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不好了。”
正有幾分痛苦負責消滅手中那蠱補湯的陸小鳳聽到小禾這樣的咋呼,立時配合地噴出了嘴裡的一口湯,拿了帕子拭嘴角,看着慌里慌張跑進門的丫環問:“出什麼事了?”讓你這麼大呼小叫就跑進來了?
說實話,小鳳姑娘還真是有幾分好奇的。
小禾跑到桌前,看看旁邊侍立的兩個丫環,又看看自家小姐,覺得有些難以開口。
陸小鳳揮揮手,那兩個丫環便識趣地退下了。
“說吧,還讓清場,到底是什麼事?”
小禾臉色一垮,道:“靜山王府的小王爺派人來說,咱們家姑爺今天去鳳儀坊了,還是送裡面的頭牌姑娘回去。”
趙秋傑?
“那傢伙又跑鳳儀坊蹲點消費去了?”
小禾:“……”重要不在這裡好不好,是咱們家姑爺啊姑爺。
“那混蛋的意思你家姑爺我相公展小貓揹着我在外面偷腥了?”
小禾沒敢搭腔。
陸小鳳瞅瞅面前還剩下大半的蠱湯,竟然決定撒回潑,抓起那隻盛湯的蠱就砸了出去,同時大聲道:“那個混蛋竟然敢出去狎妓,氣死我了……”
小禾:小姐您這樣借題發揮真的好嗎?您喊得這麼大聲,可臉上一點怒意都沒有的好不好。
“明天咱們上靜山王府找趙秋傑問個清楚明白。”
小禾此時已經明白小姐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姐這擺明就是在府裡憋壞了,想出去透氣了。
聽到丫環過來稟報,龐夫人趕緊過來安撫情緒暴走的女兒,這個時候她可不能大動肝火,身子爲要。
只是聽小禾一說消息是趙秋傑傳來的,龐夫人當即表示:“這話有幾分真實性?”
由此可見趙秋傑這孩子在大家心目中有多沒信任度啊,信任度真是不提也罷。
“玉兒啊,依娘看展昭還是靠得住的,你先別急着生氣,等明天去問過小王爺再說。”
“嗯,女兒知道。”
一夜無話,小鳳姑娘其實睡得倍兒踏實。
第二天一大早,陸小鳳就領了小禾,坐了轎子往靜山王府去了。
早早地就把昨晚聽曲晚歸的趙秋傑給提溜起來了,美其名曰查問實情。其實,單純就是打擊報復。
我勒個擦的,沒事敗壞她家小貓的名聲,這貨是最近過太舒服了是吧?
“姐,親姐,我沒說假話啊,我真的有看到展護衛送人回去啊。”
“你說,你是不是早就垂涎人家花魁的姿色,因爲人家對你不假辭色,你昨天看到了趁機借題發揮?”
趙秋傑老實巴交地說:“那雲仙姑娘長得確實很美啊,垂涎的又不止我一個,不過,我真不是借題發揮,展護衛真的……”
“停,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你領我瞧瞧去,否則我不信。”
“啊……”這大清早的,人家教坊營業的時間還不到啊。
“啊什麼啊,走啊。”
趙秋傑瞅瞅義姐那已經小伏度凸起但若不細看又被遮掩在寬大衣袖之下的肚皮,又想想她那剽悍的性情,總覺得這是一趟並不美好的旅程。
但是,再不美好他也不敢拒絕,只能乖乖的穿戴齊整,領着義姐去教坊。
本來,趙秋傑想教坊這會兒肯定是在休息歇業中,他們這一去實在擾人清夢。可是,等他到了教坊才知道,他想太多了,明顯擾人清夢的另有其人。
竟然有人一大清早就在教坊內連打帶砸地叫囂,趙秋傑小王爺覺得這妥妥是個比他還欠收拾的敗家子。
“趕緊把雲仙給我叫出來,竟然敢駁你家胡公子的面子,她好大的架子和臉面……”
陸小鳳伸腳踢踢某小王爺,問他:“這誰?”
曾經屬於一個系統檔次,如今檔次也沒能拉開太遠的趙秋傑小王爺據實回答:“這是胡制臺的長公子胡天倫。”
“你死鐵?”
趙秋傑趕緊撇清關係道:“早不一起耍了。”他如今好歹也長進了,怎麼可能還跟這樣的貨一起啊。
陸小鳳頗欣慰地表示:“總算是有那麼一點兒長進了。”
趙秋傑表情略欣喜。
小禾:……
胡天倫到底是逼着教坊嬤嬤將雲仙姑娘給叫了出來。
而正此時,胡少夫人也領站人尋夫來了。
這叫一個熱鬧!
因爲穿着女裝,所以小鳳姑娘是站在教坊之外的。
但那個胡少夫人一來便直接進去了,小鳳姑娘心下略感慨:這就是榜樣啊!可惜,她被一羣人看着言行舉止受到了極大的約束,略遺憾。
不過,那胡少夫人在看到那雲仙姑娘時表情明顯是吃了一驚的,站在門外的小鳳姑娘心裡起了疑雲。
一個官宦人家的少夫人與一個流落教坊賣藝的姑娘之間?這妥妥是故事與事故並存的節奏啊。
“趙秋傑,去,把那雲仙姑娘給我搶過來。”
趙秋傑側目:“姐——”是我聽錯了嗎?你是說讓我給你搶過來?
“還不快去?”小鳳姑娘不耐煩地一腳就將這貨給踹了進去。
踉蹌着站定的趙秋傑粉飾太平的清了下嗓子,意圖讓大家忽略他不甚美形的出場形象,對教坊嬤嬤很紈絝子弟道:“今天這雲仙姑娘本小王爺包了。”
陸小鳳在外點頭,很好,做混蛋紈絝就得是這樣的氣場。
“小王爺,您這是——”胡天倫有些蒙,瞧瞧門外那個豔光照人的少婦,再瞧瞧被一腳踹進來的趙秋傑,沒聽說靜山王府的小王爺成親啊?
“看中雲仙姑娘的又不是你一人而已,本小王爺不能看中嗎?”
“能,當然能。”胡天倫再橫,對上這皇室的小王爺還是要軟一些的。
教坊嬤嬤看看這在場的兩撥人,最後朝站在門外的那個一臉微笑圍觀的少婦看了一眼,心裡有了決定,徑直朝門口走去,上去施了一禮,道:“是夫人要尋雲仙嗎?”
陸小鳳微笑點頭,“是。”
“不知能否動問夫人所爲何事?”
陸小鳳正兒八經地道:“因爲她勾引我丈夫,所以我來尋她晦氣。”
教坊嬤嬤愣了一下,爾後又福了一禮,“奴婢這就去給夫人帶人過來。”
“我等着。”
很快,雲仙姑娘便被教坊嬤嬤領到了門□□予陸小鳳。
而陸小鳳此時也放下了掀起的帽帷上長長白色帷紗,轉身扶着小禾的手走下教坊的臺階,清越的聲音傳入院中,“趙秋傑,你不出來還打算留下來繼續撒錢嗎?”
“沒有,沒有……”趙秋傑馬上就打了一個激靈,趕緊就跑出了教坊。
他真的改了啊,就是有時會忍不住到教坊樂坊勾欄聽聽曲子看看美人罷了,別的真的沒再做了啊。
“趙秋傑你走路,讓雲仙姑娘坐你的轎子。”
義姐有命,趙秋傑無條件執行。
雲仙姑娘此時心裡也略定,便坐上了轎子。
那胡少夫人看到雲仙被人帶走,忍不住問了丈夫一句:“那是誰家的夫人?”
胡天倫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一甩袖子往外便走,“關你何事。”
胡少夫人討了個沒趣,也沒說什麼,只是追上丈夫離開了鳳儀坊。
表面上雖什麼都沒有,但胡少夫人翠翠的心裡卻是在見到那雲仙姑娘時早已掀起濤天大浪——那是她曾經的小姐徐玉娘,是被她頂替身份代嫁的真正徐玉娘,她再次出現在京城是爲了什麼?
難道是因爲生活落魄想要來奪回原本屬於她的一切?這個猜測讓翠翠不安起來,於是便差胡府下人去打聽那雲仙姑娘的一切消息。
最後,杜生由雲仙姑娘的丫環寶貴嘴裡知道了雲仙的父母居住在南門外的紅瓦村。
在得知她一雙父母所在之後,胡少夫人便讓家人杜生將人捉走。
可偏偏不巧得很,杜生行事時,被教坊內的長工阿福看到,爾後便遭到了滅口。
而帶了雲仙姑娘離開的陸小鳳並沒有回太師府,而是去了靜山王府。
“我請姑娘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聽舍弟說昨晚,拙夫似乎做了件對不起我的事,因而向姑娘打聽一二。”
“夫人請問。”
“昨晚是誰姑娘回教坊的?”
“是開封府的展大人。”雲仙姑娘泰然磊落地回答。
趙秋傑馬上一副“你瞧,我沒有說謊吧”的表情。
陸小鳳點頭,“原來真有此事啊。”
雲仙姑娘一愣,這是展大人的妻子?
然後,急急起身道:“夫人且莫誤會,展大人只是奉命送我回去罷了,並沒有什麼別的事。”
“我沒說有啊。”陸小鳳一臉無辜地說。
雲仙姑娘:“……”
趙秋堂,“姐,那你帶她回來幹什麼?”這難道不是因爲吃醋?想要醋海生波?
雲仙姑娘卻在想,展大人的妻子是靜山王府的郡主?
信息量略大啊……
“我看這姑娘長得漂亮,據說又彈得一手好琴,想請回來彈琴搞胎教不行嗎?”小鳳姑娘理直氣壯地說。
趙秋傑:“……”
小禾:“……”
雲仙姑娘:“……”這真的是展大人的妻子?
“再說了我請回來出一份錢咱們姐弟兩個的問題就都解決了,比你一個人把錢扔教坊來得實惠多了。”
趙秋傑:“……”他覺得義姐一直就是個讓他難以理解的存在。
“有我這個陪榜在,想必王妃他們也不會說什麼的,趙秋傑你這是賺到了啊,還不趕緊謝謝我?”
“謝謝姐姐。”趙秋傑內心囧然。
雲仙姑娘突然間就很想笑。
這樣一來,她便也安心留在靜山王府做某人專職胎教的彈琴師。
只是三日後,卻收到鳳儀坊傳來的消息說坊內阿福被人殺死,而她的父母也失蹤,心急之下稟過王府總管便急急回了教坊去看究竟。
結果,她見到寶貴,聽了她所說被人劫持經歷,以及被胡少夫人所威脅前來傳話。
第二天,她便在鳳儀坊見到了曾經親如姐妹的丫環翠翠——如今的胡少夫人!
“翠翠——”
“我是徐玉娘。”翠翠面無表情地申明。
雲仙姑娘神情一滯,垂下頭去,“是,胡少夫人。”
“你要記得,我是徐玉娘,是徐家的小姐,不要忘記了。”
“我爹、娘……”
“他們自然有我照顧,你只要記得我剛纔說的話就好。”
雲仙姑娘難以置信地擡頭看昔日情同姐妹的人。
翠翠卻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倨傲地轉身走了。
雲仙姑娘一下癱倒在地,她的爹孃落在了翠翠手裡……
等雲仙姑娘終於回過神的時候,卻聽到了胡天倫與嬤嬤爭論的聲音,心裡便是一驚。
正在雲仙姑娘心驚之際,那胡天倫卻讓家丁打將進來,看到她萎頓在地的身影就是得意的一笑,“還敢說人不在,人明明就在,雲仙,你今天就乖乖伺候本公子,否則……”
雲仙姑娘一下攥緊袖中的那隻瓷瓶,那是翠翠方纔留給她的,當年她差一點兒服下的孔雀膽,在胡天倫走近時,在她心神遭受巨大打擊之下,她毅然決然吞下了瓷瓶中的孔雀膽。
她一死,想必翠翠就不會傷害她的父母了,只是可惜——阿順我們終究還是無緣啊。
胡天倫一見雲仙姑娘吞毒藥,不由慌張逃走,不料一出門就被前來找雲仙的劉正順撞個正着。
再一入內看到倒地的雲仙,劉正順不由大慟,抱起雲仙便往外衝,直奔開封府而去。
他要救玉娘,當年他救不得她,如今他說什麼也要救她,公孫先生一定可以救她的,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