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皇城內外三圈,被圈在最內的城,便是皇宮。若說皇宮內誰可自由出入,除了那飛鳥游魚之外,便是那條貫穿了整個靖安城的護城河了。
護城河自城西一路蜿蜒,流到了宮內,也見證了多少癡男怨女刻在心上的相思。
巍峨高聳的城牆將皇宮化成一座巨大而華美的牢。外面的人,擠破頭顱都想進去,可是真正老死宮中的,卻無時無刻不想離開。
天色已然大亮了,浣衣局的杜姑姑一如往常的查探着手下宮女們的活計。
“你這丫頭怎麼這般毛手毛腳的,警醒點兒,這衣服可是太后的,若是壞了,你小命可就丟這上了!”新來浣衣局的小宮女不過十二三,聽了她的話,嚇得滿眼的淚水。
杜姑姑見了,不由得軟了口氣,喊了另一個謹慎的宮女來幫她。
日光已然高懸,將這片金碧輝煌的宮殿映照的更加耀眼。
她見外間也沒什麼事情了,便轉身回到自個兒屋內。
這屋子不算簡陋,可在皇宮內,已然算的上很破敗的了。她坐到梳妝檯前,望了一眼銅鏡裡的自己,禁不住有些愣怔。
什麼時候,她已經生了白髮了呢。都說時光如白駒過隙,她本不信。可誰料想,這一轉眼,她進宮都十多年了啊。
她本是皇后面前的丫頭,因着辦事得力被提爲大宮女,成了皇后身邊最紅的姑姑。
可誰曾想,這一切都在七年前戛然而止。
當今聖上本是一位聖君,然,七年前聖仁孝皇后仙逝之後,他便一心耽於美色,再也無心朝政。
這種荒淫無道的日子,在偶然邂逅一位女子之後,更是達到了頂峰。
她便是那時候被遣到浣衣局的,說是升了一級,其實卻是發配到猶如冷宮的地界兒。
看透世間冷暖,她才發覺,這深深的宮殿,才真是一座華美而堅固的牢籠。
小李子覺得自己今兒很背,大清早將太后最喜歡的鳳袍拿去浣衣局漿洗,卻不想那是今兒太后要穿的。他當下就提了自己的腦袋等着一頓好打,誰知道,太后只是數落了他一頓,居然沒罰他。
要知道,
最近她老人家的氣兒可是不順的很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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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這一頓罵,小李子再也不敢往前湊了,就連奉茶的事兒,都是央了劉公公去做。
劉公公瞅了眼他的樣子,笑罵:“沒出息的貨。”到底是替了他端着茶水進了泰安殿。
有女人側臥在軟塌上假寐,身邊有丫頭正跪在腳踏上正小心翼翼的錘着腿。
這女人因着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四十的模樣,一雙鳳目微微瞌着,端的是不怒自威。她的睫毛極長,在臉上投下了一抹陰影。臉上的脂粉不算濃,卻是恰到好處的遮住了眼角的細紋。
聽得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她將眼睜開,看向來人,問道:“今兒個怎麼換了你了,小李子呢?”
劉公公笑着請了安,道:“那猴崽子,早上辦錯了事兒,這會兒正躲在屋裡哭呢,眼腫得跟核桃似的,不敢來見您了……”
太后聞言,輕輕笑了一聲,道:“左右不過一件衣裳,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說着,她擺擺手,示意丫頭停了,起身道:“是了,懷容那丫頭可到了?”
劉公公賠笑道:“早來了,怕擾了您的午覺,這會兒正在偏殿等着呢?”
太后點點頭道:“讓她進來吧!……”
步懷容進了殿,看到太后的那一瞬間,眼霎時就紅了。她嬌嬌弱弱的喊了一聲:“太后。”見她這般模樣,太后涼涼的瞅了她一眼,道:“差事辦的怎麼樣了?”
她不說這話還好,這話一出口,步懷容的一張臉就紅了,她跪在地上半日,方纔說了一句:“奴婢辦事不利,請太后恕罪。”
“恕罪?”太后將這兩個字咀嚼了半日,這才道:“看看這如花似玉的小模樣,我又怎麼忍心治你的罪?”
太后的聲音倒是極爲溫柔的,只是她的笑意卻是不達眼底。
步懷容聽了這話,一雙眼內滿是驚懼,她低下頭掩飾着自己的恐懼,輕聲道:“奴婢知罪。只是,我這些時日在肅親王府,將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盡了,可是那蕭駿笙就是一顆柴米油鹽不進的銅豌豆!”說到這裡,步懷容禁不住又是一陣憤懣,若不是他府裡有妾侍,她幾乎都要懷疑蕭駿笙
是不是不能人道!
她雖然是宮中的女子,可是誰又知道,皇宮纔是最大的青樓楚榭。太后爲了讓她成功迷倒蕭俊笙,暗地裡不知找人交了她媚術和勾人的手段,可這些在蕭俊笙的面前竟然完全不起作用!
她是不甘心,可是卻也只能不甘心。是以太后問起來之後,她更多的是慚愧。
太后見狀,冷哼了一聲,道:“沒用的東西,你說哀家留你還有什麼用處?”
步懷容聞言,頓時磕頭道:“求太后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
“機會?”太后看向步懷容,繞着她緩緩的轉了一圈,寬大的鳳袍上繡着一隻翱翔九天的鳳凰,隨着她的走動,彷彿活了一般。繡着金線的下襬拖至地面,與潔白的地毯交相呼應,顯得格外好看。
“一次辦事不利,我給你機會,可是,若是你每次都是這樣令我失望,這機會我還會給你麼?”
步懷容的一顆心頓時涼了下來,她帶着最後一絲希望,回答:“奴婢還可以再努力一下……”
“你確定?”
聽到太后這麼問她,步懷容禁不住沉默了下來。她自認從小到大做什麼都不服輸,不管在哪裡也都是樣樣拔尖的,可唯獨蕭駿笙,卻是她無法逾越的天塹。
念及此,步懷容徹底跌坐在了地上。
“奴婢……太后,奴婢知道有一個人,可以收服蕭駿笙!”就像是渴到極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瓶鴆毒,步懷容突然想了起來,蕭駿笙府內是有女人的,那個女人還不是一般的妾侍!
太后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問道:“哦?是誰?”
“國公府三小姐,楚寒綾!”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步懷容忍不住又想起那天晚上,那是她覺得最爲恥辱的一日。
太后凝眉思索了一番,脣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容:“國公府,肅親王府,嘖嘖嘖,有點兒意思。”
步懷容在太后身邊許久,知道她這是心情不差的表現,只將一張楚楚可憐的臉擡了起來,問道:“太后,那奴婢?”
太后拿眼瞅着她,伸手攜了她起來,溫柔的笑道:“懷容,你跟在哀家身邊多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