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古多情

柳鶯鶯識得是賀陀羅與雲殊,驚道:“糟糕?”樑蕭劍眉一挑,淡然道:“你將風帆升起來,花生,依我教你的法子,轉那大木輪,曉霜,你與咼兒到艙內去。”柳鶯鶯急道:“你呢?”樑蕭道:“我隨後便來。”柳鶯鶯一怔,花曉霜忽地撲上,將樑蕭死死抱住,顫聲道:“蕭哥哥,我們不走也罷,你……你別行險……”

樑蕭胸中一熱,豪氣奔涌,笑道:“區區麼麼小丑,何足道哉?”此時花生已運起大金剛神力,轉動樞紐,海船行駛開來。這船一左一右,共有四部水車,以多種機關妙術,連接船心一個木輪,因有五輪,故名五行樓船,木輪一旋,四部水車同時飛轉,僅是花生一人,便將這艘大船推得航行如飛。

樑蕭眼見那二人越奔越近,看看就要搶到船前,猛然將花曉霜推開,縱到岸上,身未落地,大喝一聲,呼呼兩掌,拍向兩大勁敵。那二人只覺樑蕭掌勁如怒潮奔涌,心中暗驚,翻掌抵擋。剎那間,三人同聲悶哼。樑蕭一個筋斗翻出,雙足深深插入海水之中,賀陀羅倒退三步,勉力拿椿站穩,掣出般若鋒,叫道:“雲老弟,你去截船,灑家對付這廝!”雲殊此時已明白上了當,趙咼必在船上,當即縱聲長嘯,斜刺裡衝出,便要搶船。

樑蕭大笑道:“慢來,要想上船,先過我這關。”左掌攪起一股水柱,勁急萬分,衝向雲殊,水柱中帶上“鯨息功”,雲殊揮臂一擋,便覺有異,來得雖是水柱,撞到臂上,卻如鐵柱一般,頓時身不由主,重又落回岸上,心頭駭然:“這奸賊恁地了得?”賀陀羅揉身急上,樑蕭雙掌齊飛,又攪起兩股水柱,一剛一柔,一前一後,迎了上去,賀陀羅震散一道水柱,手掌發麻,正自暗凜,另一道水柱卻活物一般,凌空挽了個平花,繞過賀陀羅的掌風,撞他腋下。賀陀羅大驚失色,慌忙後躍丈餘,橫劈一掌,才水柱擊散,掉頭與雲殊對視一眼,忽地齊齊撲上。樑蕭笑道:“來得好。”使開“碧海驚濤掌”,將兩大高手一併截住。

其實,雲、賀二人今夜來得也很湊巧,雲殊白日裡探過趙咼,眼見小皇帝氣色萎靡,不免失魂落魄,返回住所後,練功打坐都無心情,只想着趙咼那張小臉。捱到晚間,他忍耐不住,只想再看這孩子一眼,即便捱上樑蕭冷眼,也在所不惜。當下前往小樓,遙見***依舊,哪知走進一看,卻是空無一人。雲殊隱覺不對,但何處不對,卻又想不出來,急尋賀陀羅,二人均是智謀之土,略一合計,便猜出樑蕭詭計,在小樓附近一看,果然發現造船痕跡,賀陀羅氣得暴跳如雷,雲殊依據常理,推斷樑蕭去得不久。二人沿着島嶼四周一路尋來,終於找到。

三人苦鬥半晌。“碧海驚濤掌”自大海萬象中化出,本就厲害。樑蕭更將“鯨息功”融人海水,化成水柱攻敵,更是令人防不勝防。兩大高手被他擋在岸上,眼睜睜瞧着海船去遠,當真氣得七竅生煙,花曉霜見樑蕭跳下船,心中一急,涌身一躍,便要隨他跳下。柳鶯鶯將她抱住,急聲道:“別犯傻,你下去也沒用的。”花曉霜這些天始終記着諾言,不與樑蕭親近。她表面上強顏歡笑,心中卻是痛苦難當,當此生離死別之際,再也忍耐不住,落淚道:“姊姊,我活着沒法與他在一起,難道也不能一起死麼。”柳鶯鶯正色道:“曉霜,你真這麼信不過他?”花曉霜道:“可敵人太強……”柳鶯鶯打斷她道:“樑蕭也很強。”她望着海灘上三道黑影,喃喃道:“我信他這次,若他回不來,我也不活。”曉霜聽得一呆,卻見柳鶯鶯掉頭道:“我去升帆!”花曉霜急道:“姊姊,我……我能做什麼?”柳鶯鶯笑道:“曉霜,你信佛麼?”花曉霜點頭,柳鶯鶯道:“那你便用心念佛,保佑樑蕭,千萬誠心誠意哦!”花曉霜急道:“我定然一萬個誠心。”當即坐在船頭,望天禱告。

風帆升起,船行更速,柳鶯鶯望着岸上,心如焦灼。花曉霜從毗婆尸佛念道釋迦牟尼、又從釋迦牟尼唸到彌勒佛祖,三世諸佛一一念罷,岸上人影漸小漸暗,兒乎再也看之不見,花曉霜口中唸叨,淚水卻止不住地滾落下來。

岸上三人鬥至一百餘合,賀陀羅喝一聲,般若鋒白光一閃,樑蕭腰上鮮血進出,後退數步。雲殊縱身而上,一拳揮出,樑蕭閃身後退。賀陀羅與雲殊眼見船隻去遠,追之不及,心中惱怒,不殺樑蕭誓不罷休,當下快步搶上。只聽三人足下嘩嘩啦啦,一進一退,盡都踩入海水之中。雲殊遽然而驚,忽地收足叫道:“當心有詐”賀陀羅一怔止步。樑蕭見雲殊識破計謀,哈哈一笑,沉入水中。

賀陀羅還要追趕,雲殊已拉住他,搖頭道:“不要追了,這廝當日被你我打得重傷落海,尚且能活,水性可通鬼神。方纔他詐退入水,正是要引誘我們入水。水中廝拼,你我有輸無贏。”賀陀羅聽得出了一身冷汗,道:“多虧雲將軍機警,要麼又着了他道兒。”心有不甘,抓起幾塊石頭,向海中亂打一氣。

柳鶯鶯見樑蕭脫身,喜之不盡,讓花生暫且停船。不一時,樑蕭潛到船下,柳鶯鶯放下纜繩,援他上來,回頭笑道:“曉霜你好誠心,果真感動了菩薩!”花曉霜臉一紅,她先時覓死覓活,待得樑蕭上船,卻又無話可說。樑蕭奇道:“佛祖怎麼?”柳鶯鶯笑道:“這是我與曉霜的秘密,不讓你知曉。”樑蕭嗤了一聲,道:“誰希罕麼?”他只怕夜長夢多,以風向雞辨向,揚帆轉舵,朝北航駛。

行了數日,只因天公作美,卻也順風順水。但第五日未時,風勢陡變,幾陣亂風打過來,喀喇一聲,竟將船上的風向雞吹折了。樑蕭舉目遙望,但見彤雲低垂,幾乎壓着海面,海水一個漩渦連着一個漩渦,翻滾不定。一轉眼,風聲蕭蕭,巨浪疊起,樓船便似一粒芥子,在大鍋沸水中團團亂轉。樑蕭手中扳舵,口中發號,剎那間柳鶯鶯放下風帆,花生轉動水車,一行人使出渾身解數,駕御樓船,避開風尖浪口,在海水中左右穿梭。

俄爾,天邊雲色更重,好似團團靛墨,化之不開,其時風勢更厲,掀起浪濤,喧囂震響,直如萬馬千軍齊呼齊喊,衝殺過來。忽地兩個浪頭連環打來,樓船經受不住,向右偏轉。衆人東倒西歪,一起摔倒,或是抱住桅杆,或是扣住船舷,大呼小叫,苦苦掙扎,花生翻腸倒肚,嘔吐不已,趙咼雖被曉霜抱着,卻早已兩眼翻白,嚇得昏了過去,柳鶯鶯連聲尖叫:“樑蕭,不成啦……不成啦……”

樑蕭正在掙扎,聽得這話,心頭一灰:“縱然我機關算盡,終究抗不過天意麼?”直覺大船搖晃數下,便要翻轉,一時間他也不知哪來的氣力,忽地縱起,抱住木舵連扳數下,樓船滴溜溜連打兩個旋兒,竟被他堪堪穩住;不待他喘息,右方巨浪又度撲來,船身被帶得轉了兩轉。樑蕭力貫雙足,雙足陷入船板,直沒至踝,一時間,便如鑄在船板之上,雙手掌舵,仰天怒嘯,嘯聲遒勁清越,破風激浪。

這般苦苦支撐半晌,風浪稍弱,四人正要鬆一口氣,乍聽巨聲震耳,撇眼一望,只見巨浪藉着狂風之勢,層層堆積,高如雪山銀城,凌空壓來,衆人瞧這勢頭,盡皆面如死灰。這時間,忽聽近處傳來一聲嗚叫。樑蕭聽得耳熟,循聲望去,只見樓船右側,升起一個龐然大物,浪頭着它一阻,頓時退去。樑蕭驚喜交進,叫道:“鯨大嬸,你好啊!”巨鯨昂昂鳴叫,宛似與他對答,霎時間,樓船前後左右,四頭巨鯨應聲浮起,結爲簸箕陣勢,將船團團圍住。只聽狂風嘶鳴,排天巨浪此起彼落,打在羣鯨背上,飛珠濺玉,化作漫天白雨。

得到羣鯨庇護,樓船搖晃漸微,如在避風港裡,說不出的安然舒適。衆人目瞪口呆,幾乎忘了言語。

過得良久,花曉霜方道:“蕭哥哥,哪位纔是鯨大嬸呢?”樑蕭瞧了半晌,搖頭道:“它們都是一個模子,我也看不出來。”柳鶯鶯啐道:“沒心沒肺的,連救命恩人也忘了?”樑蕭笑道:“說得是,請打!”說罷將臉伸了過去。柳鶯鶯冷笑道:“邊說邊笑,捱打的誠意也無,再說你這麼厚的臉皮,打得我手疼!曉霜你來,別用巴掌,須用船槳纔好。”花曉霜笑道:“我不才打他,只罰他找出鯨大嬸來。”樑蕭苦笑道:“哪你還是打我的好。”二女都笑。

此時風浪越來越急,唯見巨浪洶涌,端端瞧不見天色。雖有巨鯨護持,船上衆人仍是無法入眠,個個兩眼大張,圍坐艙中,輪流說起故事解悶。直說到次日辰時,天色漸白,風浪緩緩平復。又歷三刻光景,巨鯨四面散開,衆人心中一喜,涌到船頭,手搭涼棚,極目眺望,但見海碧天青,白雲疏淡,紅日如輪,光華人水,海面上便似進起萬點火星;浪濤一如天際薄雲,舒捲開闔,數尾銀魚如箭躍起,復又刺入海中,激得水花四濺。三兩隻鷗鳥撲翅盤旋,嘎嘎而鳴,叫聲十分歡快。

衆人瞧得心曠神怡,恍若隔世。忽聽鳴聲啾啾,轉眼望去,只見巨鯨成羣結隊,搖頭擺尾,慢吞吞向遠方游去,最末一頭,身邊伴着兩頭圓頭圓腦的小鯨。樑蕭喜道:“鯨大嬸!”巨鯨母子聽到呼喚,又轉過身子,繞着樓船轉了一週,尖聲嗚叫,樑蕭雖然不盡明白,卻也聽出辭別之意,心知此番作別,再無見期,不覺胸中一痛,張口長嘯,嘯聲激越,在雲天中迴旋不絕。巨鯨也發出長長鳴聲,節律宛然,充滿生機,正是那支鯨歌。

這一人一鯨,或嘯或歌,彼此唱和,久久不止。忽然間,樑蕭罷住嘯聲,望着巨鯨母子沉入海底洪荒,驀地一聲不吭,轉回艙內。二女知他心中難過,也伴他默默坐下。沉默片刻,樑蕭發令啓程,此時風向雞已折,但幸喜日掛中天,樑蕭在甲板上立起一根木棒,作爲日晷,從日影之中推算航向。他經此一劫,對這茫茫大海生出敬畏之心,只怕風浪不期忽至,便將衆人分作兩班,晝夜兼程,白日爲花生,人夜爲自己與柳鶯鶯,輪流推動水車。

趙咼受足了驚嚇,事後定下心來,意疲神倦,草草吃喝了些,便沉沉睡熟。這一覺睡到次日凌晨,方纔醒來,他小孩心性,興致既好,再也無法安坐,將花曉霜鬧醒,纏着她出艙走動。二人踱出艙外,只見玉宇澄淨,星光明滅,一鉤明月西墜,照得樓船通體如雪。忽而一陣海風吹來,又鹹又溼。趙咼只覺鼻間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忽聽船尾傳來柳鶯鶯的笑聲:“咼兒你醒了麼?”趙昌心中歡喜,一溜小跑奔過去,花曉霜怕他不慎落海,匆忙跟上。二人轉到船尾,只見柳鶯鶯與樑蕭相對而坐,樑蕭正低頭擺弄一堆方形木板。趙咼笑聲:“叔叔。”坐到他身邊,樑蕭撫着他頭,笑道:“小懶蟲,睡得香麼?”趙咼點頭直笑,望着地上木板,奇道:“叔叔,這是什麼呀?”樑蕭笑道:“猜出來算你厲害?”趙咼撓了幾下頭,噘嘴道:“我可猜不出來。”轉身道:“霜阿姨,你知道嗎?”曉霜正與柳鶯鶯拉手說話,聞言笑道:“這該是牽星術吧。”柳鶯鶯撫她臉蛋,低笑道:“還是你聰明,一猜就知;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就會看他瞎擺。”花曉霜臉一紅,道:“我也只知大略,不知究竟的。”趙咼瞪大眼睛,奇道:“什麼叫牽星術?”花曉霜道:“聽說這是夜裡航行時,海客們辨別航向的法子。方木板叫作牽星板,共有十二塊,最大一塊長八寸,邊距依次遞減二分,故而最小一塊僅二分來長。嗯,至於這個小石塊,叫做缺刻石板,四面缺刻。用得時候,只須在夜空裡對準北極星,手執木板中部,手臂伸直,木板上爲北極星,下方是水平線。如此這般,以十二塊木板及小石板替換計算,便可算出咱們身在何處。但至於具體算法,我卻不知了。”趙咼聽得糊塗,眨巴兩眼,望着樑蕭,樑蕭道:“待你大些,我再教你。”

花曉霜笑道:“咼兒,叔叔算學之精,天下無雙,他肯教你,可是你的福氣。”柳鶯鶯搖頭道:“這些古怪玩藝有什麼好學?咼兒,你還是學武功罷,學了功夫,天下也去得。”樑蕭點頭道:“哪也好,一應拳術刀劍,弓馬槍術,但凡殺人傷人的本事,我都可以教你。倘若你想做皇帝,我還可傳你韜略兵法、經濟之術;而後十年生聚,十年征戰,待得屍積如山,流血成河,你便可中興大宋,成爲震爍古今的大英雄、大豪傑,從古到今的帝王將相,全都及不上你。”他侃侃而談,趙咼卻越聽越怕,略一哆嗦,哭了起來,柳鶯鶯摟住他,瞪着樑蕭道:“你吹什麼牛皮?”

樑蕭搖頭道:“這可不是吹牛,蒙古人征戰不休,國勢難久,勢必有機可趁。只不過,這一仗打下來,又不免生靈塗炭,死傷無數百姓。”他頓了一頓,凝視趙咼道:“咼兒,我再問你一句,你當真不願做皇帝麼?”柳鶯鶯聽他大言炎炎,臉色卻極是嚴峻,毫無戲謔之意,正自驚疑,忽覺腕間劇痛,側目望去,卻見曉霜凝視趙咼,渾身微顫,指甲不知不覺陷人自己肉裡。柳鶯鶯心頭一跳:“敢情小色鬼當了真?”她知樑蕭極重然諾,既能救出趙咼,未必不會因他一言,助他中興大宋,一時也不由心慌起來。

趙咼被三個大人盯着,一時忘了哭泣,好畢晌才道:“我不做皇帝,也不學叔叔的本事,咼兒要學,就學霜阿姨。”柳鶯鶯奇道:“爲什麼呢?”趙咼繃起小臉,認真地道:“若我有霜阿姨的本領,就能治病啊,若能治病,哥哥也就不會死了……”說到這裡,嗓子一堵,眼淚又落下來。

衆人聽得這話,盡皆呆住,樑蕭仰首望天,心道:“可笑我樑蕭白活了二十年,竟不如一個孩子。難得他有這種念頭。很好很好,不枉我九死一生,救他出來。”不覺胸中快慰,縱聲大笑。衆人見他如此歡喜,都覺不解。

次日天光大亮,樑蕭見海中有許多破碎木屑,還有一些木塊,狀如房屋檁柱,猜想距海岸不遠,當下叫醒花生,合力將樓船劃得飛箭一般。近午時分,遙見迷濛晨光中,亙着一道長長的暗影。柳鶯鶯坐在桅杆上,當先瞧見,叫道:“是陸地呢!”衆人出艙瞧見,皆大歡喜。

傍晚時,樓船靠岸,衆人棄舟登岸,尋找海邊村落,哪知連尋兩個村子,都只剩下瓦礫殘垣,四人心中疑惑,又行數裡,方纔尋到人家,一問卻是廣州附近,更聽說日前發生海嘯,沿海村落盡遭浩劫。衆人方知日前那場大風浪竟是一場海嘯,不由心有餘悸,當日在農家宿下,一夜無話,次日啓程向北。其時大宋已亡,元廷重置州縣,出榜安民,百姓劫後返鄉,世道漸趨平定。

這一日途徑惠州,花曉霜想起一事,對樑蕭道:“昔年東坡先生在此爲官,愛妾朝雲染瘴氣病歿,香冢在此不遠。東坡先生晚歲流離困窘,朝雲千里相隨,其心不改,是個極有情義的女子,既到惠州,我想順道拜祭。”樑蕭聽罷,不覺肅然。柳鶯鶯卻冷笑道:“她給人做妾,渾沒骨氣,也值得一拜麼……”但見花曉霜神色黯然,便轉顏笑道:“逗你玩呢,罷了,算我隨口胡謅,她有情有義,終究可敬,拜上一拜卻也無妨。”樑蕭見她答應,自去張羅酒食不提。

衆人午間出發。花曉霜一路上愁眉不展,柳鶯鶯卻興致甚好,忽而調侃花生,忽而又逗弄趙咼,更與樑蕭不住鬥嘴,滿嘴話兒說之不盡。朝雲墓地處湖畔,四面林木佳秀,蓊鬱可人,卻見一杯孤冢藏於濃蔭深處,令人平生淒涼。墓旁有八角小亭一座,久未修葺,早已頹敗。衆人上前致祭,樑蕭敬朝雲重情重義,當先拜了一拜,花曉霜隨後拜祭,花生與趙咼不明所以,見樑蕭、曉霜都跪,自也隨着拜了。只有柳鶯鶯並不上前,站在一株歪脖子柳樹下,拈着柳條兒冷眼旁觀。

祭拜已定,樑蕭招呼花生,將墳邊小亭修好,整飾妥當。花曉霜移步亭前,見亭柱斑駁,依稀可見一副對聯,豐腴嫺雅,正是東坡手跡,上聯爲“不增不減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下聯卻是“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她對此二聯,吟誦數遍,念及身世,只覺人生譬如朝露夢幻,離合難料,悲歡易來,一時不由流下淚來。花生瞅見,大驚小怪道:“曉霜你哭什麼?”花曉霜忙了拭淚,岔開話道:“我纔沒哭。花生,你知不知道,這付下聯出自佛法,大有來歷!《金剛經》裡如來說法,曾說道:‘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天下佛法,無一能出此藩籬。”花生似懂非懂,嘴裡嗯嗯,但他胸中不染點塵,既不甚懂,也就懶得細想了。

樑蕭也默視那幅對聯,半晌嘆道:“天下道理到了頂尖兒處,大都相通。若能將武功練到‘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的境界,當可無敵於天下!花生,你武功出自佛法,若想進步,非得悟透這十二字不可。”花生眉頭擰起,更覺糊塗。此時柳鶯鶯將祭品撤下,笑道:“花生,開吃啦……”花生一拍額頭,眉開眼笑,沒口子答應:“是!是……”撇下他人,一手抓酒,一手拿肉,左起右落,右起左落,轉眼功夫,嘴裡便已塞得滿滿,發出嗚嗚之聲。柳鶯鶯瞅了衆人一眼,忍住笑道:“你們一個說佛法,一個講武功,卻都不及我一聲吆喝;小和尚聽到這個吃字啊,纔是跑得如露如電,喝得滿嘴冒泡,吃得肉不見影,醉得如夢如幻呢!”衆人盡皆失笑。

柳鶯鶯拉過曉霜,並肩坐下,給她拭去淚痕,柔聲道:“傻丫頭,又哭了麼?多愁善感,總會傷着身子,既來遊玩,就該開開心心,快快活活。”花曉霜點頭道:“姊姊說得是,我太傻,本不該哭的。”拿起一壺酒,對着壺口就喝,她從不喝酒,只覺人口辛辣,頓時咳嗽起來。柳鶯鶯給她捶背,皺眉道:“你不學別人,卻來學花生?”花曉霜咳了兩聲,靠在柳鶯鶯肩上,又飲兩口,她臉上本少血色,酒一人喉,便如塗上一抹胭脂,平添幾分豔麗。柳鶯鶯望她片刻,笑道:“樑蕭,曉霜臉色若是紅潤些,可是個大美人呢!”樑蕭笑笑,自與花生對飲。

柳鶯鶯撫着曉霜秀髮,憐惜道:“曉霜,你病若康復了,須得好好補補身子,長得珠圓玉潤,嬌嬌俏俏的纔好。”花曉霜點點頭,忽地壓低嗓子道:“柳姊姊,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柳鶯鶯道:“什麼事?”

花曉霜道:“總之不是壞事,好姊姊,你先答應我吧?”柳鶯鶯失笑道:“哪有這種道理,你先說了,我再斟酌,吃虧的事,我可不幹。”花曉霜嘆了口氣,默然片刻,低聲道:“姊姊,請你一生一世,好好對待蕭哥哥,愛他疼他,不論怎樣,你也不要嫌棄他,讓他孤零零的!”柳鶯鶯奇道:“傻丫頭,你說這些話做什麼?”花曉霜握住她手,嗓音發顫,道:“姊姊,你答應我這回,好不好?”柳鶯鶯皺眉道:“傻丫頭,他若對我壞,我憑什麼對他好?”花曉霜身子一顫,掉頭望着地上,淚水撲簌簌流下來。柳鶯鶯心中不忍,婉言道:“你別哭了,我答應你就是。”花曉霜破涕爲笑,拭淚道:“姊姊,我就知道,你會一輩子待他好!”斟酒舉杯道:“曉霜敬你三杯。”柳鶯鶯一愣,笑道:“你要與我拼酒麼?那可是魯班門前弄大斧。”豪氣頓生,與曉霜對飲三杯。

趙咼吃了兩個果子,見衆人喝得有趣,便道:“叔叔,我也能喝麼?”樑蕭笑道:“好啊,喝大口些。”趙咼笑眯眯喝了一口,臉色忽變,蹙眉吐舌,將滿口酒盡都吐出來。樑蕭笑道:“好不好喝?”趙咼眼淚都流出來了,哈着小嘴,使勁搖頭;樑蕭笑道:“那便記好了,小孩子不能喝酒。”柳鶯鶯遙遙罵道:“你盡會欺負小孩兒,有膽過來班門弄斧,與我拼酒。”樑蕭笑道:“你若是魯班,我就是魯班的師父。”柳鶯鶯啐道:“你是魯班的灰孫子,盡會胡吹大氣,敢說不敢做。”

樑蕭提酒過去,二人一口一杯對飲起來。花曉霜三盅下肚,早已不勝酒力,醉倒一旁。樑蕭與柳鶯鶯喝得興起,指指點點,猜起拳來,樑蕭精於算計,柳鶯鶯十拳九輸,勝的一拳也是樑蕭過意不去,有意相讓。不一時,柳鶯鶯醉眼惺鬆,罵罵咧咧,歪倒一旁。樑蕭又與花生對飲,趙咼熬不住,自在亭中睡了。二人喝了天黑,樑蕭不支醉倒;花生奮起餘勇,將所剩酒肉一掃而光,才覺心滿意足,在六如亭邊撤了一泡尿,而後抱着一根亭柱,昏天黑地,失了知覺。

明月皎潔,出於東山之上,雲霾或濃或暗,流轉不定。忽而一陣風吹來,花曉霜打了個機靈,緩緩坐起來,吐出一個黑色小丸,躡足走近樑蕭,低頭望了他半晌,幽幽地道:“蕭哥哥,我要走啦!原想與你道別,但你一說話,我定然走不了!唉,只好用這下等的法子。其實……我不想走,但不走,又有什麼法子呢?你不能同時對兩人好,姊姊會發惱,我也不快活。婆婆說,美貌的女子必然不好,但瞧起來,婆婆說得不對……柳姊姊不但美,爲人也很好很好……”她說到這裡,微微哽咽,指尖輕輕劃過樑蕭鬢角,一點水珠滴在他的額上,晶瑩渾圓,映着月光,閃閃發亮。

花曉霜長長吐了口氣,又道:“柳姊姊答應了我,會一生一世好好對你。她是女中豪傑,言而有信,從今往後,我也不用牽掛你,但……唉……不知爲什麼,我還是難過得很……但我不走,又有什麼法子呢……”點點淚珠滴在樑蕭臉上,復又滑入泥裡。

花曉霜從懷裡取出一塊黃色物事,低聲道:“酒裡我下了迷藥,你喝了會睡許久,但嗅了這醍醐香,一柱香後就會醒過來……那時候,我就走遠啦……”說到這裡,她站起身來,走到一旁,背起盛滿醫書的竹架,回頭望了望衆人,鼻間一酸,淚水如泉涌出。她咬了咬牙,定下決心,正要轉身邁步,忽覺後頸一麻,動彈不得,花曉霜大驚,卻聽柳鶯鶯嘆道:“小傻瓜,你去哪裡?”花曉霜驚道:“姊姊,你沒醉麼……”

柳鶯鶯淡然道:“我與你同吃同睡,你怎麼騙得了我?我瞧着你買藥、配藥、下藥,酒當然一口沒喝,統統吐掉了。”花曉霜心頭慌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卻聽柳鶯鶯又道:“小傻瓜,你好好睡一覺,醒來時就不會痛苦,也不會爲難……”花曉霜叫了聲:“姊姊……”後腦忽震,昏了過去。

柳鶯鶯拍昏曉霜,邁步走到胭脂身旁,撫着細軟的馬鬃,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正要挽繮上馬,忽聽一個低低的聲音道:“鶯鶯!”柳鶯鶯嬌軀一顫,幽幽道:“你也醒了?”卻聽樑蕭嘆道:“我知酒裡有詐,卻不知誰動的手腳,本想將計就計,卻不料……”柳鶯鶯回過頭,見他眼中似有淚光閃動,不覺心頭刺痛,搖頭道:“小色鬼,我不想哭,也不許你哭。”樑蕭嘆了口氣,說道:“好,我不哭。”柳鶯鶯揚起頭,攀住一枝柳條,笑了笑,說道:“小色鬼,你記得麼?咱們第一次見面,你就弄壞我的斗笠。”樑蕭道:“記得!那時候,你戴柳笠的模樣,尤其好看。”柳鶯鶯嗔道:“這是什麼話,我現今便不好看了?”樑蕭道:“更加好看了。”柳鶯鶯睨他一眼,啐道:“就會油嘴滑舌。”噗哧一笑,又道,“你記得便好,你說,你弄壞我的柳笠,該賠不該賠?”樑蕭嘆道:“一百個該賠。”伸手摺下幾根柳條,就地坐下,定了定神,正要動手編織,腰間突然一緊,但覺柳鶯鶯身子緊貼在背上,滾熱如火,霎時間,樑蕭衣衫便溼了大片。一陣微風拂來,帶起一絲幽香,縈繞在他鼻間,似有若無,若斷若續。樑蕭忍不住道:“鶯鶯……”柳鶯鶯壓低嗓子,輕聲道:“你只管編斗笠,別說話……”樑蕭緩緩點頭,十個指頭卻抖個不住,他手巧心靈,從來編得又快又好,此刻卻是屢編屢錯,不時打散重來。

明月中天,透過頂上枝椏,撤下寥落碎銀,霧氣自湖面升起來,乳白髮亮,寒蛩倏歇,周遭寂然。樑蕭打上最後一個結,吐口氣道:“這下成啦。”柳鶯鶯輕哼道:“笨手笨腳,累我好等。”接過柳笠,戴在頭上,絲絲柳條垂在面上,笑道:“如今可好啦,你看不見我,我卻看得見你,這樣纔好說話。”她站起身來,望了望天,嘆道,“樑蕭,我跟你說,曉霜是小傻瓜,你是個大傻瓜。”樑蕭正琢磨她話中涵義,卻聽她又道:“我是個大大的聰明人,師父曾說:‘聰明人只能對付聰明人,不能與傻瓜計較’,你說,是不是?”樑蕭苦笑道:“難不成,我比花生還傻?”柳鶯鶯嘆道:“你是天下第一大傻瓜,他只是天下第二。所以啊,是我不要你,才……纔不是你不要我……對不對?”說到這裡,匆匆轉到馬前,飄然翻了上去。樑蕭呆呆瞧着,喃喃道:“對啊,我着實配你不起……”柳鶯鶯心頭沒由來一陣惱,破口罵道:“對你個屁。”兜頭一鞭,樑蕭額上頓時多了一道血痕。

柳鶯鶯不料一打便着,不覺一怔,猛地轉過頭,抖起繮繩,胭脂馬咴得長嘶,撩開四蹄,潑喇喇向北飛奔,奔了不出百步,柳鶯鶯突然勒馬,高叫道:“死樑蕭,小色鬼,我恨你八輩子……”叫得這裡,驀地轉身伏在馬背上,化作一道淡淡綠煙,注人濃濃夜裡。蹄聲漸去漸遠,越發低微,初如雨打殘荷,特特細響,片刻間不復再聞。

樑蕭立在湖邊,心中恍兮惚兮,似又回到鯨鯢之背,海天之間,煢煢獨立,孤寂無依。又一陣風吹過來,令湖面泛起數圈漣漪,柳條也隨風舒捲,颯颯作響,片片枯葉散在樑蕭肩頭。樑蕭伸手拈起一片,擡頭看去,一鉤纖月正向西沉,四面夜色濃暗,冥冥不知究竟。

樑蕭呆立半晌,長長嘆了口氣,轉身走到曉霜身邊,將內力度入她心口。俄爾,曉霜如夢初醒,失聲叫道:“柳姊姊……”舉目四顧。樑蕭搖頭道:“不用看,她走了,迴天山去了。”花曉霜一愣,哇地哭道:“她怎麼走了呢?她……她答應我的,要一生一世對你好,她說了又不算數……嗚嗚……她騙人……騙人……”捏起拳頭,敲打地上。

樑蕭按着她的肩頭,嘆道:“曉霜,你就這麼討厭我麼?”花曉霜怔道:“我……我怎麼會?”樑蕭道:“你既不討厭我,幹麼老說要走的話?好吧,你們都走了,我與花生做和尚去……”花曉霜慌了神,伸手堵住他口,忙道:“我纔不是……我……我怕你爲難……”她又羞又急,語無倫次。樑蕭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爲難!”花曉霜擡起頭來,張着一雙淚眼,定定望着樑蕭。

樑蕭道:“我並沒醉過,你方纔說得每一句話,我都聽到,也都記得,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花曉霜以手掩口,將到口的叫聲堵回去。樑蕭看她一眼,莞爾道:“傻丫頭,你連鶯鶯都騙不過,騙得了我麼?你的把戲,只能騙騙花生罷了。”花曉霜面紅如血,螓首低垂下去,心中亂糟糟的,幾乎什麼都聽不見,好容易按捺心神,卻聽樑蕭道:“……你淚水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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