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變形和力量

魔法的靈光在微微閃耀,即便是肉眼,也能夠清楚的看到。而在這靈光之中,所蘊含的是龐大,複雜到難以想象的力量與信息。那是一個無比巨大的魔法陣,佔地面積達到了近萬平方米,一條條閃耀着不同顏色靈光的線路印刻在土壤之中,勾勒出無數瑰麗的紋路,奇妙的咒文,和神秘的符號,組成巨大魔法陣的每一道線路之中,每一個奇異的咒文之中,每一點微微閃耀的靈光之中,都蘊含着龐大的魔力,線路的每一個轉折,咒文的每一個變化,靈光的每一次閃爍,都蘊含着複雜的信息。

不斷閃耀變化着色彩的魔法靈光,伴隨着魔法陣的運轉而不斷變化流淌,就好像七彩的不斷流淌的倒映着光輝的河水。而在它們的中心,則是一個精靈,一個被無數閃爍的靈光所包裹,被巨大到難以想象的魔力所包圍的精靈。無法用眼睛看到,因爲在肉眼的視覺之中,那裡是一片絢爛的光輝,無法通過魔力而感知,因爲在魔力的感知中,那裡是一團巨大的力量。就好像一個繭,整個魔法陣所有的力量,所蘊含的所有信息,最終都會匯聚到那個繭上。

從最基礎的細胞開始的微小變化,然後是組織結構的微小變化,接着是器官的變異和改造,後面是系統的重組,最後是整個個體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層層遞進,好像滴水匯成江湖,原本放在細微層面上微不足道的變化。等到彙集上升到個體的層次,卻是無比巨大的宛然新生般的變化。魔紋消失不見,原本尖尖的耳朵變化爲常人一般,曾經粗糙的肌膚變得白皙細膩,瞳孔和五官都產生了微妙的變化,體內的臟器系統變得完全不同,甚至就連遺傳因子都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就好像一個精密無比的儀器,將一個個的零件拆卸開來,然後分別重新敲打,塑造。扭曲。變形,再按照另外一種方式,重新組合。又好像生命本身只是一團橡皮泥,被任意的拿捏。塑造。然而無論如何。其中所涉及到的。都是無比龐大的能量,精密無比的結構和塑造,還有生命本身的奧秘。

利科斯龐大的軀體矗立在魔法陣邊緣。對於魔力的敏銳感知,讓它隱隱的能夠感覺到,那個繭中正在進行的,無比複雜的變化。能夠深深的感覺到,這個魔法陣的瑰麗,強大,浩瀚,以及神秘。那是將一個生命,從誕生,成長,到衰老和死亡的一生,將生命的進化和改變,全部凝聚在這一個魔法之中的偉大,涉及到了生命的根本奧秘。

要怎樣的文明,才能創造出這樣一個魔法。它如此在心中想着。

而與這個魔法奇蹟一般的效果相對的,則是它對魔力的巨大需求以及極高難度的操縱——但是無疑的,對於一個半神來說,這並非是問題。在利科斯的感知中,這個魔法所涉及到的力量已經足夠龐大——那是甚至還要超過它現在所擁有力量的龐大,實際上,它現在對於艾露妮可的父親,當初居然能夠單人順利完成這樣一個魔法,而不被其中強大的力量反噬,感到了無比的驚訝。

然而與運行這個強大魔法的那股強大力量相比,卻又不算什麼呢。

那是龐大到已經超越它現有感知極限的龐大力量,它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那股力量的偉大,浩瀚和深沉,卻完全無法感知捕捉到這股力量的極限在哪。就好像站在一座高高的山峰的腳下,你擡頭往上看,能夠清楚的知道這座山峰很雄偉,很壯觀,很高,卻完全不知道,它到底有多高,因爲它已經超越了視野所能容納的極限。

這就是利科斯現在所面臨的狀況,那股龐大無比的力量,同樣超越了它此時的感知極限。

這就是半神啊。利科斯如此在心中感嘆。不知道何時,我才能同樣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

艾露因從沉睡中甦醒過來,在經歷了變形術之後的現在,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心中生出,那樣的感覺,人類一般是用這樣一個詞來形容——恍如隔世。曾經的記憶和情感變得陳舊和疏離,就好像發黃的案卷一般泛出一股腐朽的味道。過去曾經爲之愛,爲之恨,爲之執着的一切,如今看來,卻顯得無比的陌生而遙遠,曾經爲之奮鬥,曾經珍視的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我是誰?她忍不住這樣問着自己,我要做什麼?我將要到何處去?

她低下頭,好奇的看着自己肉體的身軀,那是與印刻在泛黃記憶中的身軀,完全不同的身軀。不是那種比較平板的高挑,而是凹凸有致,不是那種深色而略顯粗糙的肌膚,而是細膩而白皙的皮膚,上面沒有任何奇特的紋路,無比光潔。

然後她準備離開原處,卻在將要踏步的那一刻,恍然發覺自己一時間忘記了如何移動自己的身體,她知道她要踏步,但是如何操縱自己的身體踏出步子?她皺起眉頭,半晌,才踏出了第一步,緩慢的,小心翼翼的。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的時候卻因爲太過急躁而差點摔倒,於是她再次放緩了自己的速度。現在的她簡直就跟一個剛出生的小小嬰兒差不多。

曾經所熟悉的,所習慣的,所習以爲常的,都需要重新學習,經歷。一切都變得不同,一切都變得陌生,肉體已經改變,而架構在肉體之上,與肉體息息相關的精神與靈魂,自然也不可能維持原來的面貌。

這使得所有的一切,即便僅僅只是最簡單的走路,都需要花費時間重新來熟悉習慣。

然後她擡起頭,突然間發現自己的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團黑色的物體,這不由讓她嚇了一跳。她的頭繼續擡起,看到了黑褐色的呈現鱗狀的皮膚,還有下面隱隱突起的塊塊巨大肌肉,粗壯有力的前肢,巨大的讓人一見難忘,心生寒意的晶黃色豎瞳。

而且很高,很大,這是一頭非常大的巨獸。然後她突然間想起這頭巨獸的來歷了,利科斯,極惡的魔龍。毀滅了整個斯塔雷亞。並且打退了人類的反擊的可怕怪物,擁有着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即便是意志堅定的戰士也會在它的威勢面前喪失戰鬥的勇氣,即便已經結成了同盟,也會爲它的力量和威勢而感到恐懼。這條惡龍簡直就好像災難。毀滅。與恐懼在這個世界的化身一般。

她終於想起了面前這條巨獸的來歷。也確實覺得這條惡龍與記憶之中一樣非常的高大,但是與記憶之中的感覺相比,卻奇異的並不覺得可怕。完全沒有泛黃的記憶中那種宛如噩夢。宛如深淵,宛如血海一般的可怕威勢,甚至連“強大”的感覺都沒有。她的眼睛能夠清楚的看到面前這條惡龍的存在,並且也確實覺得它非常高大,然而也僅僅只是如此而已。

爲什麼與記憶中的感覺不符呢?她這樣好奇的想着,伸出了手,撫摸着面前巨大龍獸的皮膚,然後是奇妙的,粗糙無比的皮膚與自己細嫩的手掌互相摩擦的感覺,她緊跟着好奇的用手指觸探擠壓對方黑褐色的皮膚,卻發現完全沒有半點感覺,堅固,厚實,宛如岩石。然後那塊地方的皮膚緊接着就如水一般波動起來,而伴隨着它的運動,艾露因的整個身軀,也不由自主的隨之被震退,那種力量的感覺,那隱藏在厚實粗糙的皮膚下面,那如同海浪般洶涌澎湃的強大力量一時之間在她的內心之中留下了無比深刻鮮明的印象,難以磨滅。

蛻變之後,果然再次強化了。利科斯如此想到。它的眼睛一直凝視着這一切的發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在對方的手指撫摸到自己的同時,便有着清晰的感覺傳遞過來。而如果在蛻變之前,那麼實際上會存在一點非常微小但卻真實存在的延遲,儘管看上去不起眼,但是在戰鬥之中無疑非常重要,使得它只能依賴魔核的應急反應,而現在,自然是不必如此。而且更重要的是,感知本身,也敏銳了許多——原本的感覺可沒有現在這樣清晰。

而除了這兩個看上去非常不起眼但實際上非常重要的進步之外,還有一點便是對自身肉體和力量掌控的進步。不需要任何的特殊準備,僅僅只是一個念頭,自然而然的,便讓那區區一掌之地的皮膚和肌肉運動起來,輕鬆自如,而且更重要的是完全沒有影響到身體其他地方。這樣入微入化的力量掌握,讓它感覺到了非常的滿意。

當然,訓練狀態下對自身的掌控,和戰鬥情況下對自身的掌握,完全是兩碼事,對於這一點,利科斯還是非常清楚的。而且利科斯更是清楚,在蛻變之後,如果不在激烈的戰鬥中適應習慣這些變化,那麼真到了激烈的戰鬥之中,由於身體各項因素的改變而使得熟悉的戰鬥節奏被打破,反而可能導致更加不妙的結果。

在剛剛的實驗當中,無疑的,在這段時間的訓練之後,利科斯已經完全掌握了蛻變之後的力量和身軀,那麼緊接着,便要開始需要真正的戰鬥來磨練自己的戰鬥意識和對戰鬥節奏的把握了。

不過,在此之前,需要先把兩條幼龍安排好。它如此想着。而且,面前的精靈,似乎也有點不對。

此時的艾露因,猶自還在爲剛剛的感覺而驚訝,也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間感受到了一股無比的威勢,宛如深淵,將她一寸一寸的吞沒,宛如血海,將她一分一分的完全淹沒,那是宛如噩夢的感覺。

然而與這身深深的恐懼相伴的,是某種東西的甦醒——某種堅持,某種不甘,某種欲求,某種意志,伴隨着這深深的恐懼而開始從那泛黃的記憶之中甦醒,貫穿她的全身。原本陌生而疏離的身軀也在這突然的驚嚇之下開始飛速習慣和熟悉。

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恍如從大夢之中甦醒過來。作爲從整個精靈一族之中特地精挑細選出來的潛伏在人類社會之中的間諜,利科斯的龍威雖然強大而可怕,但是又怎麼可能把她嚇到。

“感謝您的幫助。”她恭謹的向着面前的可怕巨獸,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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