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法

小辛西婭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她習慣性的想要起來——她再一次習慣性的失眠了。但是她的姑姑正睡在她的身邊,她能夠聽到她微微的呼吸聲,她轉過頭,即便是在這個黑暗中,她也能夠憑藉着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弱反光,看到自己親愛的姑姑那略顯模糊的側影。伴隨着她安靜的呼吸,她能夠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香味。她不想打擾對方的睡眠,所以她放棄了起身這個想法,只是這樣看着,什麼也不做。自她的父母死後,這已經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呢。

她睜着眼睛過了一個晚上,直到將近凌晨,天邊出現微微的白光,才閉上眼睛。好似陷入睡眠,儘管她其實沒有睡着。

大辛西婭從睡眠中醒來,外面的金色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和臉上。她轉過頭,正看到自己可愛的小侄女熟睡的臉龐——至少在她看來是這樣的。外面的陽光爲她白白嫩嫩的臉龐鍍上了一層金色。她的睫毛微微跳動,然後睜開了眼睛。那是在淡金色色的陽光下掩映的淡藍色晶體狀物質,深沉而靜謐,十分美麗。

諾昂萊斯·普洛裡克,這位尊貴的大魔法師現在暫時居住在辛西婭一家中。儘管名義上他僅僅只是以小辛西婭的家庭教師的身份出現。但是,無論是誰,也不可能真的僅僅只是將他看作是一位普通的家庭教師。儘管他現在還什麼也沒有做,但是身爲一名大魔法師的影響力還是以他自身爲中心,向四邊輻射開去。爲小辛西婭和她的姑姑帶來一定的優惠。

這就是人類社會約定俗成的規則。諾昂萊斯·普洛裡克這樣在心中暗自感嘆。他在人類的世界生活了六十多年。但是直到現在,他依然無法肯定自己已經完全瞭解人類。他們的本質是混沌,但是表現出來的確是秩序。長壽的精靈,執掌着強大的魔法,蠻荒的獸人,擁有着無比的武力,羽人擁有着天空。而巨龍。他的心靈一下子變得深沉。它們站在進化的頂端。但是最終,這一切的勝利者卻是人類。

所以它捨棄了自己原本身體和力量,潛伏在人類世界六十年。它第一個十年用來融入人類的社會和世界。第二個十年用來爲自己編織一個合適的身份和來歷。第三個十年開始,學習人類的歷史,文化,習俗。第四個十年,它開始向着魔法的道路進發。三個十年之後,它成爲了人類的大魔法師。名爲,諾昂萊斯·普洛裡克。

食指立起。

小辛西婭望向這根手指,然後轉頭看向普洛裡克先生。她並不明白對方這一舉動的含義。諾昂萊斯·普洛裡克,這位看上去異常年輕俊美的大魔法師。相比於昨天的輕鬆與悠閒,今天的他卻顯得異常穩重乃至嚴肅。他望向小辛西婭的眼光,輕聲說道:“用你的精神去感知。”

無論是何種力量,如果連感應都無法感應到。又談何掌握?

小辛西婭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然後她聽到了聲音,很是奇妙的聲音,帶着某種奇妙的力量,合着某種節奏。她的意識隨之陷入某種節奏之中。很是奇妙的感覺。就如同原本一直處於黑暗之中,然後有一天見到了光。就如同一直處於永恆的安靜之中,然後聽到了聲音。

新的感知方式被開啓。新的世界出現在小辛西婭的眼前。那是另一個世界,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與人類五感所能捕捉認識的物質世界相平行的另一個世界——魔法的世界。

然後她感覺到了,那是澎湃強勁,宛如潮汐般涌來退去,規律無比,帶有着極其強烈存在感的力量。以意識感知中的某個點爲中心。這就是,魔法的力量嗎?她這樣在內心中詢問着自己。

辛西婭攸然睜開了眼睛。在她視線所對準的,那個意識中魔法力量的中心,正是大魔法師諾昂萊斯·普洛裡克所豎起的一根食指。

“你感覺到了嗎?”“是的,我的老師。”小辛西婭恭敬的略低下頭顱,回答道。

“這很好。”普洛裡克滿意的說着。“你的資質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儘管有着我的幫助,但是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中便打破精神的障壁,突破五感的侷限,到達魔法的領域。依然是相當不錯的一個成就。但是魔法的道路艱苦而漫長,也許你會獲得片刻的精彩和享受,但更多的,是獨自一人的孤獨,無人理解的寂寞,龐大繁雜的思維,不得進步的苦悶,以及漫長到看不到終點的旅途。你要知道,魔法的領域廣大無垠,淵深而不可測,縱使把一個人類的一生都投入進去,都不見得會激起一個小小的浪花。人類四千年曆史,無數驚採絕豔之士,前仆後繼,將自己的一生投入進去,所得到的全部成就和成果,和整個魔法領域相比,也不過是一顆微不足道的砂礫。你要謹記,面對魔法,我們要常懷敬畏。你要記住,面對魔法,我們不過是稚子。尚在蹣跚學步。”

“是的,我的老師。”小辛西婭恭敬的低下頭顱,沉聲應道:“我會將你的教導刻在心底,永不忘記。”

普洛裡克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陽光從金色化爲橙黃,再從橙黃逐漸化爲一片紅色。隨着太陽落下,世界交由繁星和月亮掌管。魔法的光輝開始在房間中亮起,照亮了這整個房間。

“那麼,今天的學習就到這裡了。”諾昂萊斯·普洛裡克先生結束了今天的課程。

“好的,我的老師。”小辛西婭輕聲應道。

大辛西婭出現在他們的身邊。她的容貌和小辛西婭有三分相似,但是略顯狹長尖利,頭髮同樣呈金色,但是要比小辛西婭深一些。眼睛同樣是淡藍色,卻又要比小辛西婭淺一些。相比於小辛西婭來說,已經快三十歲的她已經完全長成,更加成熟而美麗。她禮貌的向諾昂萊斯·普洛裡克先生表達了自己的意願,晚餐已經做好了。

這個世界四千年發展。不僅僅是在個體力量的發展上達到了某個巔峰,更是在平常的衣食用行上也達到了一個相當高的程度——當然,這一點上自然還是比不了前世科技高度發展的世界。但是,也已經是相當不錯,更是由於魔法的出現,而在某些方面有着自己獨有的優勢和特點。

白色靈光照耀着整個房間,明亮而不耀眼。豐盛的食物盛放在桌子上面。大小辛西婭,普羅裡克分別坐在桌子的旁邊。諾昂萊斯·普洛裡克先生,用手中的叉子指向燈光的來源——這個世界對於用餐的禮儀相當放鬆,一盞小小的魔法靈燈,向着小辛西婭說道:“我親愛的學生。你知道嗎?人類有着明文記載的歷史有着四千年的長度。但是魔法靈燈的出現不過一千年。那麼你知道,在魔法靈燈出現之前,我們人類使用的是什麼啊?”

普羅裡克先生青色的眼睛凝視着對面的兩位女性。他的語氣有了微妙的變化,顯得更加深沉,而又帶着一絲歷經時光洗煉的滄桑:“最初的人類在黑暗中,因爲害怕黑暗,畏懼寒冷,因爲極端的渴望光明和溫暖,而在虛無中創造的第一個魔法,是火。而能夠創造這種火焰的人,則被稱之爲普羅米修斯,意爲帶來光明和溫暖的人。那是最初的魔法師,是最初的德魯伊,是一切非凡力量的開端。那個時候的人類,尚在矇昧之中,以部落的形式聚集生活。每一個普羅米修斯,都在他的部落之中有着無上的權威。以普羅米修斯燃起的火焰爲開端,文明開始興起。火焰驅逐黑暗,帶來光明,更能烘焙血肉,製造熟食。而以此爲開端,力量的修行開始萌發,成長,壯大。人們團結在這些擁有力量者的身邊。這是最初。”

大魔法師諾昂萊斯·普洛裡克先生的語調富有韻律,帶有極其強烈的節奏感,無論是大辛西婭還是小辛西婭都不由自主的被深深吸引。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但那是最初。那個時候的人類,也許有着力量,但他們的力量,卻只集中在極少部分的有力量者身上。就算那些有力量者無私的把自己的經驗分享,但是人類不是魔獸,更不是巨龍,力量的資質,並非每一個都有。更何況,並非每一個有力量者,都願意把自己的經驗分享。”大魔法師的聲音一下子變得低緩,然後繼續說道:“何況,那時一切尚在萌發,不比現在,已經形成了基本上完整的傳承。就算真的無私分享,又有多大作用?甚至,起反作用呢?”

諾昂萊斯·普洛裡克悠悠說着。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小辛西婭奇怪的問道:“可是,這又和您之前所問的,有什麼關係呢?”

“不要着急。小辛西婭,很快就要說到呢。但是很快,這種情況就發生了變化。伴隨着力量的發展,文明的進步,就算是沒有足夠力量資質的人類也開始發揮自己的作用。有許多的智者開始出現,也許他們本身沒有足夠的資質。但是他們的智慧卻能夠爲那些有力量者撥開力量之路上的迷霧,爲他們指明前進的方向。更有許多,他們的眼光沒有着眼在個體的力量發展上。而是着眼在能夠使用在整個羣體的技術進步上。建築,開採,鍛造,種植,更將這許多與力量的發展結合在一起。於是,職業出現了。那是個輝煌而燦爛的時代,人類的進步可說是日新月異。無數的城邦聳立在大地上,人們稱之爲黃金時代。”

“然而。”普洛裡克先生忽然輕笑道:“儘管許多歷史的記錄者對這個時代大加讚歎。那個時代也許也確實有着良好的氛圍,人類無比團結友愛,但實際上,它真的那麼好嗎?羽人飛翔在天空,精靈佔據叢林,獸人佔據草原和陸地,巨龍任意逡巡,襲擊城市。人類在各個種族的夾縫間生存,那個時候的人類。如果還不團結,還不友愛,還不快速發展,又怎麼生存下去呢?乃至直到現在,佔據這整片大地呢?”

諾昂萊斯·普洛裡克的眼神變得悠遠,語氣也變得神秘而迷離,好似回到了那個時代。在他那強大的感染力之下,大小辛西婭也變得沉默,好似想起了那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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