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飛行

藍黑色的幼龍們站在高高的樹上,在它們的身下是無比粗壯而巨大的樹枝——比大多數樹木的樹幹還要粗壯寬廣的樹枝,足以讓它們安穩的呆在上面,甚至還有足夠活動的空間和餘地。

這裡是生命之樹伊格拉休斯那龐大無比的樹冠的某個地方,在兩條小小的幼龍所呆的地方的前後左右上下,無數粗大無比的樹枝互相延伸聯通,還有周邊次第延伸分出稍小一些的樹枝和上面生長的密密麻麻的樹葉,就好似無數寬敞聯通的道路。

而在某些區域,無數巨大的樹枝擁擠在一塊相對狹小的區域,互相擠壓,還有密密麻麻交疊在一起的相對較小的樹枝和上面生長的厚實無比的樹葉,它們就這樣互相擠壓着,扭曲着,融匯在一起,就好像虛浮於這空中的一塊塊陸地。

而此刻,艾茉兒和艾莉兒,這兩條小小的幼龍,就正呆在某個樹枝的末端,在它們的身下是那根寬達半米的主幹樹枝末端,還有從它們站立的樹根末端上面,向前方和左右延伸出的稍小的樹枝和密密麻麻的樹葉,它們安全的呆在上面,就好像帶在一個佈滿了樹葉作爲軟墊的木質籃子裡面,安全而舒適。

無形而微弱,因爲太過廣大隱晦以至於極其讓人忽略的魔力潮汐,就好像無所不在的空氣一樣充斥在這片空間之中,一漲一落,就好似生命之樹伊格拉休斯在輕輕的呼吸一樣——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這也是艾茉兒和艾莉兒。爲什麼除了自己父親和它的兩個朋友身邊,一般都會呆在這裡的原因。

在經過了兩年多的時間之後,兩條成長強壯了很多的幼龍,已經到了一個新的階段,在巨龍一族中,這個時候的它們,已經到了開始嘗試學習飛翔的年齡了——實際上,大部分的巨龍往往在破殼而出一年之後,便要開始嘗試着學習飛行了。相比於它們的巨龍同胞們來說,兩條幼龍無疑是遲緩許多。然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相比較於飛禽輕靈卻無疑要脆弱許多的身體。巨龍一族無疑要堅固結實許多——相對應的,也要沉重許多。實際上,在原本的世界之中,巨龍這樣龐大而沉重的軀體根本不存在飛起的可能。但是在這個魔法的世界之中。這卻是可能的。

輕身術。浮空術,這是固化在龍晶和身體之中,每一條巨龍都會擁有的兩個魔法。正是靠着這兩個魔法,巨龍那龐大無比的身軀,才能夠飛翔在天空之中。當然,這並不是說,巨龍的飛翔只依靠這兩個模式,只是這兩個魔法是它們飛翔的基礎同時也最爲重要而已。然而作爲巨龍和暴龍的混血,艾茉兒和艾莉兒這兩條小龍,它們的身體結構與正常巨龍有所不同,也正是因此,在它們的身體之中,原本作爲飛行基石的兩個魔法只存在着一個——輕身術。

是的,在血脈的傳承中,它們同樣通曉這兩個魔法的施展和使用,但是巨龍的許多魔法,都和魔獸一樣,是以魔核——或者更準確說龍晶爲樞紐,藉助着肉體爲介質發動的——在這種情況下,由於血脈的混雜,肉體結構的不同,使得它們能夠順利發動使用的只有輕身術。而另外一個魔法,卻完全無法使用。

這無疑是一種天生的殘疾,就好像天生只有一條腿卻要開始嘗試着奔跑一樣。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想要飛翔,兩條幼龍無疑首先還需要花費其它的時間和精力把缺少的魔法補上,另外去學習那個缺少的天賦魔法——實際上,這也正是爲什麼普通的巨龍只需要一年時間就便能夠開始嘗試着學習飛行,而它們卻需要兩年的時間的原因。而且相比於那些正常的巨龍,即便學會了,它們也無疑根本無法像呼吸一樣輕易的使用那些魔法,無論是發動還是維持,都需要另外的精神和消耗去發動維持。

而此刻,就是它們驗證自己一年多的時間的努力的時候呢。

艾茉兒佈滿了藍黑色鱗片的腦袋小心翼翼的伸出樹梢末端,能夠看到在這高大樹木的下端,那一片巨大而寧靜的湖泊,完全沒有任何一絲波動,平靜宛如水晶表面一般的湖泊。

數十米的高度讓它微微有點眩暈,而同時還有一陣抑制不住的顫慄和激動,心臟跳動的更加劇烈,渾身上下的血液都似乎在這高度的刺激之下變得灼熱,龍晶顫動的頻率加快,體內的魔能變得更加活躍,無數的景象在腦海中閃過,那是印刻在血脈遺傳之中的,無數的巨龍們飛翔在天空的經驗,感受和記憶。

在那一個剎那,它幾乎就要忍不住跳下去。輕身術自主發動,讓它的重量大幅度減輕,而同時,浮空術也發動——然後就因爲身體結構的不符,在剎那魔力混亂,讓它猛然一陣難受。

它平復住自己騷動不安的魔能,退去自主發動的輕身術,再一次開始準備。這一次,它小心的排除了血脈遺傳的干擾——對於普通的巨龍來說,這些記憶和感受不僅無害,反而能夠幫助它們成功飛行,但是對於它這樣的混血兒來說,卻只是有害的干擾。

然後,一躍而下。

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在重力的作用下,身體急速下降,強猛的氣流與鱗片互相撞擊摩擦,那種高速下墜的感覺,讓它的心臟砰砰跳動,龍晶急劇顫動,急速流淌的血液和洶涌澎湃的魔能在感知中一時模糊了界限,似乎混合成爲一體。

然後雙翼猛然一展,天賦魔法,輕身術,發動。身體的重量在剎那急劇減輕,原本高速下墜的身體猛然一窒,巨大的反衝力量作用直接作用在它的軀體和臟腑。尤其是一對翅膀之上,在剎那血液都似乎爲之倒流,體內原本澎湃洶涌的魔能也隨之一窒。

在這種緊張而激烈的時候,在這個神經無比興奮而敏感的時候,在這個心臟砰砰亂跳,魔核不斷震動的時候,艾茉兒依然勉強保持住冷靜,然後,魔法,浮空術——發動。

無形而巨大的升力猛然作用在身體之上。原本還在不斷下墜的身體猛然靜止在空中。巨大的反衝力作用在全身。全身上下,肌肉和組織,骨骼和臟腑,全部都承受到了這股由高速突然轉爲靜止的衝擊。它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胸口一窒。難以呼吸的感覺。

它的雙翼在有力的扇動。藉助着魔法的幫助,遠超出正常情況的巨大力量託舉着它的身體,無形的巨大氣流包圍着它的身體。不斷流動,在它的肉體和魔能的駕馭下,變換着自己的身軀和方向。

然後它落到了水中,平靜的湖面沒有激起半點水花,僅僅只是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就這樣把它的整個身軀全部吞沒——它所花費的時間太長了。

艾茉兒能夠透過鱗片清楚的感覺到那種溫潤而冰涼的感覺,湖水包裹住它的整個身軀,伴隨着它的下沉,而與它的每一塊鱗片摩擦流動。無比的澄淨而清澈,艾茉兒甚至能夠透過這澄澈的水波,清楚的看到外面的天空,生命之樹伊格拉休斯突起的巨大根系,還有它那距離地面相當高遠的無數枝葉,還有那個黑色的,正在不斷下降放大的小點——它的姐妹,艾莉兒。

然而這一切的景象,在它的眼中都在微微的搖曳和扭曲,因爲那原本平靜到極點的湖水,正在伴隨着它的動作而不斷波動——即便它什麼都不做,也同樣會在因爲重力的作用而自然下沉的時候激起無形的波動。於是眼中的景物,也隨之一波波的扭曲,搖曳。

它看到它的姐妹就這樣不斷落下,然後張開雙翼,身體降落的速度驟然減緩,但是最終,還是和它一般,就這樣掉落到水中,同樣奇異的沒有激起半點水花,只有一圈圈無形的漣漪。

它們從湖泊之中爬起,渾身上下的鱗片還有着淡淡的溼潤和水汽。它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同樣顏色的豎瞳互相對視,然而一起向着那高大無比的樹根走去,順着那凸起的巨大根系,沿着崎嶇不平的樹身,一點點的向着那高高的遠遠的樹枝爬去。

輕身術,浮空術,被它們釋放在自己的身上,偶爾奮力扇動自己的翅膀,就算不能飛行,但是能夠減輕自己的重量,讓自己行走攀爬的更加輕鬆,更加快速,並在需要跳躍的時候,跳的更高,更遠。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越來越累,越來越疲勞,陽光逐漸變得昏暗,力氣被消耗乾淨,魔能也已經枯竭,它們的嘴巴張開,露出鋒利的小小的白色尖牙和鮮紅的舌頭,不斷喘息着。

它們最終再一次來到了高高的樹枝上,它們趴伏着自己的身體,休息着。直到感覺自己再一次有了力氣和魔能,纔再一次來到樹梢末端,然後準備,跳下——再次沉到水裡。

一次一次的跳下,然後失敗,沉水,再爬起,然後一步一步慢慢的攀爬到樹枝上,再次跳下。就這樣重複了三天,直到第四天的清晨,當太陽剛剛升起,金紅色的光輝開始照耀整片森林的時候,它們再一次從樹梢上跳下。

在仍然昏暗的樹木的陰影之中,兩扇翅膀猛然張開,輕身術,發動,浮空術,發動,巨大的浮力託舉着它們的身體,無形的氣流包圍着它們,翅膀有力的扇動,尾巴,身軀,四肢,肌肉和骨骼都在這一刻運動起來,調節着自己的身軀,自己的重心,自己的力量作用點和方向。

它的翅膀劃過水面,然後悠然擡升,飛了起來。

艾茉兒隱沒在水中,羨慕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但是沒有關係,它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已經把握到了那個要點和節奏,它相信自己一定很快就能夠同樣學會飛行。

而實際上,也確實如此,就在下一次跳躍之中。它就學會了飛行。

三天時光,四十六次跳躍,剩下的時間,全部都耗費在攀爬樹枝上,它們終於學會了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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