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屍骨看上去是小孩子的，身量不高，埋進地裡也有些年頭了，因此上面都蒙着青苔。 黃忠恕聞不了這股腐朽的味道，捂住鼻子問道：“你這真是那個女娃娃？” “錯不了，你就放心吧。”陰陽先生一裂嘴，露出一口大黃牙笑道。 黃忠恕將信將疑，提出了要等步遙不再做惡夢，纔可以給錢。 陰陽先生竟然一口答應了。 看來這陰陽先生還真有把握。 黃忠恕問陰陽先生接下來該怎麼辦，陰陽先生道：“你想快治還是慢治。” “快治怎麼講，慢治怎麼說？”黃忠恕問道。 “快治就是我引天火把這些骨頭給化成灰，然後沿河揚去，讓它們順水而走。若是慢治，便是將這些屍骨用罈子裝起來，葬在你家祖墳邊上，一年四次上墳你都不能忘記了它。” “我自己都不常回家，再說了，入祖墳這個也實在太過了吧。” 的確，在清朝那時候，宗族制度是十分嚴格的，祖墳這種事情，一般就算正妻也沒法進的。 男女有別。 這些在成語之中都有體現。 男人死叫壽終正寢，女人死叫壽終內寢。 意思是男人死了，棺材可以停在正堂，女人死了，棺材只能停在內屋。 特別是像這種小娃娃，本來就是一門娃娃親。 其實這個娃娃親連黃忠恕都不太記得了，小時候的事情，誰也不太記得清楚，似乎那個小女孩在黃忠恕的記憶裡也只不過是個臉上永遠停留着兩隻蝴蝶的小姑娘。 那時候小姑娘永遠都跟在自己身後，像小尾巴一樣，黃忠恕到了哪裡，她都跟着。 有一次黃忠恕爬上一棵板栗樹，想要弄些板栗來烤着吃。 這板栗樹可是有名的惡樹。 何爲惡樹？ 其實樹並沒有好惡之分，鄉下人之所以把樹分爲好惡，是因爲他們經常要上樹。 有些樹韌性高，有些樹脆，像板栗樹這種樹，上樹的時候一個不小心，踩上那些看上去足以支撐一個人的
重量的樹枝，結果，人一踩上去，人就往下掉落。 黃忠恕上樹的技巧很高，打五歲起就得了一個外號叫猢猻，上了樹原本沒什麼事，他偏要踩着那些枝去晃，想從樹上晃下幾個開了口的板栗。 結果一腳下去，還沒搖幾下，樹枝便斷了。 黃忠恕一腳蹬空，便從高高的樹上栽了下來。 這一下摔得不輕，幸好底下是草地，黃忠恕往下一摔，雖然摔個七葷八素，但小孩子骨頭軟，身子輕，摔一下倒沒什麼事情。 只不過黃忠恕一落下來，被板栗刺指了幾下。 尤其是最後一下，疼一下之後，黃忠恕就感覺身子不聽使喚了。 原來這板栗樹下，專有一種蛇叫板慄蛇。 這種蛇身形極小，藏身在板栗殼裡，身子雖然小，但是毒性卻很大，被咬上一口，這板栗蛇若是咬上一口，用不了多久，便會使人全身腫脹青紫，最後被撐得炸開。 其實這板栗蛇雖然有毒，但實際上卻是很容易解，老年間有個傳說，說的是板栗蛇最毒，卻毒不過人的口水。 只需要有人用口水來解毒，便將板栗蛇毒給解開。 黃忠恕這被蛇咬了一口，卻是在自己的屁股上。 他自己無法夠得到，這時候幸好有個小尾巴跟在他身後，他於是讓小尾巴替自己抹了口水。 黃忠恕這纔算得救了。 可是沒過幾天，這小尾巴的家裡人便找上黃忠恕家裡人來了，要黃忠恕家裡人給一個說法。 黃忠恕家人這才知道黃忠恕被板栗蛇所咬，被小尾巴所救。 既然小尾巴已經把黃忠恕的身子看光了，也爲黃忠恕做了男女，哪怕是男孩女孩也不應該做的事情，那麼只有一個解決方案。 那就是把小尾巴嫁給黃忠恕。 若是黃忠恕家不允許，那麼從道理上是絕對說不過去的。 鄉下人最淳樸的情感準則裡，不允許忘恩負義。 所以陳世美才會在戲文裡被鍘了一次又一次。 黃忠恕家迫於壓力，也不得不同意這門娃
娃親。 這種不情不願的事情，黃忠恕家人也只能忍了，黃忠恕的老孃嫌了好多次了，可是這鄉下人的道德準則從來不會變。 所幸的就是，就在黃忠恕家人不情不願的時候，那個小尾巴突然有一天便死了。 據說這小尾巴出去玩的時候，被下山的狼給掏了。 人家找那這小尾巴的時候，就剩下一個空腔子了。 家人哭了一場，便將這小尾巴給埋了。 這以後，小尾巴的家人也就搬走了。 再後來，黃忠恕也就把這個小尾巴給忘記了。 可是現在這麼一個小尾巴又突然出現了，這次出現的，竟然是以鬼的形態出現的。 破壞自己的婚姻不說，還要葬進自己的祖墳，黃忠恕不能忍。 於是他對陰陽先生說：“那就要快的吧，快刀斬亂麻。” 陰陽先生欲言又止，黃忠恕卻已經決定了，催着陰陽先生把事情辦了。 陰陽先生便下去辦了，之後不久，阮步遙的確沒有再做惡夢了。 黃忠恕的心裡一塊石頭也落了地，馬上和阮步遙籌辦婚禮了。 這黃忠恕家在整個黃家灣也算大戶，家底頗爲殷實，加上舅爺家鄭大倫跑南洋做生意，黃忠恕又是家裡獨苗，因此這樁婚事自然要辦得風風光光。 結果就在黃忠恕籌辦婚禮的時候，突然接到一個消息。 這消息便是，那個替黃忠恕辦事的陰陽先生，死了。 據說這陰陽先生是被下山的狼給掏了心肝死的，死的時候，也剩下一個空殼。 這陰陽先生死得實在蹊蹺，因爲他只不過是替黃忠恕辦了件事，甚至連錢都沒拿到，便被狼給掏了。 黃忠恕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便被嚇着了。 之後，黃忠恕開始做惡夢了，夢見陰陽先生全身血淋淋地站在黃忠恕面前。 陰陽先生嘴裡啊啊地想要說什麼，可是一張嘴，卻不停地往處涌血，再一看，陰陽先生的舌頭卻是不見了。 黃忠恕因此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再以後，便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