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眼睛能有多黑？
金思辰心裡突然浮現出這個念頭。
林凡睜開的眼睛漆黑無神。
那黑，像是能壓出墨的深潭，又像能吸進所有的黑洞……
深沉的顏色像能把人吸進去一樣，似乎稍微沾染一點就會沉溺在她的眼瞳裡。
沒有光，只有無盡的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邊緣隱約還有擴大的感覺。
金思辰一把扯住準備按牀頭鈴的吳憶，把她往鄺理身上推。
吳憶嘴角還掛着開心，猛然間被人甩開，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被鄺理拖着，往門邊去。
她很快反應過來大家之前對林凡的擔憂，悄無聲息地跟着退。
兩人出去之後，還貼心地給金思辰留了門沒關。
“林凡……”金思辰輕喊。
這一聲，像是打破了魔咒。
漆黑的深潭起了漣漪，顏色漸漸拉開，變成深深淺淺的黑，眼珠裡也有了光。
眼睛再一眨，終於成了讓人熟悉的模樣。
金思辰暗舒了一口氣，林凡還在。
林凡感覺眼睛酸得厲害，緩緩移動眼珠子。視線的角落裡，她看到了一撮白頭髮……
是金思辰。他離那麼遠幹嘛？
累人。閉眼休息，聽到腳步聲又靠近了些。
“林凡，你還好嗎？”金思辰往前走了幾步，“感覺怎麼樣？”
“嗯嗯……”林凡喉嚨裡哼哼計生說不出話，只得再次睜眼。
隔着許久不見的眯眯眼，那熟悉的神態，讓金思辰終於確認，是林凡沒錯了。
他連忙往給林凡的嘴巴潤了點水，又反覆確認她意識狀態穩定，沒有任何問題，才呼叫蕭醫生等人進來檢查。
很快，林凡恢復意識的消息傳開。623上下一片歡呼雀躍。
隨着林凡的清醒，崔巖的限制令自然也跟着解除了。
李春華得到消息後，從高飛的病房拔腿就跑，連個招呼也沒跟其他人打。
“我姐終於醒了，李哥可是不用再愁了。”高飛笑道。
李春華這幾天不能去探病，急得抓耳撓腮，哪怕跟金思辰視頻電話也解決不了他的焦慮，在高飛的病房裡一直轉悠。
高飛本來也擔心，又傷着，整個人被他影響得也焦慮得不行。
如今李春華跑了，他竟然感覺鬆了口氣。“你們也快去吧，我一個人沒問題。”
“沒事，不差這一會兒。”季羽把手上的蘋果切成小塊，拿牙籤插好遞給高飛。
“去吧去吧，我要是能動我也去了。親眼看看總歸能放心點。”高飛知道林凡醒了，心情也開朗了，大口吃起蘋果。
宋仁見這邊一切妥當，的確沒有問題。關照了護士之後，纔跟季羽離開。
到了林凡的病房，還沒進去，就聽到李春華的聲音。
“……我說不可能，林凡還活着呢，你們給我救人！……”
推門進去，李春華正聲情並茂、手舞足蹈地給牀上的人重現當時的場景。
蕭醫生幾人沒在，金思辰倒在沙發上，看見他們進來，頭都沒擡一下。
他連續陪了幾天，幾乎沒閤眼，不累是不可能的。
好在一切都好起來了。
林凡臉色還是不好，也就眼珠子能動，還能哼哼兩聲。
畢竟之前受了那麼重的傷，現在狀態雖說算不上多好，但總歸人是活生生的。
宋仁看過林凡之後，來到金思辰身邊，“辛苦了。還能起來嗎？送你回去休息。”
金思辰也跟宋仁混熟了，不跟他假客氣。“不用了，你們陪着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他跟林凡打了個招呼，宋仁送他出去。
季羽又呆了一會兒，發現了林凡的疲態，很快告辭，回醫療部了。
等宋仁送完金思辰回來，林凡又睡着了。李春華在牀邊靜靜地守着，和之前的話癆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真好啊，頭兒。”宋仁輕手輕腳地坐下，就聽到李春華壓低了聲音說，“我真慶幸，那天我進去了。”
宋仁知道他在講什麼，如果那天不是李春華的闖入，如果不是李春華的堅持，如果不是他滿手血又沾回到林凡手上……那麼後果可能完全不一樣。
他也曾不止一次想起，慶幸那時的因緣巧合。
李春華這傢伙，平時有點傻憨憨，關鍵時候，還是非常頂用的嘛。
宋仁決定以後對李春華好點，練他的時候，可以再嚴一點，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意……
下午的時候，林凡能開口了，啞着嗓子要飯吃。
李春華激動得呀……久違的外賣活又來了。
宋仁呼叫了蕭醫生。
一番檢查之後，蕭醫生表示林凡外表雖然看起來正常，但具體恢復到什麼狀態了，也不好說，畢竟她這個情況，以前也沒見過。
“還有她的細胞活化狀態也很不一般。你們知道了嗎？”
宋仁搖頭，蕭醫生跟他細細解釋。
“所以現在應該是什麼狀況？”宋仁眉頭微皺。
“按她的體徵，沒有傷口，沒有裂痕，應該是恢復了，但她又不能動。”蕭醫生沉吟，“而且她表現出來的狀態，跟剛下手術時差不了多少……”
“也就是說，她只是看起來沒問題，實際身體還虛着呢是吧？”宋仁總結道，“那就不管她的癒合狀態如何，按普通人下手術的狀態照顧吧。”
蕭醫生點頭，目前她就是按照這個方案處理的。
林凡吃完東西之後，真的恢復了一些力氣，也能說話了。還問起了其他人怎麼樣。
食物補充的能量遠比葡萄糖要實在，畢竟肚子裡的東西會增加真實的飽腹感，還會產生精神上的慰藉。
晚上李春華要陪牀，宋仁也不跟他爭。
林凡既然醒了，也不需要那麼多人守着，一人陪着足以。只是讓李春華注意，多讓林凡休息。
吃完晚飯，趁林凡精神好，李春華又絮絮叨叨地跟她說了不少話，還說到了他的小女兒。
“你娃名字起好沒？”林凡突然想起來，問道。
李春華的女兒已經生了有半年了，一直聽他叫“虎妞”，沒聽過叫什麼大名。
“起好了。早起好了。”李春華提起女兒就笑。“叫李慧佳。智慧的慧，佳人的佳。”
“李慧佳？”林凡在嘴裡輕聲唸叨幾遍，“不錯，挺好聽的。寓意也好。”
“是吧？我也覺得好。”李春華更開心了，“也不知道我家小虎妞長大了會變成什麼模樣？希望她能像你一樣，勇敢又堅強。”
勇敢？堅強？林凡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傷口又細細密密地疼了起來。
“可別像我了，”林凡鬱郁地別開臉，“我可不是什麼好榜樣。”
李春華一噎。
林凡的過往，如果撇開星辰不說，的確沒什麼值得標榜的。但是這樣的林凡，卻又是個實實在在的好姑娘。
星辰還沒有被林凡控制的時候，前幾次變身，都是爲了救人。包括這次，受這麼重的傷也是爲了救人……這樣的林凡，怎麼就不是好榜樣了？
看着林凡的後腦勺，李春華還是沒開口。
他按滅了牀頭的燈光，坐到沙發上不影響林凡休息。
昏暗中，李春華看着病牀上一動不動的身影，心裡又感到有些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