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森上校死死的抓住操縱桿,讓飛機平穩的掠海飛行。
是的,掠海飛行,聯衆國陸航早就發現水平轟炸對軍艦效果有限,然後間諜偷到了扶桑帝國用貝蒂式轟炸機進行魚雷攻擊的相關情報,便依樣畫葫蘆,對B26進行了魚雷攻擊改裝,機組也接受了相關訓練。
當然,這些事情都沒有通知海軍,陸軍打的算盤是,到時候依靠陸航單獨制海,搶走海軍的功勞。
在扶桑航空隊使用“貝蒂”轟炸機摧毀聯合王國的Z艦隊後,陸軍這方面的信心暴漲。
陸軍有多少信心亨德森上校不知道,但他隱約感覺到自己應該回不去了。
他的中隊有23架B26,其中20架就跟在他身後,另外三架發生了機械故障,不能出擊,留在了米德維爾島。
敵人的防空火力倒是不算密集,但蜂擁而至的零戰嚴重威脅到了B26的生存。
亨德森的僚機,也是編隊第二序列的領航機只一個照面就被零戰擊落。
因爲是低空突防,機上的成員根本連跳傘的機會都沒有——這個高度就算成功跳出飛機,也沒辦法打開降落傘。
對於亨德森和他的部下來說,被擊落生還率最高的做法,就是和飛機一起迫降,然後搶在飛機沉沒之前爬出機艙。
可惜B26不是水上飛機,一旦落水會迅速沉沒,它設計的時候也沒有考慮被用作魚雷攻擊機時機組的逃生問題。
起飛前亨德森就和部下們開玩笑,說自己開着飛行的鐵棺材執行任務,只要被擊落就必死無疑。
然而沒有人退縮。
亨德森耳機裡充斥着機槍手的嚎叫,彷彿這樣嚎一嗓子就會打得更準一樣。
機槍開火的聲音都快蓋過飛機的引擎聲了。
突然,機槍手高呼:“我打中了一架零戰!我打中了!去你的鬼子!”
亨德森根本無暇回頭確認機槍手的戰果,他的注意力全在前方海面的航母上。
飛躍扶桑巡洋艦後,亨德森的視野裡就只剩下航母和一艘驅逐艦——這不是一種文藝的形容,就是事實。
扶桑的其他護航艦隻彷彿消失了一樣。
航母前方的驅逐艦在拼命的對空射擊,但是亨德森甚至感覺不到敵人的炮火,直到一發炮彈打進了機艙,打掉了無線電員的耳朵。
“我的耳朵!”
亨德森:“給他包紮!隨便誰都好,給他包紮!”
他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航母身上,儀表盤上額外安裝的魚雷瞄準裝置已經套上了航母。
唯一的問題是,敵人航母已經轉了過來,艦艏正對着亨德森機隊。
這可不是什麼攻擊的好角度,魚雷難以命中,還容易被敵人躲掉。
但是現在空中的零戰不允許亨德森隊取消攻擊,重新選一個方位進攻。
他打開無線電:“跟我上,這個角度不好我知道,但我們沒有時間重新選擇切入角度了,零戰會擊落我們!”
“聽你的,頭!”無線電裡傳來部下的迴應。
亨德森第一次回頭,發現只有兩架B26跟着自己,便問道:“其他人呢?”
“被擊落了,或者攻擊別的軍艦去了。”新的僚機答,“還有人被戰鬥機趕走了!”
亨德森罵了一句,隨後說:“那就我們三機攻擊敵人的航母吧!跟緊我!”
這時候,亨德森發現了一個好消息,因爲敵人航母顯然沒有及時將舵回正,所以稍微轉過頭了,露出“側腹”。
亨德森對準敵機,按下魚雷發射鍵。
飛機的重量瞬時一輕,連帶着讓亨德森手裡的操作杆也變飄了。
他稍微拉起機頭,準備從敵航母上空掠過,順便用機頭固定的前射機槍掃射敵人的。
兩架僚機也發動了魚雷攻擊,然後跟着亨德森一起拉高。
僚機沉不住氣,離着航母還有很遠就用前射機槍開火,子彈打中了航母的船頭,打在那個奇怪的芭蕉扇組成的圓形周圍(其實這是扶桑海軍戰艦艦艏的三葉葵紋章)。
緊接着,三架飛機斜掠過敵航母的飛行甲板,亨德森這時候才扣動扳機,用唯一的前射機槍掃射航母甲板。
甲板上有三架已經完成定位的戰鬥機,不過航母因爲規避B26的攻擊,並未頂風航行,所以三架飛機也繼續處於熱車狀態,沒有起飛。
亨德森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三架飛機上,機槍火力直接打着了停在中間的那一架。
“哈哈,”他大笑起來,“我們可能是第一架也是最後一架用前射機槍擊落的戰鬥機的轟炸機了!”
還不等亨德森高興,手中的操縱桿就劇烈抖動起來。
機槍手高呼:“左引擎着火!”
“什麼?”亨德森看了眼左引擎,立刻關掉引擎的油路,然後向下俯衝,試圖用俯衝的風吹滅失去燃料源的火焰。
可惜飛機現在高度太低了,剛俯衝一下必須再拉起來。
左引擎還在熊熊燃燒,可能是點燃了發動機裡的機油。
“火還沒有熄滅!”機槍手的聲音都帶着哭腔,“我們完了!”
亨德森看了眼夾在儀表盤上的妻子和女兒的照片,忽然說:“反正都是完了,我們來做點不會後悔的事情吧。”
說着他猛拉操縱桿,讓飛機右盤旋,拖着烈焰和濃煙在空中轉了個半圈,重新對準了敵人的航空母艦。
有那麼一瞬間,亨德森奇怪,自己魚雷到底扔沒扔出來,海面上一道白色的航跡也看不到,而敵人的航母也不像是吃了魚雷的樣子。
算了,他想,管他呢,我直接撞上航母的艦島,廢了這艘航母指揮調度艦載機的能力。
航線已經對準,亨德森上校正襟危坐,握緊了操縱桿。
他的副駕駛也表情嚴肅,完全沒有要逃跑的樣子。
此時距離已經近到可以看見艦橋上鬼子高級軍官驚恐萬分的臉。
亨德森大喊:“爲了瓦胡瑪娜!爲了翡翠灣!慷慨赴義在今朝!”
B26呼嘯着衝向艦橋,結果在撞擊前一刻左翼應聲斷裂,飛機失去控制,旋轉起來,愣是從豎着從艦橋旁邊掠過,然後衝向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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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中將重新站起來,看向欄杆外面。
剛剛飛機撞過來的時候,他下意識的躲到了欄杆後。
扶桑航母在作戰狀態,會在艦橋的欄杆上綁沙袋和防火袋,所以戰鬥狀態下的艦橋往往包得像個木乃伊的腦袋。
北風中將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覺得這些沙袋如此有價值。
他身邊的參謀心有餘悸的問:“剛剛這架敵機是打算撞擊我們嗎?”
北風中將憋了一秒說:“不,聯衆國沒有這樣的勇氣,它一定是操縱裝置壞了。”
參謀:“真的如此嗎?”
“當然了!”北風中將呵斥道,“聯衆國都是少爺兵,你難道要說德川陛下的玉音放送有錯嗎?”
“對不起!”參謀鞠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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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龍號航空母艦,第二航空戰隊司令官村口少將放下望遠鏡,嘟囔道:“聯衆國的飛行員,也有如此勇氣。說不定我們應該再次攻擊米德維爾島,徹底癱瘓它的機場才行。”
他轉身穿過艦橋,到另一邊的翼橋上向外看,正好越過飛行甲板,看到零戰正在追擊和那些雙發轟炸機同一時間突防的單發魚雷轟炸機。
“敵空母的魚雷機已經到了啊。”村口少將咋舌,“這應該是和本隊失散的支隊,本隊應該很快就會到。”
(其實沒有,這批魚雷機是米德維爾島上起飛的海軍陸戰隊魚雷機。)
村口少見擡起頭,看了看天上的雲層,隨後下令:“右舵!我們躲到雲層下面去。”
“右~舵~”舵手立刻拖長音。
飛龍號航母轉向就在附近的積雨雲,很快,陽光從甲板上消失,緊接着小雨從空中飄落。
飛龍號完全藏身積雨雲中。
————
北風中將回到艦橋內:“怎麼還沒有找到敵人航母?”
航空參謀上前一步:“利根和築磨的偵察機都沒有發回報告,可能還要等一段時間。”
這時候通訊參謀又一次跑進艦橋:“榛名號分艦隊和敵軍驅逐艦接觸!”
北風中將大怒:“讓他們趕走這些驅逐就好了!也可以擊沉!別隨便報告!我只關心敵人航母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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榛名號戰列艦的主炮掀起的水幕,給王義一種它能直接把奧班農號灌沉的感覺。
艦橋所有的窗戶都在刷刷往下流水,站在艦橋外面的信號手和瞭望手全部變成了落湯雞。
傑森上尉抓着王義的胳膊說:“敵人第一波攻擊就跨射了,簡直和我們一樣!要不還是撤退吧!”
這時候重巡的203落下了,相比戰列艦,重巡的準頭就差多了,所有炮彈都打到了奧班農號後面去。
王義:“不要害怕!夏普少校不是說了嗎?巫女如果都這麼靈,聯擴康泰在對馬海戰的命中率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瞭望手:“戰列艦,開火!”
此時榛名號還在兩萬八千碼之外,一般這個距離主炮開火基本就和摸獎一樣。
但王義切戰艦視角,發現四個主炮落點全在奧班農附近,雖然沒有捱上奧班農,但足夠濺它一身水。
傑森上尉:“我們的任務是吸引敵人的注意力,現在我們做的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王義:“不!等我們看到敵人航母的位置,就可以引導空中的機隊來攻擊!卡特琳娜的電臺發射功率,不如驅逐艦的電臺大!”
這時候艦橋喇叭裡傳來陌生的聲音:“嘿,林賽!你看那是什麼?”
緊接着夏普少校的聲音蓋過了無線電裡的交談:“SG雷達發現大型水面目標,方位244,距離三萬七千碼!”
王義看了眼正從側面插入,準備阻擊第五驅逐分艦隊的榛名號戰列艦和幾艘巡洋艦,再看看方位244。
從邏輯上推測,雷達上這個目標,就是敵人的航母!
而剛剛,如果王義沒聽錯,應該是林賽率領的VT6已經到了附近,只是他們在掠海飛行,所以雷達沒看到他們——
“SG雷達發現模糊目標,因爲海面雜波無法確認,方位061!”
王義立刻衝出艦橋,對着061方向張望。
然後他就看見十二架TBD魚雷機組成菱形編隊飛來。
朝陽照在他們機尾的隊徽上。
機隊掠過奧班農上空的時候,王義對上了林賽的目光。
他立刻指着雷達發現航母的方向,對着機隊大喊:“那邊!”
然而機隊已經掠過了。
同時榛名號戰列艦的主炮炮彈落下,王義也變成了落湯雞。
他也顧不得這許多,回到艦橋打開無線電:“林賽少校!敵人航母在方位244!重複,敵人航母在方位244!”
片刻之後,林賽的聲音傳來:“知道了!我們會收拾他們!”
王義:“VF和VB、VS隊呢?”
“不知道,VF6剛剛還和我們通話了。”林賽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勇敢,“不管他們了,就算只有我們一隊人,也要發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