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說炸出條路, 戴天磊腦門上的汗瞬間就下來了,當下也不敢耽擱,小跑着找□□去了。
半個時辰後, 他還當真從南燕軍營裡翻出些□□來, 連念幾聲阿彌陀佛, 老天保佑, 就跑來跟顧長安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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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南燕軍北城門外的軍營出事已有幾個時辰, 他們東西城門的人各自收到消息,分別派了人來看情況,一見這邊整個營地都東倒西歪, 人也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沒幾個,再聽說主將陳燭跑了, 不但跑了而且身中劇毒生死未卜之後, 來探消息的人個個都面色不善。
顧長安和宋明遠早早地安排他們的人換上南燕兵扔下來的盔甲兵服, 乍一看去倒是整齊的一羣南燕人。
戴天磊手下的兵拉住東西城門那邊的人套近乎,滿口胡說八道, 什麼主將跑了,仗也打不下去了,天降妖人來害我們,死了很多弟兄,死的那叫一個悽慘。與其在這等死, 還不如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要真想建功立業, 就趕緊收拾收拾奔老虎灘去, 那邊纔是能出人頭地的地方, 這升州鳥不生蛋的破地界, 簡直是斷人財路。
這套說辭是戴天磊信口編造的,編完自以爲還挺是那麼回事, 南燕人邊聽邊琢磨,有人覺得有理,有人將信將疑,但好歹是把人都給騙走了。
就這麼,顧長安他們連蒙帶騙,同時控制住一些北城門這邊不老實的南燕人,趁着半夜裡烏漆墨黑,就把□□給埋上了。
震天的爆炸聲把靜謐的也給炸開一條口子,劉珩和林騁同時被驚醒,兩人白天裡才得知北城門外的南燕軍像是出了內亂,正喜憂參半,這晚上又被巨響震的一驚,倆人不約而同覺得是陳燭這王八蛋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升州城內立刻全城戒備,弓箭手在最短時間內集結上城樓,準備向城外發動攻擊。
劉珩和林騁披着外袍就奔上了城樓,段方和童生等人緊隨其後。劉珩這回出來,除了決明幾人,順手把童生也給帶上了。他琢磨顧長安的意思也是讓童生歷練歷練,將來好獨當一面。既然童生在軍營裡沒個正職,他乾脆把他劃到親兵那邊,一直帶着,有機會就讓他跟着決明出去鍛鍊。童生經過了顧長安的失蹤,再到升州一戰,至現在被困城中,如今也不是顧長安眼裡那個半大孩子了。
城外,火光伴隨着振聾發聵的巨響一步步向城門逼近,劉珩和林騁都緊盯着下面人的動作,一旦確定是陳燭來襲,只要他們進入弓箭射程,便立刻下令放箭。
“王爺,末將怎麼瞧着這些人像是不管不顧在炸那石陣呢?”林騁在一旁皺着眉,心裡疑惑更盛。
劉珩同樣是滿腹不解,直覺告訴他這不是陳燭乾的,他沒理由擺完這個陣之後再來炸了它。不是陳燭,那又會是誰呢?
他的心忽然砰砰地劇烈跳起來,一個瞬間擊碎他所有從容的答案呼之欲出。
“是我家將軍,是將軍!”童生一眼瞧見那個越來越近的瘦高人影,難抑激動之情地低呼道。
“怎麼會是顧長安,她怎麼會……”林騁搖搖頭,瞪大了眼睛盯着,想相信又不敢相信,神色瞬息萬變,最後只嘆出一句調侃似的感慨,“嘿,這人,真有她的!”
林騁一直不知道顧長安還活着的消息,他雖不願相信她已葬身“一線天”,但數月來的音訊全無,卻讓他逐漸放棄了希望。此時再見,悲喜交加,那莫名的愧疚又一點點泛出來。他們雖未深交,但顧長安這個人的確有令他敬佩的地方,這種惺惺相惜的同袍之情無關男女,卻彌足珍貴。
劉珩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腰懸長刀,在劇烈爆炸聲中仍舊從容不迫的人,她率了一小隊人走在最前,指示着小兵按位置有條不紊地埋□□,緊跟着再清理碎石,一步步向前推進,再後是幾乎壓着全部兵力的隊尾,時刻戒備着可能會出現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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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安這麼簡單粗暴地一炸,陳燭好容易布的陣自然也就破了。陳燭此人雜學頗多,卻都不精神,於陣法一道遠沒練到陣中有陣的玄妙地步,所以顧長安他們這麼一攪合,其實前鋒探路的十餘人已經長驅直入奔到了城門下。
“開城門。”劉珩撂下一句話之後就轉身下了城樓,大步邁的虎虎生風,接過親兵牽着的馬,繃着臉風馳電掣地回知府衙門去了。
被扔在城樓上的決明、白辛帶一個童生都面面相覷,王爺方纔不還高興的要命,怎麼眼看着將軍要進城了,卻又扔個石板臉過來,幾個意思?
林騁自沒有劉珩那些九曲十八彎的心思,雖是踩着他的後腳也下了城樓,但卻是迎着城外去了。
決明撞撞旁邊的白辛,壓低聲音道:“有個葉先生就夠難纏了,這不會再添上個林將軍吧?”說着,有點幸災樂禍地皺皺眉,“嘖,那可夠爺再喝一壺的。”
白辛摸摸下巴,搖頭,“我瞧不像,林將軍那神色像是沒把咱顧小將軍當女人看啊,你沒看方纔是一臉兄弟義氣地衝下去,能跟葉先生一樣?”
“當真啊,”決明滿臉失望,“那倒是可惜了。”可惜沒戲看了……
白辛笑着踢他一腳,“還不趕緊滾下去‘接駕’,回頭挑你刺兒的時候有你受的。”
決明順着白辛的話展望了下,認命地提溜着旁邊早就按捺不住想下去的童生,火速奔下城樓。
顧長安見着林騁還是很高興的,畢竟從京城到古蘭江一役,再到“一線天”之戰,他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了,這樣積累下的感情非一般人可比。
“將軍,我就知道您沒死。”童生奔到顧長安身邊,禁不住抹了眼淚。他一個人在十巫山裡走投無路的時候,唯一能支撐的信念就是顧長安還活着,他得找到她,就這麼咬牙撐着,直到最後體力不支倒在那片陌生的林子裡。
顧長安在老虎灘時就聽葉清池說了童生獨自去尋她,結果差點死在十巫山的事,眼下見着,也生出不少感慨來,但礙着衆將士的面,她這個將軍的威嚴還得拿捏住,一時也沒說什麼,只拍拍童生的肩,便隨着林騁往城裡去了。
顧長安拿眼掃了一圈,瞥見神情怪異的決明和白辛,卻沒瞧見劉珩,垂眸一想,就知道劉珩八成又鬧了什麼稀奇古怪的彆扭。
林騁一路上的話都不多,大部分時間就是聽顧長安說,只是顧長安平日裡也不是個多話的,說起正經事更是三下五除二,只挑着關鍵部分去繁從簡說兩句,所以倆人還沒等到知府衙門,就都閉嘴不說話了。
兩個將軍都不吭氣,後面人就是有再說的話也得咽回肚子裡去,一時間,整支隊伍都陰沉得擰出水來。
林騁還要回軍營去佈置巡防,把顧長安引到衙門口就告辭了。顧長安原本想跟他一同去軍營看看,誰料後面呼啦上來一羣人,七嘴八舌地把她給勸住了。
她狐疑地看看這“一羣人”,挺好,決明、白辛、戴天磊、童生,一個都沒落下。
林騁藉由這個間隙,很乾脆地走了,連他這個局外的局外人都覺得,顧長安和劉珩倆人之間需要點時間來解開心裡的疙瘩。
起初,林騁對劉珩的確是存了不少怨氣,倆人打配合也是磕磕碰碰,但後來劉珩跟他說起顧長安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他因爲劉珩拒婚而去怨恨他,實在是婦人行徑,令人不齒。
拋下這些成見之後,林騁倒發現劉珩在許多意見上跟他不謀而合,倆人也愈發默契,是以這次收復升州,他才主動請纓與劉珩同往。
顧長安在後院的迴廊下找着了劉珩,她停下腳步在離他一丈遠的地方看着他,負在身後的雙手緩緩攥緊,又鬆開,思量半晌,還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四周安靜得很,只有院裡的翠竹在細風裡沙沙作響。
“我來的時候想,如果你死了,那我該怎麼辦,當真扶靈回京麼?”劉珩沒有看她,只望着那一輪模模糊糊的圓月喃喃道。
“我答應過你要回去的,說過的話,總得兌現”顧長安說完就覺得這話真蒼白,簡直是自己舉起手打自己的臉。
劉珩神色間泛出絲無奈的自嘲,“顧長安,你對我說的話從來就是說着玩的,我也沒指望你能當回事。你的命,我捧在手心裡都怕它掉了,你卻把它系在刀尖上,哪兒危險你往哪兒扎。”
顧長安捏緊了絞在一塊的手指,極力辯白,“你當時沒看見,我是有把握……”
“有個屁!沒有君菀你就死了,死了知道麼?”劉珩終於忍不住將一腔怒火傾倒出來,“我說娶你是當真的,不是問你明個兒晨起是喝豆漿還是喝白米粥。你死了,叫我捧個靈位去拜天地?”
顧長安:“我沒有……”
劉珩一擺手打斷她,“行了,你別說話了,我怕你氣死我。”
顧長安識趣地閉了嘴,心裡卻翻江倒海地來回翻騰他那幾句話。
半天,劉珩見顧長安戳在旁邊還真不吭氣了,那股邪火就更是突突地往上冒,就在他琢磨要不要過去揍她一頓的時候,這邊的人忽然動了。
細溜溜的人走到他跟前,仰面看着他,出手如電地把右手搭在了他的左臉頰上。她手掌上粗糙的繭子磨得臉癢癢的,同時也像一團火把他的臉給熨得又紅又熱乎。
顧長安的動作不但不溫柔,反而透着絲不拖泥帶水的利落。劉珩毫不懷疑她要是再使大點力,就能給他這臉上印出五道指頭印。
“童生說你瘦了,”顧長安說着,又摩挲了下他的臉,“是瘦了不少。”
劉珩驚得張大了嘴巴,她、她……中邪了?
顧長安很自然地收回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明日叫人給你加餐,過兩日還得打錦州去,仗沒打贏,人先倒下了算怎麼回事。就這樣,我先回房去歇着了。”
說完,顧小將軍甩甩手走了,留下先前還怒火滔天,轉瞬間就熄火的端王爺在原地呆若木雞。
顧長安沿着迴廊往回走,涼風吹乾了她額頭的薄汗,一直攥着的左手卻忘了鬆開,就連一向沉穩的步伐都有些錯亂。
陌紅樓教的這法子簡直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什麼叫用點女人的手段問題就迎刃而解了,看劉珩那一臉見鬼的樣子,根本就是火上澆油。
看來以後還是按她自個兒的法子來——說不和就打一架,把氣撒出來什麼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