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漣漪這時候卻醒了過來,她有些虛弱的看着楚寒綾,輕聲道:“謝謝。”
楚寒綾看了眼她此刻的模樣,道:“你不用謝我,畢竟,這也是我當初答應劉銘的!……”保你在國公府一生衣食無憂。
後一句話她沒有說出口,但是周漣漪已然猜到了。那個男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在爲她着想,卻不曾想過,她是否會情願接受。
想着,周漣漪掀開被子,就要起身下牀,卻被玉筱按着,斥道:“三夫人如果不想要這個孩子,大可四處走動。”
周漣漪微微笑道:“多謝玉筱姑娘提醒,但是,就算拼了這個孩子不要,我也要去見他。”聽到周漣漪話裡的堅定,楚寒綾無奈的撫額。她一直以爲這國公府內的女人都是一樣的陰險惡毒,當初答應劉銘的時候,她還因着佩服劉銘,替周漣漪不值,現在看來,倒不是那麼回事兒。
“玉筱,去將藥拿來,餵給她一顆,然後拿着父親的令牌帶三夫人去刑部大牢。”當初楚仕偲怕楚寒綾受到委屈,給了她一方令牌,可在緊急時保她平安。有了這方令牌,三夫人出入刑部大牢也簡單的多。楚寒綾吩咐完這些,便轉身走了出去。
玉筱站在原地,嘀咕道:“給她吃?小姐你真是瘋了,瘋了……”
雖然這麼說,玉筱到底不會違揹她的意思,餵了三夫人一顆藥丸之後,便帶她去了刑部大牢。
國公府的車軲轆吱呀呀的響着,周漣漪抓着手中的手絹,拼了力氣讓自己鎮定下來。然而,她越是這樣,心內卻越是慌亂的厲害。
就好像那一年,她被江州司馬的兒子調戲,師兄撞見了,幾乎將那人打了個半死。
後來,班主曉得了這件事,連夜帶着他們逃離了江州城。身後是隱隱追來的官兵,面前是大雪掩埋的幾乎看不清楚的道路。
那年的冬天是極寒的,雪花如紙片一樣從天空紛紛揚揚的落下。她坐在硬木板凳的馬車裡,心內一片兵荒馬亂。師兄坐在她身邊,粗糙的手掌直接握上她的,低聲笑道:“漣漪,莫怕,萬事有我。”
於是,她的心便莫名的安定了下來。
有風不停的從
外面吹進馬車,她凍的連牙齒都在不停地打顫。師兄見狀,便將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來,硬生生的披在她的身上,自己卻是臉色都有些發紫。
班主那時就道:“你們兩個冤家,遲早要惹出大禍呀!唉!”
可嘆這一句話,卻有些像他們今日的箴言了。
車子猛然停住,周漣漪從記憶中回籠,聽的玉筱道:“三夫人,下車吧!……”
周漣漪聞言,“哎”了一聲,便小心的下了馬車。
刑部大牢位置很是陰涼,便是在這夏日時分,也帶了三分的寒意。
周漣漪一下車,便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她的師兄,在這裡面可還安好?
玉筱拿了令牌,又塞了幾兩的散碎銀子,輕鬆的便將周漣漪帶了進去。
因着是國公府送來的人,加上押劉銘過來的又是平日裡與他交情不錯的,衆人也都樂意賣國公府的面子,是以,劉銘過的倒還不算差。
只是,當週漣漪看見他的那一剎,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
不過幾日不見,劉銘便瘦了一圈,就連下巴上,也生出了細細密密的胡茬。
牢內靠房頂的位置,開了一扇小窗,有光線透進來,打在了劉銘身上,將他的臉照的有些模糊。因着是犯人,牢內只有一個石砌的臺子,上面鋪了一層草蓆,薄薄的一條褥子被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一邊。
牆角放着一個恭桶,雖然有蓋子擋着,可畢竟是夏日的天,裡面的惡臭味是怎麼都隔絕不了的。
看到眼前這幅光景,周漣漪立刻酸了鼻子。她的師兄,是多麼高傲的一個人,現在卻屈居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之中,再無退路。
“師兄。”即使隔了這麼多年,她依舊習慣喊他師兄,彷彿只要喊了這兩個字,一切問題就都有了解決的辦法。
劉銘聽到有人喊他,詫異的看到牢門口站着一個女人。一張臉上黯然無光,眸子裡含了一汪淚水,看起來分外的可憐。
“你來做什麼?”心內的狂喜難以抑制,可隨之而來的便是滿心的悲涼。因此,劉銘冷了聲音,說道:“這天牢不是三夫人該來的地方,請回吧!……”
“回?師兄,你讓我回哪去?”周漣漪站在牢外,與他對視。他們之間離得很近,只有幾步之遙,可是卻又很遠。遠到就彷彿,一個置身人間,另一個已然身在地獄。
“您是國公府的三夫人,自然是回國公府。”劉銘轉過身,不再看她。只是方一背過身,劉銘便忍不住紅了眼眶。
周漣漪哪裡會不瞭解他的心思,只是自顧道:“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
劉銘不說話,只是卻突然握緊了拳頭。
“師兄,咱們自在的說會兒話可好?從我嫁到國公府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好好的聊過了呢?”周漣漪說着,徑自在牢門外席地坐下。
劉銘回頭,見她這般模樣,立刻衝過去,隔着木欄杆的縫隙,將她拉起來,急聲道:“你瘋了,這地上這麼凉,你也不怕冰了身子!”
“心都涼透了,我還擔心身子做什麼?”周漣漪再也忍不住,顆顆眼淚從臉上滑落,一雙眼哀慼的看着劉銘,直看的他疼到了心裡。
劉銘軟了口氣,誘哄道:“好師妹,我錯了,你別哭好不好?”說着,就想擡起袖子爲她擦淚,卻又停住。
周漣漪卻是不管這麼多,只將他袖子扯過來,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道:“你個沒良心的,你就這麼拋下我們娘倆,你好狠的心吶。”
劉銘嘆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我去求了三小姐。”周漣漪說着,又道:“是她的丫鬟帶我進來的!……”
劉銘聞言,一雙眼立刻寒了下來,道:“她還跟你說了什麼?”
“她便是不告訴我,府內下人的嘴巴可是雜得很,我又有什麼不知道的?”周漣漪瞅了他一眼,嗔道:“況且,你我自五歲便在一起,這幾十年的情分,我難道還不瞭解你的爲人?我又豈會聽信他人口中是非,而不相信你呢?”
劉銘心內一陣歉疚,好一會兒才道:“漣漪,對不起。我做錯了事,連累了你。”
周漣漪鼻子一酸,顫聲道:“你只說連累了我,你當真是連累我一個麼?你也不想想,我肚子裡的這個,是誰家的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