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九道樑吹簫

“月落參橫露滿天,同來人在屋中眠;煩君獨上孤峰坐,九闕簫聲到客船,”

範殊披披嘴道:“一首屁恃,我看不出有什麼名堂來?”

白少輝笑了笑道:“他第一句指的自然是時間了,月落參橫,滿天繁露,那正是黎明之前,第二句是說你們到了這裡,只管安心在屋中睡覺,意思自然是要大家不可外出……”

範殊接口道:“他要你一個人到山頂上去吹簫,那又有什麼解釋呢?”

白少輝道:“這個我也說不出來,不過前面的兩封柬貼,都已應驗,我想吹簫之舉,也必有緣故,但那要到事後纔會知道。”

九毒娘子走到左首房中瞧了瞧,笑道:“軍師果然都安排好了,這間房裡被褥俱全,一共有兩張鋪,你們可以先去睡了。”

範殊道:“我們還不困,大哥一個人到山頂上去,萬一真要遇上強敵,大家也可以出去接應,我看不用睡了。”

白少輝搖搖頭道:“賽諸葛束貼上既要你們在屋中休息,說不定另有緣故,你們還是去睡的好。”

九毒娘子道:“白兄弟說的不錯,來,咱們到廂房裡去。”

說着,一手取過燈盞,朝左首房中行去。

大家起身跟着走進廂房,但見這間房中,果然放着兩張牀鋪,牀上被褥俱全。

九毒娘子放下油燈,一手拉着香香笑道:“小妹子,來,你和大姐睡一張牀,咱們就在牀沿上坐吧。”

範殊走近右首鋪前,擡目道:“大哥,這時候還只是四更天,你先睡一回嘛!”

白少輝道:“不用了,你只管睡吧,我坐一會就好。”

範殊臉上微紅,站着不動,搖搖頭道:“我不困。”

九毒娘子早已和香香在對面鋪上坐了下來,瞧着範殊,心中暗暗忖道:“這位範兄弟行動下處處都透着些異樣,我真不相信他會是個男人?”心念一動,不由格的笑出聲來,說道:“你們倒真是相敬如賓,推來推去只是站着不動,這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範殊臉色更紅,低頭在牀沿上坐了下來。

九毒娘子瞧在眼內,心中已是有數,暗想:“別人瞧不出來,你可蒙不過我九毒娘子的眼睛,找個機會,我非要仔細盤問盤問你不可。”

白少輝坐了一會,起身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們休息吧,我該上山去了。”

範殊關切的道:“大哥,真要遇上強敵,你須長嘯一聲,我們聽到暗號,就好出來。”

九毒娘子笑道:“範兄弟,不用替你大哥擔心,軍師定下的奇計,準有安排。”

白少輝舉手一揮,熄去燈火,大步走出茅舍,隨手掩上柴門,就長身掠起,朝小山上奔去。

這山並不算高,但卻十分陡峭,山頂有很小的一方平臺,巨石直立,十幾棵參天古鬆,在山風中吟出清細的嘯聲,饒有幽趣!

白少輝解下竹簫,倚着巨石坐下。

這裡正好面臨茅屋,可以看到數裡內的景物,也可以看到大江上的波瀾。

此時月亮雖已西沉,但白少輝目力遇異常人,還能看得十分清晰。他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些什麼?但深知賽諸葛算無遺策,他既要自己這時候來,必有原故!

正在思忖之間,瞥見西南方向的山林問,似有一點黑影,浮空虛掠而來!

遠望過去,分不清究竟是人是烏?但可以看出它飛行的速度奇快!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那黑點正在逐漸放大、如今白少輝已可以確定黑影並不是飛鳥,那是一個人在山林間起落飛掠!

就因此人速度驚人,看去宛如劃空流星,凌虛飛行一般!

白少輝看的心頭大爲驚異,暗道:“此人輕功之高,真可稱得上世罕其匹!”

心中想着,兩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不捨,但見那點黑影,愈來愈近,轉眼工夫,業已掠到山前,在河邊上停。了下來!

自少輝心頭突然一動,忖道:“來的莫非是敵人!”

急急凝目瞧去,但因那人面向大河而立,看到的只是一個背影,身穿一襲披風,夜風之中,顯得身材瘦小,極像是個女子!

只見她凝立河邊,遇目四顧,似在搜尋什麼?但河岸兩邊,除了濃密茂林什麼也沒有。

白少輝卻猛然驚覺,暗想:“此人在深夜之中,已巴的趕來,在江邊搜索那是找賽諸葛來的了。‘九道樑吹簫’,莫非賽諸葛已在四周埋伏下高手,要自己居高臨下,監視此人,以簫聲爲號?”

他越想越覺自己料得不錯,手捧竹簫,不自覺的引簫就脣,舌尖輕輕舔了一下簫孔!

就在此時,但見那人陡地轉過身來,目光一掃,敢情她已經發現了山腳下還有一所茅屋。

兩點晨星般的眼神,緊盯着土垣茅檐,口中冷峭一哼,緩步朝茅屋走來!

白少輝這下看清楚了,摳人臉上雖然還蒙着一層黑紗,但從黑紗中透射出來的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竟是那般熟悉!

白少輝心頭狂震,幾乎驚駭的叫出聲來!

你道這來的人是誰?她赫然正是浣花夫人!

“煩君獨上孤峰坐,九闕簫聲到客船。”白少輝驚悸之餘陡然想起這兩句詩自己登山來的任務,就是吹簫,既然發現浣花夫人,此時不吹,更待何時?

當下那還敢恕慢,立即澄心靜氣,舉簫就脣,緩緩吹了起來?

一縷簫聲,嫋嫋而起!

浣花夫人堪堪走近屋前,倏然止步,從她蒙面黑紗中,透射出詫異之光,舉目向天,似在搜索簫音來處!

九轉簫音,婉轉清揚,縹緲上升,如鳳鳴,如龍吟,悠揚頓挫,美妙動人!

浣花夫人此刻已爲簫聲所吸引,站在那裡,凝神傾聽。

白少輝只當賽諸葛要以自己的簫聲爲號,只要簫聲一起,預先埋伏的高手定可發動。

那知吹完一曲,仍不見有人現出身來,浣花夫人卻依然靜立如故,似是聽出了神,心中不覺大急。但“九轉簫曲”一經吹起,真氣循環,不能自己,只好繼續吹了下去。

簫單一折,聲調突然大變,剎那之間,如怒潮澎湃,汪洋一片,如暮鼓晨鐘,發人深省!

浣花夫人似是受了簫音的強烈感染,目光之中,既像滿含憤怒,殺機隱現,但卻又流露出戒懼之色,似有怯憊!

一襲披風,在夜風中不住的飄佛,只是逡巡不前。

簫音三折,突似雷霆驟發,金鼓齊鳴,大有風雲色變,山河震撼之力!

浣花夫人敢情已聽出吹的是“九轉簫曲”了,驀然擡起頭來,色厲內在,大聲問道:

“來的可是無名道長麼?”

她功力深厚,這一句話,鏗鏘有力,雖在簫聲之中,依然清晰可聞!

白少輝正在一心一意的吹簫,縱然聽到了,也不會出聲回答,震耳簫音,依然洋洋盈耳,動人心絃。

浣花夫人等了半晌,不見有人回答,仰首說道:“瞧在道長份上,我就饒過他們一次。”

說罷,恨恨的一跺雙腳,身形騰射而起,去勢如電,朝來路投去,轉眼之間,走的無影無蹤。

白少輝沒想到浣花夫人只問了一句話,就會突然舍之而去,目送她身形遠去,強敵已逝,心頭不覺一寬。但九曲未終,口中仍然繼續往下吹去。

東方漸漸透出曙光,林間鳥喧,江上煙籠!

簫聲嘎然而止,江面上衝破晨霧,疑乃一聲山水綠,正有一條船緩緩朝岸邊駛來。

白少輝呆的一呆,這下他當真對賽諸葛佩服得無以復加,這不是應了“九闕簫聲到客船”?不禁暗暗嘆道:“看來這一路上所遇到的事,早已全在他的計算之中了!”

心中想着,只見艙門啓處,賽諸葛綸中羽扇走出船頭,雙手一拱,仰臉朗朗笑道:“白老弟,簫聲退敵,快請下來吧!”

清朗聲音,直送山頂。

白少輝心中又是一動,越發證實自己的猜想不錯,這就起身往山下走去。

到達山腳,賽諸葛和少林大智大師。武當玉虛子、衡山南雲道長、形意門邵元衝等人,一同登岸。

他們雖已換過衣衫,但爲了掩人耳目,依然是俗家打扮,茅屋中九毒娘子、範殊、香香三人,也聞聲奔出。

九毒娘子趕緊走上前去,躬了躬身道:“屬下參見軍師”。

賽諸葛慌忙還禮,笑道:“護法一路辛苦,不可多禮。”

他們說話之時,範殊也很快走到白少輝身邊,問道:“大哥,我們都睡着聽你吹簫,這簫吹的真好,美妙極了,我們全都聽出了神,直等你把簫吹完,才知天色已經大亮,大哥,昨晚沒事情吧?”

白少輝笑了笑道:“事情雖沒發生,但也驚險的很,浣花夫人親自趕來了。”

範殊睜大眼睛道:“大哥和她動過了手?乍的我們會一無所知?”

白少輝道:“沒有,她只在屋前站了一會,大概認爲吹簫的是我記名師傅,就轉身走了。”

範殊還待再問,賽諸葛已經走了過來,含笑道:“白老弟連闖三關,替山人把強敵都擋回去了,今天咱們可以在這裡好好休息一天了。”

口中說着卜一面朝幾位掌門人擡手肅客,進入茅屋。

原來這座茅屋後面,另有三間茅舍,賽諸葛爲了幾位掌門人暫時不宜泄露身份,把他們安置在後面茅舍之中。一面囑九毒娘子,負責守護茅舍,不準任何人進去。

白少輝因兩河口棄船之時,明明有兩條船,但此刻就只有賽諸葛等人乘船而來,不知另一條船上的人,去了那裡,

他心中惦念着義父,正待向賽諸葛問問義父下落,但見他只交待了九毒娘子幾句,就匆匆往屋後走去,一時只好忍了下來。

九毒娘子因大家已有兩晚沒有睡眠,自己奉命守護茅屋,就要白少輝、範殊、香香三人回房休息。

這一天,大家都在九道樑休息,沒有上路。

浣花夫人被“九轉簫音”嚇跑了,當然不會再有強敵趕來,這一天,也就是最平靜的一天了。

翌晨,天色未明,就登船啓程,一連兩天,都在船上渡過。

大家誰也不知道究竟要去那裡?反正賽諸葛肚裡的事,不到地頭,是不會告訴你的,誰也問不出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直到第三天傍晚,船到嶺峪河,就舍舟登陸。一行人由武當玉真子領路,一路疾行,翻山越嶺,奔到初更時分,到達一座高峰之下。

朦朧夜色中,但見山林間矗立着一座廟宇。

玉真子腳下一停,拱拱手道:“前面就是白雞觀了,貧道替諸位帶路。”說完,當先朝那廟宇走去。

範殊跟在白少輝身後,心頭甚是納悶,悄聲問道:“大哥,這是什麼地方了?”

白少輝因賽諸葛對此行似是十分隱秘,心知必然又有事故,聞言只是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多問。

大家誰也沒有說話,由玉真子領先,行近觀前,只見從門內迎出一名老道,打了個稽首,還沒開口。

玉真子和他低低說了幾句,那老道連連點頭,轉身往裡行去。

一行人都隨着老道進入了大門,穿過大殿,再折入長廊左面,不一回工夫,已經到了後院。

這是一座清靜的精舍,四周梧桐繞屋,濃陰匝地,桐影散滿窗前,顯得安靜幽雅已極!

白少輝冷靜的朝四外一掃,但見精舍四周,桐影樹隊之間,隱伏着四五頭巨大,看到自己等人,不吠不動,似是各有崗位,看來外人難越雷池一步。心中不覺暗暗忖道:“莫非哮天叟石中龍已經來了?”

入了精舍,還有內室,內室中早已擺好了一席豐富素齋。

那老道把衆人引入內室,突然撲的跪了下去、惶恐的道:“弟子玄清,不知掌門人蒙難,若非石大俠、戴大俠奉持掌門人玉符前來說明原委,弟子還一無所知,伏望掌門人恕罪。”

他雖然跪了下去,但兩眼卻望着玉真子。

皆因一行人中,除了賽諸葛身穿八卦道袍,其餘都是俗家裝束,沒有一個人的面貌像武當掌門玉虛子,他自然認不出來。

玉虛子這時擺了擺手,徐徐說道:“玄清,你且起來,這是本門的劫運,爲師叔的尚且遭人劫持,如何怪得了你。”

說話之時,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

這一揭,登時露出本來面目,只見他長眉修目,貌相清癯,當真如蒼松古月,道貌嚴然,不失爲一派掌門的氣概!

白少輝瞧的一怔,接着恍然大悟,暗暗忖道:“武當玉虛子等六人,被浣花宮偷天換日,劫持而去,囚在天囚堂中,雖未喪命,但明明已經被人毀去容貌,那是不讓有人再認得出他們身份,當然不可能只是給他們戴上一付假面具就算。”

但他此刻卻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裡面就是真面目,那就是說,這三天之中,賽諸葛表面上說是他們研商大計,不準有人驚擾,其實是在替六人恢復本來面貌,同時又用人皮面具,替他們做了幾張假面具。

他想到九疑先生替自己改變容貌之事,越發料到了幾分,這位南北幫的軍師賽諸葛極可能就是九疑先生!

玉真子也在此時,徐徐揭下面具,露出本來面目,兩人此一舉動,自然是有意給玄清看的。

揭下之後,又緩緩把人皮面具,覆到臉上。

玄清先前還是疑信參半,但看到了掌門人的真面目,自然完全相信,伏在地上叩了幾個頭,才行站起,垂手道:“掌門人和諸位遠道而來,弟子已經準備了素齋……”

玉虛子道:“不忙,你先請石、戴兩位大俠進來。”

玄清躬身應“是”,立即退了出去,一回工夫玄清領着哮天要石中龍、飛鼠戴良進來。

玉虛子揮手道:“玄清,你到外邊去,約束觀中弟子,不準走漏風聲。”

玄清領命退出。

石、戴兩人看到賽諸葛,立即抱拳道:“屬下參見軍師。”

賽諸葛還禮道:“兩位辛苦了,快快請坐。”

哮天叟石中龍乃是南北幫護法身份,依言在椅上坐下,飛鼠戴良卻依然恭立如故。

玉虛子道:“戴大俠到了白雞觀,就是武當的貴賓,快請坐了好說。”

賽諸葛朝他點點頭道:“戴兄不必拘禮,山人還有話要問你。”

飛鼠戴良欠身應是,在下首一把椅子坐下。

賽諸葛轉過臉去,面向哮天叟看了一眼,意思自是要他先報告了。

哮天叟立即雙拳一抱,欠身道:“兄弟奉了軍師之密柬,第一件事,是要生擒巫山分宮審機堂主唐鎮乾……”

白少輝暗道:“原來他留在巫山,是奉命擒拿唐鎮乾去的!”

只見賽諸葛微微一笑,道:“可是給他跑了?”

哮天叟老臉一紅,道:“什麼事都瞞不過軍師,說來慚愧得很,那唐鎮乾被困奇門陣內,但他老好巨猾,咱們雖在林中佈下草人,旨在誘他使盡身上暗器。不料他發覺無法出困,最後竟然留了一手並未全使出來,兄弟遵奉軍師指示,一直等到天色黎明,奇門陣勢快要失效之時,眼看他只在林內到處跳躍,不再使用暗器。只當他身上暗器已經使完,就指揮八頭虎獒,把他圍住,一面出聲勸告,希望他棄暗投明,那知他雙手齊發,打出漫天暗器,兄弟一時大意,幾乎被他打中,八頭獒犬,卻全死在他劇毒暗器之下。兄弟一怒之下,打了他一記翻天掌,終於被他負傷衝出林去,兄弟真是無顏向軍師覆命。”

賽諸葛輕輕嘆息一聲道:“錯了,錯了!山人要石兄前去,原是因石兄和他有舊,能把他說服,自是最好,萬一無法勸說,就要石兄賣個交情,放過了他,留得日後相見餘地。石兄一時氣憤,這一掌不但打斷了多年交情,而且更加堅定了他替浣花宮賣命,豈不是弄巧成拙!”

哮天皇呆的一呆,俯首道:“兄弟當時氣惱之下,實是未曾想到這一點上去。”

賽諸葛含笑道:“此事既已過去,也就算了,不過石護法以後務必按照兄弟既定步驟行事,千萬不可再逞意氣,誤了大事。”

哮天叟老臉通紅,欠身應是。

賽諸葛又道:“第二件事如何?”

哮天叟道:“兄弟奉命趕來,果然在峰頂截住了浣花宮一頭飛鴿。”

賽諸葛笑道:“凌空擒飛鳥,除了石護法的‘招雲手’天下無人有此能耐。”

哮天叟聽了賽諸葛當面稱譽面上有光,接着說道:“正好戴兄已把武當掌門人的玉符盜到趕來會合。”

賽諸葛輕搖羽扇,微微一笑道:“山人安排之事,早已算定了時間,大家都不能有分毫延誤,才能銜接得住。”

白少輝忖道:“他在巫山分宮,派出去的人,相隔數百里路,就能算準每一個人的到達時間,分毫不誤,即此一點,已非常人能及了!”

哮天叟續道:“當時就由戴兄把浣花宮朱鈴描摹下來,放了鴿子,和戴兄同來此地。”

賽諸葛點點頭問道:“你們行從是否隱秘?”

哮天叟道:“兄弟一路都有獒犬斷後,決無泄秘之慮。”

賽諸葛道:“這樣就好。”

飛鼠戴良從懷中摸出一塊玉符,雙手呈上,說道:“屬下遵照軍師指示,盜出武當掌門玉符,把那方假的,依然放回原處,請軍師過目。”

賽諸葛接到手上,一面笑道:“我要你盜取玉符,目的就是爲了取信白雞觀主,如今已經用不着了。”

說着把玉符遞向玉虛子道:“道長請收好了。”

飛鼠戴良又從懷中取出一顆小小石印,說道:“這是屬下依照浣花宮頒令朱鈴刻的印章。”

賽諸葛伸手接過,含笑道:“戴兄這手僞造之能,江湖上也無出其右了。”

白少輝想起飛鼠戴良在巫山分宮,僅憑徐榮口述,就僞造了神能堂令牌,足見賽諸葛所言非虛,心中暗暗付道:“賽諸葛縱然學貫古今,算無遺策,但最難的,還是用人唯才,他對手下每一個人的特長,都瞭如指掌,善爲運用,無怪他能出奇制勝了!”

賽諸葛回頭朝玉真子道,“道兄去請觀主進來。”

玉真子答應一聲,走了出去,接着就領了玄清進來。

賽諸葛道:“觀主可有紙筆?”

玄清道:“有、有,貧道這就去取。”轉身往裡走去。

賽諸葛道:“觀主不用取了,文房四寶既在裡問,山人到裡面去寫,也是一樣。”說完,隨同玄清,走了進去。

過不一回,只見玄清從裡面走出,朝飛鼠戴良招招手道:“戴大俠,道長有請。”

戴良趕忙站起,朝裡間走去。

又過了一回,只見飛鼠戴良手中拿着一個小小竹管,匆匆往外行去,接着賽諸葛、玄清也從裡間出來。

賽諸葛滿臉春風,含笑道:“觀主已替大家準備了酒席,現在咱們可以入席了。”

玉虛子是武當掌門,到了這裡,他自然是主人身份,當下就擡手肅客,請大家入席,兩名道童相繼送上酒菜。

賽諸葛手託酒杯,站起身來,笑道:“兄弟借花獻佛,要先敬玉虛、玉真兩位道兄一杯,因爲今晚這席素齋,乃是光復武當派之宴。吃過這一席酒,但等天色黎明之前,大家就可恭送玉虛道兄兩位重返玄獄觀,咱們也要在天色黎明之前,迅速離開武當山了。”

說完一飲而盡。此言一出,不由得大家齊齊一怔!

試想武當派已爲浣花宮手下冒名頂替,當了掌門人,縱然玉虛子已經恢復容貌,縱然飛鼠戴良已經潛入玄獄觀,換出了掌門玉符。

但武當門人衆多,這真假掌門,一時極難分辨,說不定還有一場激戰。但聽賽諸葛的口氣,甚是稀鬆,好像只要玉虛、王真兩人,在黎明之前,前去接事就好。

尤其他說大家要在黎明前儘速離開武當,似是不用跟隨玉虛子同去玄獄觀了。

大家雖知賽諸葛必有奇計,但要像他說的這般容易,也難以置信,每人心中都不免疑信參半。

玉虛子、玉真子同時站了起來,舉杯乾了,由玉虛子答禮道:“光復武當,全仗先生大力。”

賽諸葛大笑道:“光復武當,只是指顧問事,山人已有安排,大家只管安心喝酒就是了。”

時間漸漸接近五更,大地一片沉黑!

白雞觀前,古柏森森,林黑如墨!

就在此時,林前出現了兩條幽靈似的黑影,這兩人以黑紗蒙面,但身上卻穿着寬大道袍,在林前略一逡巡。就舉步朝白雞觀走來。

白雞觀大門敞開,但卻看不到一絲燈火,遠遠望去黑沉沉的,使人有森嚴之感!

大門左右,各立一人,黑夜之中,也看不清他們面目,只覺兩人俱是身穿黑衣,腰佩長劍。

走在前面的道裝人暗暗忖道:“只有統領手下,是身穿黑衣的,這次例行巡視,來的是南宮統領了!”

心中想着,人已走近大門,雙手一拱正待開口!

左邊黑衣人冷喝道:“來人可懂規矩?”

走在前面的道裝人聽得一怔,立即從懷中摸出一張紙條,陪笑道:“貧道兄弟,是奉召來的。”

那黑衣人看也沒看,冷哼道:“今晚奉召來的,不止你們兩個,一律須除下面紗,報名候傳。

前面的道裝人聽的一怔,暗想:“今晚奉召趕來的,不知還有些什麼人?”

伸手取下蒙面紗,拱手道:“貧道兩人,是武字一號、二號,煩請老哥代爲通報。”

他說話之時,身後那人也已取下面紗。

這兩人前面一個長眉修目,貌相清癯,頦下留有花白長髯,赫然正是武當掌門玉虛子!

後面一個,藍袍黑髯,身材頎長的,則是玉真子。

他們自稱武字一號、二號,當然就是浣花宮派去冒名頂替的人了!

左邊黑衣人道:“你們隨我來。說完,轉身朝裡走去。

武字一號和武字二號跟在黑衣人身後,進入大門,經過一條長廊,但相隔不遠,就有一名黑衣人岸立不動。

對自己兩人行去,視若無睹,寂然無聲,氣勢森肅,越發相信是統領在此。

一回工夫,來到後院精舍,忽見兩名面垂黑紗的黑衣佩劍少女,站在精舍石徑前面,擋住去路,嬌聲喝道:“來的是什麼人?”

領路的黑衣人上前施了一禮,低聲道:“武字一號、二號,奉召而來。”

右首黑衣少女道:“叫他們等一等。”說完,返身往裡行去。

黑衣人和武字一號、二號,恭身肅立。

過了一回,只見那黑衣少女俏生生的從精舍走出,喝道:“統領叫武字一號進去。”

武字一號趕忙應了聲“是”。

黑衣少女道:“隨我來”。

說完,領着武字一號,朝精舍而去。

武字二號未奉召喚,只好靜立待命。

武字一號隨着黑衣少女進入精舍,但覺眼前一亮,寬敞的客室中,此刻正燃着一支紅燭。

當中一張椅子上,端坐着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枯瘦老者,那不是鐵面神判南宮無忌,還有誰來?

武字一號趕緊上前一步,拱手道:“卑職參見統領。”

南宮無忌臉含微笑,點頭道:“請坐。”

黑衣少女端過一把椅子,放到下首,隨手拂了一拂。

武字一號被派往武當,冒充玉虛子,身份自然不低,略微躬身,便在椅上坐了下來,欠身道:“統領召見,不知有何指示?”

南宮無忌一手捏須,徐徐說道:“本座奉命巡視各地,旨在瞭解各大門派情況,武當派交你負責,目前執行得如何了?”

武字一號道:“卑職奉命來此,不過半年時光,當時奉堂主指示,玉虛子久已不問派中之事,一切均由玉真子代行職權,命卑職不可泄露行藏……”

南宮無忌臉色漸漸沉下來了。冷笑道:“如此說來,你是一概不知道了?”

武字一號心頭一震,急忙低下頭去,囁囁的說:“統領明察,卑職只是暗中策劃,當時從總香堂撥下來的“說服丹,一共只有十二粒。武當派玉字輩九人,玄字輩二十四人,雲字輩有八十四人,實在不夠分配。經卑職和二號權衡輕重,只有先讓本觀派有重要職司的四名玉字輩和八名玄字輩先行服下。”

南宮無忌點點頭道:“目前呢?”

武字一號道:“半月前,總香堂撤銷,卑職改隸巫山分宮,由神機堂撥下的‘散功丹’,系是一種慢性毒藥,須分三期服用。目前本觀門人,均已全體服丁”,五處分觀,卑職已命二號近日內以巡視爲名,着手進行。”

南宮無忌道:“俗家弟子呢?”

武字一號道:“俗家掌門自流雲劍客季廷芳失蹤,卑職已指派壽一峰主持;但因俗家弟子,人數分散,一時只怕不易,卑職自當盡力而爲。”

南宮忌突然仰天大笑,聲音龍吟!

武字一號驚然一驚,趕忙躬身道:“卑職如有不當之處,還望統領多加指點……”

面宮無忌點頭道:“你做的很好!”說到這裡然後站起身來,朝內室拱拱手道:“兩位道兄大概都已聽清楚了,現在請出來吧!”

武字一號心頭暗暗一震,不知室內躲着的兩人是誰?急忙舉目瞧去!

但見門簾啓處,緩步走出兩人!

當先走出的人,也是道家裝束,生得長眉修目,貌相清癯,竟然和自己一般無二!

不,此人赫然和玉虛子長得一般無二!

第二個藍袍黑髯,身材頎長,面貌也和玉真子一模一樣:

武字一號駭然變色,兩眼望着南宮無忌,驚愕的道:“統領,這……”

南宮無忌微微一笑道:“夫人已另派武字一號二號接替,你可隨本座回去,聽候發落。”說到這裡,擡頭向門外問道:“外面是否已把武字二號拿下了?”

只聽門外一個女子聲音格的笑道:“啓稟軍師,白兄弟早就把那廝廢了。”

這幾句話的工夫,又從內室陸續走出四人,那是少林大智、大通、衡山南嶽觀主,形意門邵元衝,他們仍然一身俗家裝束。

原來那南宮無忌,正是賽諸葛喬裝,此刻呵呵一笑,朝窗外望了一眼,向玉虛、玉真兩人拱拱手道:“天色即將黎明,兩位道兄快請回山吧。”

少林大智大師雙手合下,代宣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恭喜道兄,武當派總算光復了。”

南嶽觀主和邵元衝也拱手賀道:“恭喜道兄。”

玉虛子連忙還了一禮,然後朝賽諸葛稽首道:“先生大德,武當派永誌不忘,貧道告辭了。”

說完向衆人連連稽首,率着玉真子步出精舍,回武當而去。

這時,白少輝、範殊、九毒娘子、香香四人,也都走了進來。

武字一號這回聽清楚了,額上汗出如水,無如全身都已癱瘓,連一分掙扎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心知已着了人家的道,不覺嘶聲道:“你……是……南北幫的軍師?”

賽諸葛理也沒加理會,一面朝大家說道:“諸位道兄,天色快亮,咱們也該動身了。”

九毒娘子朝武字一號指了指,問道:“軍師,這廝要如何處置?”

賽諸葛回顧了武字一號一眼,微笑道:“只要他肯和咱們合作,不妨帶他一起走。”

嵩山、古稱外方,又名嵩高,太室,河南地當中原,嵩字代表高山之意;位於中原,故號中嶽。

山有太室、少室二峰,聞名全國的少林寺,就坐落在少室山的北麓,古剎莊嚴巍峙於翠柏蒼松之間。

這天辰牌時光,金黃色的朝陽普照山林,路邊葉草,宿露未乾!

由登封往北的一條大路上,這時正有一行人馬,朝北麓而來!

這一行人馬,前面是五乘轎子,轎後一匹馬上,端坐着一位鬚髮半白的老者,馬後,是四名掛着腰刀的戈什哈,一個個紫臉濃眉,挺起胸膛,一付雄赳赳的模樣,好不神氣?

這情形不用說準是有什麼蒞任的官吏,或是過路的大員上少林寺拈香來了。

一行人還未到寺前平臺,山門前面,已有三名灰衣僧人,恭身伺立,迎候貴賓。

五乘轎子在平臺上停了下來,四名戈什哈分左右抄過轎子,在平臺上站停,騎在馬上的總管,也同時翻身下馬,走到轎前。

寺門前三名灰衣僧人,爲首一個五旬左右的僧人,立即迎了上來,合十躬身道:“小僧勝清,恭近貴賓。

總管拱手道:“大師父少禮,煩請通報貴寺方丈,南陽府尊畢大人路過貴寺,拈香來了。”

說完,從懷中取出大紅名貼,遞了過去。

勝清雙手接過名貼,轉身向一名僧人低低說了兩句,那僧人手持名貼,匆匆往裡通報而去。

這時第一頂大轎已然停下,從轎中走出一位面貌清瘦,身穿天藍圍花長袍的老者,氣度雍容,正是畢知府了。

跟着第二、第三乘轎中,同時走出兩個老者,看身份,敢情是兩位幕友。

第五乘是小轎,一名青衣使女,落轎之後,走到第四乘轎前,打起簾子,挽着一名羅衣少女下轎,不用說那是畢府的千金。

南陽府,雖非當地父母官,卻是本省大吏,知客僧勝清那敢怠慢,一等畢知府下轎,慌忙趨前幾步,躬身合十道:“小僧叩見大人,敝寺方丈不知大人駕到,有失迎迓,大人先請到寺內奉茶。”

畢知府一手摸着疏朗朗的黑髯,點頭笑道:“本府只是久聞寶剎大名,此次奉旨出京,順道前來瞻仰,大師父毋須客氣。”

說完,回頭朝兩位老者擡手道:“南兄、邵兄請。,”

那兩名老者連連拱手道“府尊請。”

畢知府臉含微笑,不再客氣,由勝清引路,往裡行去,兩位幕友緊跟畢知府身後,接下”來是畢府千金、總管,和四名戈什哈相繼而入。

知客僧勝清直把畢知府讓進東首一座院落,那是少林寺接待貴賓休息之所,院前花木扶疏,一排三間敞軒,窗明几淨,佈置精雅。

四名戈什哈分兩邊在階前站定。畢知府和他愛女偕同兩名幕友,一同在廳上落坐,早有沙彌奉上香茗細點。

就在此時,但見兩名黃衣老僧急忙趕來,才一跨上石皆,走在前面的老僧,立即搶前幾步,朝畢知府雙手合十,躬下身去道:“老大人駕到,貧僧迎候來遲,實在罪過,伏望老大人恕罪。”

知客勝清連忙在旁躬身說道:“啓稟大人,這是敝寺方丈,這是敝寺監寺。”

原來這兩個黃衣老僧,正是方丈大智大師和監寺大通。

畢知府聽勝清引見,也立即站起來,含笑還禮道:“大師好說,本府久聞大師是一代高僧,今日一見,果然寶相壯嚴,名不虛傳。”

大智大師合十道:“老大人過獎,貧僧如何敢當。”一面朝畢小姐和南、邵兩人一一施禮,大家也還禮不迭。

大智大師目光一掄,合十道:“老大人遠來,貧僧深感招待不週,此地不是休息之所,老大人諸位,請移玉方丈室奉茶。”

畢知府啄了口香茗,便起身道:“大師不必客氣,本府還上寶山,原爲瞻拜金身而來,還是先到各處上過香再說。”

大智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老大人廣種福緣,自得我佛保佑,富貴壽考,福澤綿遠,貧僧這就替老大人帶路。”

大家由大智、大通和知客勝清三人陪同,在大佛殿、初祖殿、毗廬殿、達摩殿等處,一一上香禮拜完畢,時間已快近午刻。

大智大師又道:“貧僧已命廚下,準備了素齋,老大人請到方丈室休息了。”

畢知府滿臉春風,點點頭道:“大師隆情,本府只好叨擾了,只是本府久聞寶剎大乘禪院住的都是佛法精深的有道高僧,意欲煩請大師引路,前往瞻拜。”

大智大師面有難色,沉吟了下道:“老大人垂察,敝寺大乘禪院,乃是上代長老清修之地,均已多年不問塵事,不願有人打擾,實有未便。”

畢知府道:“本府在京之日,已聽王公大臣中到過河南的,都極口推崇寶剎大乘禪院長老佛法精深,心頭曾發宏願,他日若有機緣,路過嵩山,便當禮拜這幾位當世高僧。此次奉旨署理南陽,真是和我佛有緣,既然到了寶剎,豈能當面錯過?大師試爲本府先容。”

姓邵幕友接口道:“府尊確曾和兄弟提起過此事,當日七王爺出京,路過寶山,就曾見到一善神僧,暢論佛理,回京之日,備極推崇,應爲當今第一高僧。府尊有此宏願,既是與佛有緣,大師何妨向神僧面陳原委,也許會破例接見,亦未可知。”

畢知府含笑道:“正是如此,務希大師善爲陳說,本府宏願。”

大智大師努眼望望師弟,只是沉吟不語,他因畢知府乃是本省大吏,勢難回絕,但他又不敢去見一善大師,是以深感爲難。

監寺大通合十道:“老大人既然這麼說了,方丈就向大師伯請示。看看能否延見?”

大智大師勉強點頭道:“老大人吩咐貧僧自當前往一試,只是敝師怕是否肯接見老大人,貧僧就不得而知了,”

畢知府道:“全仗大師善爲先容。”

大智大師道:“老大人請在此稍待,容貧僧見過敝師伯,再來奉請。”

畢知府笑道:“不勞大師往返,本府就在大乘禪院外稍候無妨。”

這話是說要和大智大師同去了。

姓南的幕友道:“府尊說的極是,設若是一善神僧不允相見,咱們就在大乘禪院前瞻仰瞻仰也好。”

大智大師被他說得無法推辭,只好合十道:“老大人和兩位老施主要隨同貧僧前去,自是無妨,只是……”

他目光望了畢知府千金一眼,欲言又止。

畢知府道:“大師有何礙難之處,儘管請說無妨。”

大智大師口中低宣一聲佛號,雙掌合十道:“老大人明察,敝寺大乘禪院,乃是上代長老清修之地,訂有一打不成文的戒規。”

畢知府道:“什麼戒規?”

大智大師道,“貧僧說了,務望老大人不要見怪纔好,那就是不準女子入內。”

原來這中間還有一段秘辛,據說昔年有一位統兵大員,途經嵩山,久聞少林寺之名,入寺隨喜。那大員有兩千金,逛到一處院中,眼看院門緊閉,門上還貼着封條,心下大奇,問起知客僧人,才知院內是一位上代長老,閉關清修,已有數十年未出。兩位於金一時好奇,,命隨從啓門而入,知客僧人勸阻無效,又俱於對方渲威赫勢,只得任由他們啓開而入。到得院中,但見滿院荒草,狐鼠亂穿,殿中僅有一具八角神龕,蛛綱交織,塵灰盈寸,兩女湊着眼睛,往裡瞧去。

只見龕中端坐着一位枯槁老僧,白髮委地,兩手指甲,長逾數尺,不言不動,看情形果然還好好的活着。這兩位千金小姐,幾曾見過這等奇事?你張我望,口中不由咕咕格格的笑將起來。

這一笑可壞了大事,她們不知老僧修練的是達摩枯禪,閉關數十年,心如槁枯,就是經不得女色。偏偏這兩位年輕小姐,湊近粉臉,雖隔着一道龕門,但相距颶尺,鼻中聞到的是花粉脂香,耳中聽到的是鶯聲燕語,老和尚定力再堅,也自忍不住古井生波。

剎那之間,元陽盡泄,但聽龕中一聲長嘆,雙目流下淚來,一個身子,也登時倒了下去,數十年苦功,毀於一旦。

從此少林寺就立下規條,長老清修之地,不準任何女子入內。

閒言表過,卻說大智大師說出大乘禪院不準女子入內,話聲甫落。

只聽伺候小姐的那個青衣使女忽然格的嬌笑道:“大師父,你們這條規矩,可訂得不通了,難道女人就不直錢?我佛如來,也是女人養出來的呀!”

話是不錯,但這種口吻,那裡還象是官宦人家出來的丫環使女?

畢知府沒料到她會在緊要關頭,口沒遮攔,突然衝出這樣的話來?暗暗攢了下眉,臉色一沉,喝道:“梅香,少林寺清規素嚴豈是你胡說的地方?”一面朝大智大師拱拱手,歉然道:“下人不懂禮節,大師幸勿見怪。”

差幸眼前的少林方丈和監寺大師,原是江湖上人,並非什麼高僧,聽了梅香之言,也不以爲怪,連忙合十道:“老大人言重了。”

梅香自知失言,低着頭道:“婢子這話說錯了麼?”

畢知府道:“你伺候小姐,在此等候,不準隨便亂走,知道麼?”

梅香道:“小婢記住了。”

畢知府擡手道:“兩位大師請。”

他說的“兩位大師”,自然是指大智、大通而言。

要知這兩人,原是浣花宮手下冒名頂替的江湖上人,從沒和官府打過交道,平日裡縱然機警,但此刻在畢知府面前,卻似爲他氣度所攝,深恐自己兩人失了“方丈”和“監寺”的身份。

大智大師趕忙合十道:“貧僧替老大人帶路。”

說完側身在前引路。

畢知府扶髦微笑,隨在兩人身後而行,接着是南、邵兩位幕友,畢府總管。

四名戈什哈、固小姐和梅香留在達摩殿上,也自留下兩人另外兩名即隨着總管,往大乘禪院而去。

大智、大通領着一行人,穿過一重殿宇,到了一座翠竹環繞的院前。

畢知府擡頭看去,但見一道青磚圍牆,門額上篆刻:“大乘禪院”四字。

大智大師行近院門,突然停下腳步,回身道:“老大人,且請留步,容貧僧稟明敝師伯,再來迎迓。”

畢知府含笑道:“大師只管請便。”

大智大師又合掌一禮,拖着沉重腳步,進入院去。

不多一回,只見大智大師匆匆走出來,合十躬道:“敝師伯年事已高,不克親迎,請老大人諸位,入內相見。”

畢知府擡手道:“大師請。”

大智大師道:“貧僧有僭。”說完,當先在前領路。

畢知府和甫、邵兩位幕友及大通大師,緊隨大智大師身後,進入院門,畢府總管和兩名戈什哈,卻在院前停了下來。

院中花木清幽,迎面七級石階上,三面長廊,都圍以字雕欄,正中高懸一方朱漆橫匾,那是御題的“以證彼岸”四個金字。

大智大師當先走上石階,畢知府跟着緩步而上。

進入廳門,裡面是一座寬敞的暖閣,三面具有落地長窗,張以黃幔。

正中粉壁上,掛着的是一幅“達摩一葦渡江圖”,和一付長聯。靠壁一張擱几上,放一個古銅小香爐,熱着檀香,一入其中,就可聞到一股淡淡的檀楠香氣。

這座暖閣,看情形敢情是長者們議事之事,因此寬敞的廳上,只有蒲團,沒有椅兒。

此刻居中一個蒲團上,盤膝端坐着一個灰衲白眉老僧,雙目微闔,望去寶相莊嚴,有如畫家們筆下的“無量壽佛”一般,使人油生敬意!

大智大師陪同畢知府進入暖閣,立即停步,低聲說道:“老大人,上面這位就是敝師伯。”

他口中的“敝師伯”,正是少林寺九位長老之首的一善大師了。

畢知府肅然起敬,雙手抱拳,作了個長揖,說道:“晚生參見神僧。”

他僅以“晚生”自稱,並沒有報出自己姓名來。

一善大師緩緩睜開雙目,瞧了畢知府一眼,點頭道:“你們來了,很好,請坐。”

大智大師連忙低聲道:“有屈老大人,只好請在蒲團上坐了。”

原來右側地上已經放好了三個蒲團,畢知府和南、邵兩人依言在蒲團上坐下。

一善大師緩緩擡頭,吩咐道:“大通,鳴磐。”

嗚磐,乃是召集其他八位長老。除了少林寺發生重大事故,須由九位長老集會議事之外,會見賓客,從無鳴磐召集全體長老之例。

本來縱有貴賓來訪,也可在禪房延見,毋須到議事廳來。

大智大師微微一怔,但想到一善大師方纔吩咐要在議事廳延見來賓,還要鳴磐召集八位長老,也許因對方是本省大吏,以昭隆重,也就不疑有他。

監寺大通大師望了掌門人一眼,便躬身退下,走到廊下,連擊了九下玉磐。

九響磐聲,清脆悠長!

就在磐聲之中,但見八位灰衲老僧雙手合十,分由左右兩邊,緩步進入大廳,走到上首兩排蒲團前面站定。朝中間一善大師躬身一禮,各自坐下。

九位長老這一坐下,暖閣中的氣氛,就登時顯得嚴肅起來!

一善大師緩緩說道:“諸位師弟,可知小兄鳴磐把你們招來,有什麼事嗎?”

左首第一位老僧合十道:“大師兄見召,必有非常之事,小弟恭聆指示。”

一善大師道:“不錯,確實是一件非常之事,你們先見過這位施主。”隨着話聲,用手朝畢知府指指,續道:“據大智師侄的報告,說是有一位新任南陽府尊畢大人要見愚兄,但方纔他見到愚兄,即以傳音入密,說他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南北幫軍師賽諸葛。”

“南北幫軍師賽諸葛”,這幾個字,聽到大智、大通兩人耳中字字宛如焦雷,不禁臉色驟變。

大智大師一臉惶恐,慌忙合十躬身道:“弟子一時不察,致受好人矇蔽,驚動師怕,爲了本門尊嚴,弟子認爲該把他們立時逐出寺門,不知師伯意下如何?”

一善大師還未開口,坐在右首第一位的老僧道:“他假冒官吏,求見師兄,其中必有內情,咱們該問問清楚纔是。”

一善大師緩緩他說道:“據他自稱,冒名求見愚兄,是爲了咱們少林寺將要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鉅變……”

八位長老全都面露驚奇,十幾道目光,不禁全向冒充南陽知府的賽諸葛投來。

大智大師站在下首,身軀微微一震,躬身道:“大師伯垂察,咱們少林寺二十年來,平靜如昔,那有什麼鉅變?此人滿口胡說,故作驚人之言,惑人耳目,必然別具用心,本寺規律素嚴,此等人實是容他不得,還望大師伯……”

一善大師擺了擺手,道:“老衲自有道理。”

監寺大通大師躬身道:“弟子認爲他們冒名而來,應按本寺律條:《江湖中人潛入本寺者,一體擒交持戒院》處理。”

右首第一位長老道:“小弟之意,認爲監寺師侄說的甚當。這幾個人來意如何,該交持戒院處理纔是。”

賽諸葛端坐在蒲團上,任由他們爭論,面含笑容,神色自若。

只見一善大師涌了一聲佛號,搖頭道:“如果真如這位施主所說,本寺發生了變故,而這一變故,又是咱們立寺以來,從未有過的大事,那麼持戒院只怕也未必處理得了。”

左首第一位長老道:“大師兄可曾問過他本寺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一善大師道:“沒有,這就是愚兄要把大家召來,聽聽他的意見,少林寺如何發生了鉅變”’

右首第一位老僧道:“大師兄認爲這位施主的話,可以相信麼?”

一善大道:“這位施主爲了本寺之事,趕來少林,求見愚兄,不論他所說的對與不對,總是一片好意……凡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信口雌黃,無中生有之事,他敢到少林寺來麼?”

他這一番話,不啻表示賽諸葛說的鉅變,他已有幾分相信。

八位長老不覺齊齊一怔!

他們誰也弄不清大師兄昔年襄贊前任方丈——二師兄,處理寺中事務,素以謹慎出名,何以今日會對賽諸葛深信不疑,且有偏袒之意,大家全都感到意外。

右首第一位長老聽大師兄這般說法,只得合十道:“大師兄說的極是。”

大智、大通兩人,站在下首,只是互望了一眼,並沒開口。

一善大師目光徐徐回到賽諸葛身上,臉色凝重,緩聲道:“大乘禪院九名長老,業已全在這裡,施主可以說了。”

賽諸葛目光掄動,朝廳上打量了一眼,拱手道:“在下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一善大師道:“施主心中有什麼話,盡請直言。”

這話已等於說,一切均有他負責了。

賽諸葛道:“老禪師亮察,在下要說之事,不僅關係貴派,抑且關係整個武林,在下說出來了,老禪師能否保證毫無泄漏之處?”

一善大師道:“施主在少林大乘禪院的話,老衲可以保證,決沒有人敢向外泄漏。”

賽諸葛道:“老禪師說的極是,貴寺大乘禪院各位長老都是年高德劭的高僧,在下自然相信得過,只是此時在場的,還有不是長老的人。”

這話自然是指少林方丈大智、監寺大通!

損及少林方丈等於是辱及少林寺,八位長老聽的一齊變了臉色。

大智大師勃然作色道:“施主那是指的貧僧師兄弟了,施主潛入少林,又在諸位長老面前極盡離間挑撥,究竟是何用心?”

賽諸葛微笑道:“兩位毋須多心,此地除了兩位,還有和在下同來的兩個敝友,更何況在下此話,只是譬如罷了,方丈自問若是心中無鬼,大可但然。”

一善大師道:“依施主之見,要老衲如何保證?”

賽諸葛道:“老禪師言重,在下之意只是想請老禪下令,在下未把內情說清以前,在場之人,不準任何人擅自離開此地。”

一善大師憬然若有所悟,點點頭道:“老衲依你就是了。”說完,回頭朝坐在左首第四位,和右首第四位的兩個長老說道:“九師弟、十師弟,聽着,沒有愚兄允許,不論何人,若想擅自離此地者,一概給愚兄擒下。”

這話又聽的其他八位長老齊齊一怔!

左首第四位老僧遲疑了下;問道:“大師兄說的,是否包括大智師侄在內?”

大智大師身爲方丈,長老會議,雖有權解除他方丈職務,但那是必須方丈犯了極大過錯,由會議通過,才能解除其方丈之職。在職務未解除前,方丈爲一寺之主,豈能輕言擒下?

一善大師自然聽的出九師弟言外之意,臉色凝重,肅穆的道:“大智師侄若是未經愚兄允准,擅離此地,那就是貌視長老會議,觸犯本寺清規,自可把他擒下。”

九、十兩名長老一齊欠身道:“小弟領法旨。”

一善大師回頭道:“施主現在可以說了。”

賽諸葛道:“此事必須從頭說起,纔有脈絡可尋。近兩年來,江湖知名之士,陸續傳出有人失蹤,先前大家認爲這些人也許是隱姓埋名,退出江湖了。那知到了去年,江湖上連續出事,諸如貴派俗家掌門勝家堡鐵膽勝大俠、武當派流雲劍客季大俠,以及衡山人云龍常大俠,一月之內,相繼失蹤。這才引起貴寺和武當,衡山三派的重視,當時由貴寺大通大師、武當玉真道友和衡山掌教南靈道長,連袂前往嶽麓,叩見無極老人。”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語氣微頓,問道:“這段經過,老禪師不知是否知道?”

一善大師點頭道:“勝鎮山失蹤之事,老衲曾聽大智師侄說過,據說當時江湖上似有一股神秘幫會在暗中擴展,但又毫無蹤跡,使人無法捉摸,要他們前往嶽麓謁見無極老人,還是老衲出的主意。”

賽諸葛道:“這就是了,老禪師可知嶽麓之行,後果如何?”

一善大師道:“據說他們到達峰頂,才發現無極老人已經死了幾日,此行自然毫無結果了。”

賽諸葛道:“此行的結果,竟使少林、武當、衡山三派,同時淪入了奸徒之手,數以千計的門人,亦將同淪浩劫,這結果實在是太怕人了!”

大智大師怒聲道:“少林寺如何淪人奸徒之手,施主在大乘禪院說話要有分寸。”

賽諸葛連瞧也沒有瞧他一眼,續道:“這話又得從浣花夫人說起,浣花宮在江湖上獨樹一幟,從來不和武林中人交往,也很少在江湖走動。大家原以神秘門派目之,但也無害於江湖,不料這一代的浣花夫人,妖異其心,險謀消滅異已,獨霸武林……”

站在下首的大智、大通,已如芒刺在背,心神震動!只聽賽諸葛續道:“她要消滅異已,第一步必須併吞各大門派,因此在貴寺大通大師和武當玉真子,衡山南靈道長,連袂前往嶽麓挽請無極老人高徒一筆陰陽張果夫,同上峰頂參見老人……不料此一行動,已爲浣花宮偵知,等南靈道長三位抵達之時,張果夫已爲賊人所制,然後由賊黨假扮張果夫,在茶中暗下迷藥,上得峰頂,三人突告昏迷。此時賊黨另行裝扮成三人模樣,相偕下山而去,眼前貴寺這位監寺大師,他就是浣花宮賊黨冒名頂替的人了。”

在座八位長老聽的齊齊一怔,不禁迎目朝一善大師望去。

一善大師卻是雙目微闔,不加可否。

大智大師雙手合十,低宣一聲佛道:“阿彌陀佛,施主真是越說越離譜了,大通師弟和貧衲同門數十年,若是有人假冒,如何瞞得過貧衲這雙眼睛?”

賽諸葛大笑道:“也許你真的不知,也許是有心包庇……”

大智大師臉色一沉,怒哼道:“施主既然一口咬定大通師弟是浣花宮的人假扮而來,除了他和大通師弟天生一般無二,否則江湖上易容之術,再高明,也是依仗藥物,裝扮而成,當着諸位長者,真假自可立辨。”

賽諸葛笑道:“普通易容之術,自可立辨真僞,但據在下所知,浣花宮有一位善於改換頭臉的人,負責此事,由他手中假造出來的人,與天生無異,自然無法在頃刻之間,辨認真僞了。”口氣一頓,又道:“在座諸位,大概都還記得,此人就是三十年前,名滿江湖的外科聖手公孫述!”

此言一出,座上九位長老果然聽的勃然動容。大智大師冷哂道:“施主果然善於巧辯,隨手放出一個早已去世多年的公孫述,就把貧僧請求諸位長老當面驗看之言,輕輕推翻了,你這般無事生非,混淆黑白,也總該有個證據?”

賽諸葛道:“在下既然說出來了,自然有證據。”

說到這裡,突然轉身朝院門口喝道:“薛老弟,可以進來了。”

原來門外兩名戈什哈,正是由白少輝、範殊兩人所僑裝。

此刻聽到賽諸葛的喚聲,白少輝應聲走了進去朝上拱手一禮說道,“在下薛少陵,見過諸位大師。”

他本來原是薛少陵,經九疑先生給他改造容貌之後,化名成了白少輝,但路上經賽諸葛,授意又要他化裝成薛少陵的面貌,重以薛少陵身份出現。

一善大師倏然睜目,問道:“這位小施主是誰?”

賽諸葛答道:“此人就是姑蘇薛神醫薛道陵的令郎,去年薛神醫遭浣花宮劫持,他經人指點,趕去嶽麓,求見張果夫,適逢南靈道長三位找去,他是唯一目擊之人。”

大智大師冷笑道:“施主隨便支使一個人出來,也能算是證據麼?”

賽諸葛道:“自然有了,這位薛老弟,當日同被浣花宮青鸞堂擒去,曾和南嶽道長三人同囚一室。南靈道長曾以衡山掌門銀劍爲證,要他持劍趕去衡山,南嶽宮面告南靈道長,清理門戶。這位薛老弟和一筆陰陽逃出青鸞壇,趕去衡山,不料那假扮南嶽道長的賊人,已經先至,而且連南嶽道長,也是假的了。因此並未將銀劍交出,就和張果夫同時離開衡山,他身上帶有衡山掌門人的信物,也可算是證據之一了。”

白少輝等他說完,便從身邊取出銀劍,交與賽諸葛。

賽諸葛雙手送到一善大師面前,說道:“這是證據之一,請大師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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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步之差第八章 改頭換面第二十六章 劍破銅鈸第二十二章 爾虞我詐第三十六章 各有心機第十三章 浴血苦戰第三十八章 仇人相見第六章 屠夫成逮第七章 一老釋疑第二十六章 劍破銅鈸第二十三章 借犬追蹤第五章 莫測高深第三十章 船中定計第六章 屠夫成逮第二十五章 千里追蹤第二十三章 借犬追蹤第二十七章 義救飛鼠第三十四章 冒名頂替第三章 身世成謎第二十四章 一步之差第十七章 意外之助第十八章 五路長老第五章 莫測高深第三十四章 冒名頂替第二十五章 千里追蹤第十六章 重入虎穴第三十九章 傳燈大法第三十一章 兩河口棄船第十五章 兩者之間第七章 一老釋疑第五章 莫測高深第十一章 百 花 谷第一章 千里求醫第二十章 一掌克毒第二十三章 借犬追蹤第二十三章 借犬追蹤第三十七章 易釵而弁第二十章 一掌克毒第十六章 重入虎穴第二十六章 劍破銅鈸第四章 神秘幫會第三十章 船中定計第三章 身世成謎第二十章 一掌克毒第四章 神秘幫會第二章 有恃無恐第三十六章 各有心機第五章 莫測高深第三十二章 九道樑吹簫第十七章 意外之助第三十七章 易釵而弁第十六章 重入虎穴第十七章 意外之助第二十五章 千里追蹤第一章 千里求醫第十一章 百 花 谷第十五章 兩者之間第十三章 浴血苦戰第十一章 百 花 谷第六章 屠夫成逮第五章 莫測高深第三十三章 重掌少林第三十一章 兩河口棄船第二十二章 爾虞我詐第六章 屠夫成逮第二十章 一掌克毒第十五章 兩者之間第五章 莫測高深第五章 莫測高深第三十三章 重掌少林第三十五章 大鬧君山第三十六章 各有心機第十六章 重入虎穴第十九章 神機妙算第二十四章 一步之差第三章 身世成謎第十七章 意外之助第二十七章 義救飛鼠第三十九章 傳燈大法第十四章 百花公主第二十五章 千里追蹤第九章 水上璇宮第二十三章 借犬追蹤第十一章 百 花 谷第二十五章 千里追蹤第二章 有恃無恐第三十五章 大鬧君山第十四章 百花公主第二十三章 借犬追蹤第九章 水上璇宮第三章 身世成謎第九章 水上璇宮第三十八章 仇人相見第三十六章 各有心機第十六章 重入虎穴第二十一章 南北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