大院,將扛着的麻布袋重重扔在地上。
然而那幾個麻布袋居然扭動了幾下,分明是裝着活物!
在場所有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一襲紅衣的緊那羅冷笑着擡起瑩白如玉的手輕輕揮動了一下,便射出無形氣刃將那幾個麻布袋撕得七零八落——只見布袋中竟然裝着幾個光着膀子、雙手被麻繩反綁,嘴裡還塞着破布的人!
“沈莊主,這份賀禮可還滿意?”
“霍門主!周大俠!丁掌門——”沈天肅臉色鐵青地衝了上去。
全場譁然。
聽了旁邊人的議論朝露才恍然大悟,這幾個被魔教俘虜的大叔全都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緊那羅今日自導自演這一齣戲分明是想讓在場的各大門派下不來臺!早就聽說了這真理教的“光輝事蹟”,從今日的情況看來,他們又給自己拉了不少仇恨值啊~
“賊人!吃我一劍——”
“看招!”
只見三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緊那羅。
原來是那幾個被扒光了綁架的大叔門下弟子,見自己師父當衆受辱氣憤不過便要找魔教人討回公道。
然而那幾個少俠雖然意氣風發,卻明顯不是緊那羅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便被撂了一地重傷吐血。
“休得再放肆!”沈天肅等幾個老資歷的武林前輩實在看不過去了,紛紛出手打算截住緊那羅一行人。
“……哼,虧你們還自稱武林正道,居然以多欺少~”
緊那羅輕蔑地笑了一聲,然後帶領手下騰空而起——“本使者沒工夫陪你們幾個老不死的玩,還是繼續舉行壽宴吧!哈哈哈哈哈... ...”
那幾個魔教的人身法詭異,輕功極好,沈天肅他們又顧及那幾個剛從麻袋裡放出來的人是不是受了傷,追了幾步便折了回來。
就這樣,好好的壽宴就被這場風波完全打斷,原本上山賀壽的各大門派首腦只好改變初衷開始討論對付魔教的事宜,御風弦和聞人卿他們自然也得參與,朝露只有先和隨從下山回到慶州城內的客棧等候。
整整一個下午她都呆在客棧房間閒着沒事幹,於是打算出去逛逛,反正不到傍晚御風弦他們也回不來。
然而剛出客棧大門就碰見了老熟人。
“朝露姑娘!”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轉過身來映入眼簾的是一位書生打扮的公子哥兒。
不由得微微一愣,但片刻之後就想了起來,“你是……韓百曉?”很快又覺得奇怪,自己女裝狀態的時候好像沒和他說過話吧?他又是如何認出自己來的?
敏銳察覺到朝露的提防,韓百曉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哎,這江湖中事我韓百曉有哪件不知?放心吧,我不會隨便泄露出去的~”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剛說出這句話她就後悔了,這韓百曉的身份是啥?響噹噹的八卦小報記者一枚啊,武林中各種雜七雜八的、雞毛蒜皮的事情這人都得湊過來挖點情報,然後去編撰那什麼名人錄,今天不僅是金翎山莊主人五十大壽的日子,更有魔教出沒增添亮點,這韓百曉的又怎會缺席?
“今日巧遇也算是有緣,不知朝露姑娘可有空賞光和在下去喝杯茶?”韓百曉彬彬有禮地邀約道,一臉正人君子的模樣都讓人不忍拒絕。
雖然朝露心裡很清楚這人無事獻殷勤多半是想從自己嘴裡套話蒐集他的八卦資料,可她也正好有很多事情想找韓百曉這武林百事通了解呢!
於是乎半推半就地跟着這個話嘮八卦記者來到了街角的茶館,要了一壺清茶几碟點心,這就坐下來聊上了……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