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燕凌波之後,朝露一徑兒原路返回,門口那兩個守衛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可君無夜卻已經不見了蹤影……無奈之下,朝露只得獨自.摸黑回到了住處。
或許是她出門前那一下子的確敲得夠重,玉竹到這會都沒能醒來,等朝露躡手躡腳地摸進房門走到牀邊時,小丫頭還好端端地躺在牀上。
“今天真是對不起了~”
朝露搓着手掌賠禮道歉,也不管昏睡中的玉竹是否能聽見,“還好一切都很順利,你安心睡一覺,明天早上我再來叫你。”
說完她匆忙換了一身乾淨衣裳,就帶關門去了隔壁丫鬟住的房間。
……
……
翌日。
“朝露小姐…朝露小姐…”
剛推開門就看見玉竹大呼小叫的跑了過來,頂着一對熊貓眼的朝露伸了個懶腰,不明所以地問道:“怎麼啦?”
“您……”看到朝露從偏屋的房間走出來,玉竹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而剛睡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朝露看到玉竹的表情之後,這纔想起自己昨天打暈玉竹偷跑出去的事情,連忙解釋道:“呃~是這樣的,你最近可能是太累了,昨晚突然在我房間裡暈倒……所以我乾脆扶你躺在我牀上休息了。”
“啊……奴婢罪該萬死……”玉竹臉色一變,猛地跪倒在地磕起頭來。
朝露嚇了一大跳,不知所措地愣了一會,然後趕緊彎腰將玉竹攙扶起來,“你、你這是做什麼?…都說了是我讓你睡在我房間的……”
“奴婢是下人,不可壞了規矩啊…”玉竹侷促不安地低着頭,臉色蒼白如紙。
暈死,這些死腦筋的古代人…
朝露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安慰道:“沒事沒事,別人又不知道。”
“可、可是……”玉竹咬着嘴脣還想說些什麼,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實話朝露現在根本沒精力來安撫玉竹,她自己也煩得不得了,夢中見到的白衣青年、燕凌波的囑託,還有御非籬的安危,無論哪一件都是她心頭沉重的負擔……但最關鍵的是,君無夜見死不救的傢伙居然就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想到這裡,朝露咬牙切齒地一跺腳……不管了,就算只剩她一個人,也要想辦法做好這些事情,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下去了…
突然,朝露腦子裡靈光一閃,當即叫住正要走開的玉竹,賊兮兮地打聽道:“好些天沒有見着你們二公子了,他是不是出遠門了啊?”
“您說二公子……”玉竹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實在是因爲朝露平日裡對鳳吟唯恐避之不及,今天卻太陽打西邊出來地關心起鳳吟的去向,換了誰都會有點難以置信。
“他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意外了?”一見玉竹左右爲難的樣子,朝露瞬間來了興致,“該不會……被人舉報謀反,然後給革職了吧?…”
“朝露小姐…”玉竹大驚失色地扯了扯朝露的袖子,嚇得臉色發青,“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啊…二公子忠心耿耿,爲了太子殿下更是鞠躬盡……”話到一半,玉竹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連忙打住話頭,惶恐不安地看着朝露。
然而朝露已經明白無誤地聽到了“太子殿下”四個字,於是乎,本來就比一般人情節豐富多了的腦內小劇場一發不可收拾地上演起一場暗濤洶涌的宮廷權力鬥爭戲碼……
啊哈~原來如此啊…敢情這鳳吟還是當朝太子的黨羽,爲了助其鞏固地位才臥底到最有可能威脅皇位的瑞王爺身邊嗎?哎呀呀,這可了不得…
只不過……
這幹她毛事啊?…
朝露臉一黑,心想就爲了這點爭權逐利的破事,她的人身自由權一概沒有了,平白無故地被軟禁了大半個月,不由得一肚子窩火。
……
……
與此同時,相府大廳。
“吟兒,你可真是糊塗…”鳳相雖然上了年紀,精神卻很好,但聽到自家兒子請求他上奏誣告瑞王謀逆之罪的話以後,神采奕奕的一張笑臉立刻沉了下來。
“爹……”
鳳吟一咬牙,直接跪倒在地上,仰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目光灼灼帶着令人不禁想要回避的狂熱,“太子殿下雖乃先皇后嫡出,但由於繼位不久,身後又沒什麼勢力,所以朝臣們大多處於觀望之態,若不趁早將瑞王這個強敵除去,這一面倒的局勢會越來越難以控制啊…”
“放肆……”
盛怒之下的鳳相恨鐵不成鋼地踢了兒子一腳,將人踹翻在地,“瑞王早年征戰北方,立下戰功無數,倘若沒有他,我大曦的江山哪能有如今這般安寧富足?陛下身體抱恙,朝中正是用人之時,相信以太子殿下的英明,也斷不會爲了一己之私而謀害忠良…”
“哼,要是瑞王沒有反心,那爲何這幾年來陛下一直不委以他重任?就連這次的剿匪行動,也不過是無聊之餘丟給他一點施捨罷了…”鳳吟狠狠別開臉,毫不認同地評價道。
“混賬…”鳳相雙手顫抖地指着自己的兒子,一張老臉氣得青一陣白一陣,“你與殿下自小相識,當然事事都幫着他,可即便如此,也萬不該被個人感情矇蔽而做出這等忠奸不分的糊塗事啊……”
“爹,您這是在質疑太子殿下的能力?”鳳吟臉色一沉,撣了撣衣襟上的灰塵,緩緩地站起身來。
“你……”鳳相氣得說不出話來。
可鳳吟就像絲毫不能體諒他父親的苦心一般,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去,大步走出了門外。
身兼太子伴讀的職位,鳳吟很輕易地進入了東宮,但找了大半圈也沒瞧見太子的人影,本來就因和父親大吵一架而煩躁不已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於是再也顧不上身份面子直接走去寢宮所在的方向。
“太子殿下人呢?”
鳳吟冷眼掃過一干唯唯諾諾的奴才,擡腳便要闖進宮殿親自尋找。
“大人恕罪……實在是殿下已經明令囑咐過了,誰都不見的……”東宮太監領事急忙走了過來,一把擋在宮門前阻止鳳吟入內。
“滾開…”
鳳吟惡聲惡氣地吼了一聲,憑他的武功,別說這羣手無縛雞之力的太監,就算大內侍衛擋在面前,他也照闖不誤。
“大人……”
太子已下令,奴才很難辦。
只是這殿外吵得這番熱鬧,屋內卻是截然不同的一副香豔景色……
太子樓承允,雖然平日裡驕縱跋扈,對任何人都呼來喝去瞧不上眼,但此刻他正滿臉迷醉地躺在一位綠衣美姬懷裡,溫順得跟個兔子似的。
“綠姬……綠姬……”
侯承允承允嘴裡喃喃念道,手中撫弄着女子一絲柔軟的秀髮不斷輕吻着。
綠衣女子脣邊掛着淺淺的微笑,柔若無骨的玉體像水蛇一樣纏在樓承允身上,一側臉一回眸皆是萬種風情。
就在這時,房門“砰”地一聲被人踹開,隨後闖進來的,是一臉怒氣衝衝的鳳吟。
一進門就看到了眼前的場景,鳳吟不屑冷哼了一聲,也不行禮,直接走到酒案前方,對已經醉迷糊了的太子殿下說道:“微臣在外奔波辛勞,殿下倒是逍遙快活,好不自在啊?”
“呃~鳳、鳳吟……”
被鳳吟冷冰冰的眼神一掃,侯承允打了個酒嗝,瞬間清醒了過來,“你、你怎麼來了?你不是……”
“我不是什麼?”鳳吟明知故問地冷笑道,“您該不會以爲,我還在南方剿匪吧?”
“你回來了啊……”侯承允一臉訕訕地低下頭,但手臂仍環在綠姬腰間捨不得放開。
見此情形,鳳吟又氣惱又無奈,最後只得退開一步眼不見爲淨,“殿下,別怪微臣不曾提醒,像您這樣毫無警覺地自甘墮落下去,遲早有一天,這江山得落到別人手裡…”
“……”
一聽到“江山”二字,侯承允登時來了精神,他愛玩樂愛美人不假,但沒了江山他以後還拿什麼養他的後宮?於是想也不想就揮手讓身旁的侍妾退下,開始正色起來。
直到大殿中再無旁人,鳳吟才長嘆了一口氣,隔着幾張酒桌坐下來,語氣平淡地說道:“殿下,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
聽出鳳吟話語中似有辭別之意,侯承允立馬慌了神,手一抖就將酒杯摔在了地上,“鳳卿,你這是什麼意思?”
“殿下應該知道,我本就不喜歡參與朝廷之事,”鳳吟單手托腮,面帶沉思,“如今瑞王生死不明,殿下心中的大石頭也該放下了……”
其實根本用不着鳳相提點,鳳吟自己就知道,瑞王候奕並非謀逆之人,而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時至今日他也逐漸感到迷茫,他所選擇的這條路,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呢?
“你也說了,瑞王他只是生死不明而已…”侯承允臉色陰沉地站了起來,一雙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在沒有親眼看到他的屍體之前,我永遠都不可能放下心來…只有他死了……只有他死了……”
侯承允魔怔一般喃喃自語起來,臉上露出殘忍決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