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轉過來,卻發現自己仍躺在百草山莊的大廳地板上。
一睜眼就看到蹲在旁邊的尹澈滿臉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奇也怪哉,你明明服了好幾顆我的九轉奪命散,怎的一點毒發症狀也沒有?”突然站起身來難以置信地繞着朝露走了幾圈,少年的臉色突然變得很不好看。
而朝露則撐着腦袋昏昏沉沉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想起幾秒鐘之前和殊墨進行的那番對話,心裡仍然悶痛不已。
冥思苦想得不到解答的尹澈又緊走幾步到朝露跟前捏起她一隻手把了把脈……“你……你爲什麼沒事?…”
看來殊墨還真的給自己解了毒啊……
不想再糾結於那件傷心的事情,她面無表情地擡起頭來,“說,你到底爲什麼要害我?”掌中隱有真氣涌動,要不是看這小子是尹引的親弟弟,她早就氣得一巴掌拍死對方了。
“我沒想害你啊…”尹澈神情坦然,絲毫沒有做錯了事情應該具備的誠懇態度。
“你給我吃這麼恐怖的毒藥,不是想害我是什麼?…”她怒了,尹引平日裡到底有沒有好好教育自己的弟弟啊,小小年紀如此心腸歹毒還根本不肯認錯。
誰知尹澈只是事不關己地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道:“好心讓你體驗我的最新研究成果,還羅裡吧嗦不識好歹…哼,我又不會真讓你死,頂多到了毒發關頭再給你解了就是唄~”
“……”
氣到無語,她真的很想把這臭小子按倒在地暴扁一頓。
“好了,知道你是我姐姐的客人,我也不爲難你~待會讓弟子帶你去廂房歇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這總可以了吧?”完全無視朝露臉上的憤怒,尹澈昂首闊步地走開。
於是乎在百草山莊蹭了一頓吃的,酒足飯飽後朝露是無論如何也不願留在這裡和這分分鐘下毒要人命的熊孩子相處下去,還不如儘早趕去聽雨樓找聞人卿呢…
可是剛要告辭啓程就被尹澈派來的人叫住了,說要見她。
疑惑之間還是跟着引路弟子去了,也不知道那熊孩子又要玩什麼鬼把戲……
“喂,你又想幹嘛?”沒好氣地走過去站到尹澈身後。
尹澈轉過身來,石青色長袍隨風擺動宛如一汪清泉泛起漣漪,“咳咳~那個,看在你千里奔波通風報信的份上,我也不計較你之前的無禮行爲了。”
我勒個去,到底誰無禮在先的啊?…
哦,不行不行~又被這小子氣到了……
朝露無語地按着太陽穴,拿眼白瞪着尹澈,“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這個你拿着…”尹澈快步走了過來,從袖中掏出一個貝殼形的小巧錦盒塞進朝露手裡。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地拿起來一看,發現這盒子做工倒是挺精緻,“這是啥?”
“算是謝禮了,以後有你用得着的地方…”心思彆扭的熊孩子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茫茫然地打開盒蓋一看,只見那裡面裝着一顆瑩白如玉的丹藥,尼瑪這該不會又是什麼嚇死人的毒藥吧?
“盒子底下有說明告訴你怎麼用,”尹澈煞有介事地補充道,“別浪費了,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纔煉出來的……”
暈,這瓜娃子咋和他姐姐一樣神經兮兮的~
懶得追問太多,徑直走出百草山莊的大門啓程上路。
其實這幾天以來她也想通了很多,既然殊墨並不喜歡自己這樣死皮賴臉地糾纏,那又何必繼續自討沒趣?她要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自己這段感情究竟應該何去何從……
在這之前,還是先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吧…
做了個深呼吸,一夾馬肚揚長遠去……
……
重陽宮,玉衡殿。
清冷的庭院小徑上鋪疊着落葉,幾名青衣道童正彎腰清掃。
“凌清師兄,那邊不需要打掃了嗎?”見衆人只是清理完院外的落葉就打算收工,剛入門不久的小師弟凌素疑惑地問道。
“不必了,那院子裡是師叔祖的地盤,我們不可以進去的…”趕緊將那好奇地趴在庭院門口探頭探腦想偷溜進去的小師弟拽了回來。
“噢,原來是這樣啊……”凌素半懂不懂地摸了摸後腦勺,拎着笤帚簸箕轉過身來,“那爲什麼師叔祖總是一個人呆在那宮殿裡不出來呢?是因爲上了年紀走不動路嗎……”
“纔不是呢,據說那師叔祖可年輕啦,比掌門師叔伯他們都要年輕多了…”凌清昂着下巴解釋道。
聽聞此言凌素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還以爲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師叔祖一定是個白髮蒼蒼的老爺爺呢……
“好啦,打掃完我們就趕緊走吧…”凌清笑着拍了拍師弟的肩膀。
於是待這幾個掃地的小道童離去後,玉衡殿宮門前纔再次恢復了寧靜。
略顯淒涼的庭院因長久以來無人打理而草木叢生,青石板小徑上鋪滿了一層又一層的落葉,斑駁的院牆盡頭伸出幾簇未經休整的花枝,奼紫嫣紅,暗香撲鼻。
而在那幽靜的花間小徑深處,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懶洋洋地倚靠在石桌旁,飄逸的玄色道袍傾瀉垂落在地,只用烏木簪挽了半邊的墨黑長髮隨意披散。
“哎,好無聊啊……”
只見這道士打扮的俊美青年手中提了一壺酒自顧自地飲着,每喝一口就愁眉苦臉地哀嘆一聲,直到藏身在不遠處的重陽宮大弟子浮生終於按捺不住地走了出來。
“師叔祖。”
“唔?”
玄色道袍的青年恍恍惚惚地回過頭來,不笑時也微微上揚的嘴角讓人永遠也沒法看透他內心的情緒,“你是……哪位?”
浮生表情抽搐了幾下,卻仍保持着嚴肅正經的姿態,“弟子浮生,奉掌門之命請您於太虛殿商談要事。”
“掌門?”青年單手撐着下巴漫不經心地掃了浮生一眼,就着壺嘴灌了一口酒,“噢,你是說凌霄子那個糟老頭啊……”
“是的。”浮生的表情繼續抽搐,可是眼前這位吊兒郎當的師叔祖輩分又的確比自家師父高上一籌,他必須恭敬以待。
“不去不去~你告訴那糟老頭,就說有關武林中事一概不要來找我……”玄衣青年有些不耐煩地轉過身去背對着臉色鐵青的浮生,繼續靠在桌邊悠然飲酒。
“師叔祖…”浮生忍無可忍地大叫,“事關我重陽宮存亡,您不去不行啊…”
聽到這話,青年緩緩放下酒壺。
看對方這作勢要認真的樣子就知道有戲,浮生心裡瞬間涌起幾分暗喜。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側耳聽到身後人離去的腳步聲,君無夜拂開道袍上落的幾片花葉,神情平淡地站起身來,“哎,這酒也沒喝完,浪費了~”
語罷轉過身,向着院門外信步走了出去。
而另一邊,重陽宮太虛殿之上,以掌門凌霄子爲首的衆位長老正端坐於各自的座位上焦急地等候着。
直到一臉風輕雲淡表情的君無夜出現在門外,出於輩分之別凌霄子才極不情願地起身喚了聲“師叔”。
君無夜並未落座,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在座個人,不鹹不淡地問道:“有何貴幹啊,各位?”
聽到君無夜這彷彿置身事外之人的語氣,衆位長老面面相覷了許久,其實他們對於這位輩分上比所有人都高,可年紀卻還及不上自己孫輩的小師叔頗有些忌憚,畢竟他那身盡得沖虛師祖真傳的武功擺在整個江湖上都找不到幾個對手。
“咳,師叔今半年來一直閉關,想必無從聽說前些日子般若寺慘遭魔教襲擊的事情了吧?”凌霄子清了清嗓子走過來,“雖然師叔您宣稱不理會武林紛爭,可魔教入侵中原茲事體大,倘若任由魔教狂徒繼續肆虐,那麼我重陽宮也是首當其衝受其危害的……不知師叔對此事有何見教?”
“我能有什麼見教?”君無夜揚脣一笑,平靜時丰神俊朗超然若仙的一張臉頓時帶上了幾分輕佻邪肆,“這些事情你們做主就好,我這師叔本來也就是掛名的而已,勿需當真。”
衆人語塞,可又找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在場所有人都是重陽宮中資歷深厚的長老,從一開始他們就很不服君無夜的身份,又迫於無奈只得低下頭來叫人家師叔,好在那小子自己識相從來不插手門派事務,也讓這一干上了年紀撂不下臉面的人省了不少心。
只是如今魔教爲亂,出於大局考慮也沒人反對將他請出來幫忙,就連凌霄子也難得地放低了姿態擺出一副恭敬的表情。
“門派中就屬師叔身份最爲崇高,我等自當聽從師叔您的吩咐抵禦魔教入侵。”凌霄子這話說得很明白,君無夜身爲重陽宮的一份子,且武功高強,本就應該爲保門派效力。
見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君無夜幽深的瞳孔無絲毫動容,沉默了半晌,最後清淺一笑,面向衆人道:“重陽宮這麼些年以來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怎料今日諸位竟突然記起我這麼個人來,你們倒說說看,我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難過?”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