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自家女兒花用別人家的錢財,鄭氏無論怎麼想都覺得不得勁兒,總像是在別人面前露了短似得,即使這個別人是冬兒未來的夫婿。
鄭氏再次嘗試着和王嫂子商量:“她王嫂子,要不,這淑寧女學就不去了吧。我家冬兒聰明的很,什麼禮儀、規矩的,她多看看就會了,不用專門的去學。”
王嫂子笑笑,心道:看來鄭氏這個孃親真的不瞭解自家女兒,是你家冬兒不想待在您家裡,想去淑寧女學混個她說的臉兒熟,更爲以後很可能不存在的那個不如意的將來找退路。
見楊氏夫婦糾結的問題只是學資怎麼辦,而不是冬兒去不去女學,王嫂子說道:“廉伯交代,女學那裡我們六爺已經說好,學資也都辦妥了。要是楊掌櫃不反對,就看您哪天得空,送姑娘去就好。定下時間後,派個人去染坊捎個信,我和巧雲也好跟着去女學給姑娘安頓雜事。”頓了頓又說:“楊掌櫃若是不得空,染坊派人送姑娘也行。”
說完正事,王嫂子婉言謝絕了鄭氏留飯,帶着巧雲離開。
楊秀庭家卻在王嫂子走後不安生起來。
一直在一旁聽大人說話的豆豆對楊秀庭說:“爹,我姐真是好運氣,那個淑寧女學很難進的。我們學堂裡只有徐大戶能把女兒送進去,徐家小子前些日子還吹噓說,只有他家有門路,所以他姐才能進去女學。現在,我姐也能進淑寧女學了。等我姐去了,我就告訴他去,省的他總在學堂耀武揚威,好像滿世介就他家最厲害、最能耐。”嘴裡說着,還大力的對着進來擺碗的冬兒連連點頭,用肢體語言加強自己說話的力度和可信度。
鄭氏卻不太高興:“這個張爺也太不把咱家放在眼裡,咱家的女兒,居然還要學了規矩禮儀才能進他家。嫌棄冬兒缺調/教,不要來求嘛。”
楊秀庭深深地嘆了口氣,怎麼日子越好過,自家的婆娘倒越不明事理了?聽聽這話說的,分明就是極沒分寸、不識好歹。
楊秀庭勸鄭氏道:“你不要總是在冬兒的事情上較真,能去淑寧女學,不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張爺都是爲了冬兒好。張爺那麼高的身份,若不是真心看好了冬兒,依着咱們這樣的家世,別說讓張爺放到眼裡,就是想讓人家看一眼都沒機會。”
楊秀庭的話讓鄭氏無可辯駁,可是心裡的不舒服卻怎麼也消除不了。看到冬兒已經盛了飯上來,鄭氏沉着臉說道:“你的那個張家嫌棄你沒規矩,你明天還是把針線活兒撿起來做做,不要再到處遊逛了。”
冬兒把各人的筷子發好,端起自己的碗,默默的扒着飯,間或夾一筷子菜,當沒聽見鄭氏說的話。
王嫂子才走,自家老孃就又要找自己麻煩了。以前是自己的事情沒着落,不得不受那份罪。如今,自己在家裡呆着的時間屈指可數,更沒必要和她較真,鬧得雞飛狗跳。
鄭氏提高音量:“冬兒,聽到沒有,一會兒吃過飯,不用你收拾,你只要做針線就好了。”
楊秀庭說了句“孩子娘”,鄭氏瞪了他一眼:“一心求她的張家嫌棄她沒規矩、不懂禮,她還不得好好守守規矩?聽聽人家話裡的意思,你不嫌丟人吶?我可丟不起那個人。”
一旁的豆豆忍不住插嘴道:“娘,您爲什麼總說丟人?其實,好多人都羨慕咱家的女兒能給自家做得主,做了那樣顯赫人家的側室,還能有這樣體面的媒聘。”
鄭氏啐道:“你小孩子家的懂什麼?哪家也是把閨女明媒正娶的送出家門纔有體面,門面做的再好也是側室,側室能有什麼體面?她能給張爺做正室嗎?”
聽了自家孃親不講理的話,豆豆小聲的嘟噥:“人家張爺的正室,是京城裡能見到皇帝的大官的女兒。”
這個臭小子,這是嫌棄自家門第太低嗎?鄭氏瞪了豆豆一眼。
豆豆扁扁嘴,倒也不敢和鄭氏太較真。
吃過飯,鄭氏果然不用冬兒收拾碗筷,直接扔給她一副已經漿好的鞋底。
冬兒拿起鞋底、細麻繩和錐子,比當了一下,對楊秀庭說:“爹,我對女學不熟悉,那裡也不讓帶婢女,廉伯說讓我選一個我喜歡的人,和我一起進女學進學,捎帶的作個伴。”
剛剛纔對冬兒做了懲罰的、正在洗碗的鄭氏,聽了冬兒的話,手下就是一頓。
冬兒接着說:“我本來想着蘭芝是最好的人選,可是蔡大叔家的買賣缺不了人,蘭芝也已經有了婆家。我就想着康二叔家的……”
鄭氏忙在圍裙上擦着手,走過來說道:“那就讓你巧鳳姐去好了,巧鳳是咱自己家人,是你未來的嫂子。你嫂子若是出身淑寧女學,說起來你臉上也有光不是。康二叔家,也就是他家妮子吧?我看就算了,這樣的機會怎麼好給了外人?”
冬兒微笑着說:“娘總說我給人做側室丟人,羅家也總是看不上我,我以爲咱家的長媳一定不屑與我爲伍,就自作主張選了康二叔家的妮子,我老早就把人選告訴王嫂子,讓廉伯着手安排了。”
鄭氏氣急:“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冬兒懶得回答她,只說道:“再說了,巧鳳姐一向儀容俱佳、雍容大度、舉止得體,哪裡還用學。她這麼優秀的人陪我去女學,我豈不是更被人恥笑不懂規矩、上不得檯面?最重要的是,我很不喜歡她,也很不喜歡她家。”
鄭氏氣惱的對楊秀庭說:“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的好閨女,從來就不把自家人放在心上的好閨女!”
楊秀庭對冬兒明顯的挑釁也沒辦法,只得說:“好了,妮子就妮子吧,也不是外人。”
鄭氏:“再不是外人,能和自家媳婦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