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兄,在江上,老祖宗可保護不了晚輩,尤其是在這裡,怕是彼此都不希望能夠碰面。
除非,那位老祖宗願意爲晚輩去死。
若真只是如此,倒還算簡單了。
但大概率,在這裡,光死還不夠,但凡有一點出格的行爲,還會影響到背後的家族宗門,這損失,實在是大到無法估量。”
趙毅笑道:
“沒事,我家祖宗喜歡讓我去趟死。”
陶竹明拱手道:“陶某最佩服的,就是趙兄的灑脫。”
趙毅同樣拱手道:“陶兄謬讚了。”
陶竹明深深看了一眼趙毅,揮手,帶着自己身後的人離開了。
虞家祖宅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寶庫,雖然這麼多年來被那幫畜生們糟蹋和毀了不少,但細心翻找,還是能找尋到自己所需的器物或傳承。
樑豔:“頭兒,他真的是恰好路過麼?”
趙毅搖搖頭:“他故意離隊,就是擔心自家長輩想要出手時,會因自己的存在而不方便。至於他走到我這裡……他是特意想來看看我。”
樑豔:“看看你?”
趙毅:“他心裡有念頭,想殺我,但並不夠強烈。”
梁麗露出與有榮焉的神情,道:“不愧是正統龍王家出來的,就是有眼光。”
趙毅轉身看向陳靖,野豬精比預想中還要生猛,陳靖目前還沒吸到一半。
徐明:“頭兒,那位進來了麼?”
趙毅:“肯定進來了。”
梁麗:“可是,我們這裡距離虞家大門不遠,也沒刻意隱藏阿靖吸食精血的動靜,那位如果進來了,爲什麼不和我們匯合?”
趙毅:“要是連個門都進不來,那姓李的以後也就別在江湖上混了,人家沒從大門進,說不定走的是後門呢?”
梁麗:“虞家祖宅,有後門?”
趙毅:“誰知道呢。”
梁麗:“那我們需要去找一下那位麼?”
趙毅:
“找什麼找?
這是一座寶山、花花世界。
但越是‘富饒’的地方,危險也就越大。
這裡的機緣、功法、器具,我也很稀罕,但我就是不去爭。
讓他們去奪,讓他們去搶吧,今兒個進來的團隊很多,都以爲自個兒是天驕。
呵,等這一浪結束後你們再看看,我敢打賭,能活着出去的團隊,不會超過一個巴掌。
吃到肚子裡的,纔是自己的,咱們這一趟,就是陪着阿靖吃飯,把阿靖餵飽喂撐就算完成目標。
你總不能把姓李的拉過來一起陪阿靖吃飯吧?
那樣的話,這一浪誰去完成?
我們之所以能在這裡不思進取,就是因爲姓李的也在這一浪裡,我相信他最終能把這一浪解決,要不然大家都得完蛋!”
衆人聞言,都點了點頭。
趙毅一巴掌拍陳靖後腦勺上:
“你點什麼頭,專心吸你的!”
陳靖繼續專注猛吸起來。
趙毅掏出菸斗,指尖一搓,點燃菸絲,嘬了一口,緩緩吐出,小聲自語道:
“原來先祖筆記裡所描述的,看着那些同代天驕站在自己面前又一個一個隕落,是這種感覺啊。
那先祖豈不是和我一樣,讓別人去前面送死,自己在後頭撿好處?”
趙毅伸手拍了拍自己額頭,自省道:
“我真該死啊,怎麼能這麼去想先祖,詆譭先祖的偉岸形象呢?”
而後,手挪開,趙毅似笑非笑:
“嘿,萬一先祖真的肖我呢?”
……
明玉婉並沒有快速移動,企圖甩開周圍的這麼多團隊。
因爲她清楚,這幫人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
而一旦自己採取過激行爲,很可能會觸發他們直接動手。
這也就使得,自打進入虞家大門後,明玉婉無論走到哪裡,都像是帶着一整個班級的人在秋遊。
虞地北一邊走一邊掃視着周圍的環境,放眼望去,皆是斷壁殘垣,妖獸的鮮血與屍身,隨處可見。
不過,即使如此,也依舊能想象出虞家當年的輝煌。
明玉婉看向虞地北,開口道:
“地北,這裡就是你本該出生的地方。”
虞地北:“如果這裡能夠出生人,那我就不會出生了。”
明玉婉皺眉。
她不喜歡眼前青年如此直接地反駁自己。
雖然,他說的確實沒錯。
倘若虞家還是那個虞家,那虞家人就不會跑去外面,以那種方式來求得子孫繁衍。
明玉婉:“這裡現在雖然髒了點,也亂了點,但你放心,等這一浪結束後,我們會幫你把這裡清理乾淨的。
到時候,你們村裡的人和動物就都能脫離牢籠,搬進這裡來生活,這多美好,你覺得呢?”
虞地北:“從一個小一點的牢籠,搬到一座看起來更大的牢籠,我覺得沒這個必要。小的牢籠,反而更有安全感一些。”
明玉婉察覺到虞地北有些不對勁了,她伸手朝着四周揮了幾下,淨化掉這一片死去妖獸的血怨。
“你小心點,注意心境保持,儘量降低這裡環境對你的影響。”
虞地北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明玉婉:“你知道,接下來我要去哪裡麼?”
虞地北搖了搖頭。
明玉婉伸手,整理了一下虞地北的衣領:
“我本來有想去的地方的,但現在,我覺得那個地方應該排在後面,所以接下來,由地北你來帶路吧。”
“我。”
“嗯,你來帶路。”
“可是,我不知道該去哪裡。”
明玉婉聳了聳肩,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委婉:
“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們跟着你走。”
虞地北:“好。”
接下來,明玉婉走到後面,讓虞地北在前面帶路。
一直被虞地北抱在懷裡的小黃狗,在此時翻了個身,伸起懶腰,尾巴則不斷在虞地北手腕上掃着。
不知道該去哪裡的虞地北,慢慢被尾巴掃動的方向所影響。
令五行:“明姑娘,我在那個方向上感應到了妖獸氣息,我先去斬妖。”
說完,不等明玉婉迴應,令五行就帶着自己的人脫離了隊伍。
更早之前,陶竹明也是一樣。
明玉婉目光掃向兩側與後方,雖然走了兩夥龍王家的,可餘下的人依舊很多。
就在這時,小黃狗張嘴,咬住了虞地北的胸口。
“嘶……”
虞地北一陣吃痛,身形踉蹌,摔入前方景觀溪水中。
明玉婉這邊的人立刻跟進,也跳入溪水。
在周圍人還未反應過來時,東西兩側各傳來兩道如洪鐘般的聲音:
“好得很,這裡有妖氣!”
“吾輩正道,除妖務盡!”
與兩道話音一同傳來的,有一道剛猛的手印,以及一條金鞭。
手印打入人羣中央,發出一聲恐怖的轟鳴。
金鞭橫掃,那些剛剛騰空而起打算避開手印轟擊範圍的人,全部被掃中。
雖未事先聯合,可出手之時卻又自成默契,一轟一掃之下,竟不知傷亡幾何。
只是在塵土漫天裡,有人發出驚呼:
“龍王陶家的翻江印!”
“龍王令家的五行鞭!”
很多人此時才後知後覺,終於意識到那兩位龍王家的,爲何放着虞地北不跟,早早地就脫離隊伍。
明玉婉也是一樣。
她的主要心思都沉浸在虞地北的相關機緣上,忽略了其它危險可能。
但好在,她和她的人,早早的與虞地北一同進入溪水中,這裡是一塊凹陷區域,再加上虞家的建築材料十分堅固,故而剛剛的翻江印與五行鞭所造成的衝擊,並未真的觸及到她們。
明玉婉看了一眼身前的虞地北,心中再次篤定:
果然,在這裡,跟着你才最保險!
龍王門庭的底蘊不同凡響,同樣的長輩老祖宗,普通江湖豪門與正統龍王門庭間,亦有巨大差距。
沒人組織起反抗,也沒人願意反抗,劫後餘生的衆人紛紛選擇逃離,作鳥獸散。
因爲大傢伙都清楚,只有散開了,自家長輩纔有對其他人出手的機會。
待得塵煙消散,兩道身影自遠處,落到了這裡。
兩個老者,
一個則不修邊幅,渾身邋遢,還在用小拇指摳着鼻屎。
另一個體態端莊,身穿白袍,面容素淨。
二人四周,躺着好多具碎炸開的屍塊,雖然二人先前隔着老遠出手,卻也依舊給原先聚集在這裡的人,造成了很大損傷。
陶萬里:“哎喲,這些屍塊沒變回妖形,咱們這是打錯人了?這這這這,這叫個什麼事兒啊這是,唉!”
令竹行:“妖孽狡猾,本就善於僞裝,誤傷亦是難免,他們也應該是爲斬妖除魔而來,我等唯有將這虞家上下妖孽斬盡殺絕,才能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陶萬里:“是啊,這應該,也是他們願意看到的吧。”
令竹行:“這是必然,我江湖正道人士,自當有捨身取義之覺悟。”
……
“是這裡了,沒錯,是這裡了!”
周雲帆看着面前的這棟七層高類似寶塔一樣的建築,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神情。
這棟建築,是控制上方三輪的中樞,是虞家機關術的精華所在。
“日月交替,四季流轉,機關大道。”
周雲帆激動之下,咬破了嘴脣而不自知。
他父在那一戰中被那位秦家人打成癱瘓,本來……無所謂的。
周家雖然不是江湖望族,但也不至於一個癱子都養不起,問題就在於,當時父親點燈走江前,偷偷將家族裡的機關銅人偷了出來。
那銅人原先是周家一位天才先祖,爲子孫家族計,在自己還活着時,以銅汁入體,將自己煉爲一具機關人偶,後歷經多代周家人,將其不斷加持完善。
使得這機關銅人不僅擁有堅不可摧的體魄,適用於搏殺戰鬥,更擁有自主推演機關術的能力。
那位奉獻出軀體的先祖早就死了,可它又如同活着,當它被擺放在講臺上時,只需獻祭些許周家鮮血,機關銅人就能自動做出迴應,幫你推演各類機關術,雖不能言語,卻亦可答疑解惑。
可以說,相較於它保家護宅的能力而言,其最大的價值,是傳承。
父親當初帶着它走江,可謂無往不利,風頭絲毫不遜同代江湖豪門大族出來的傳承者,而周家雖然事後知曉了這件事,卻也只能忍着,不可能親自去幹預正在走江的家族晚輩,只能期望若是走江不順,那就得提前二次點燈,將機關銅人一併帶回。
可父親是二次點燈了,人也回來了,但那機關銅人卻被那個秦家人三拳打爛。
沒那機關銅人最後捨身相護,父親也不可能撿回一條命回來,但周家長輩,不,是整個周家上下,對父親,那是相當憤怒。
周雲帆這一支,就被逐出了周家,抹去族譜名字。
此時,周雲帆雙手貼在門框上,指節快速敲擊,門框上密密麻麻的暗格開始移動,但行到一半後,卻又不斷髮出“嗡嗡嗡”的聲音。
周雲帆咬了咬牙,憤怒道:“該死,那些畜生曾不止一次暴力開門過!”
這簡直是,暴殄天物。
即使是大門的機關構造,也足夠一名優秀陣法師靜下心來好好感悟了。
“吱呀……”
大門開啓。
周雲帆馬上走了進去,焦急地環視四周。
這裡,滿目瘡痍,充斥着動物的毛髮、糞便,散發着燻人的惡臭。
角落裡,還堆放着不少半人高的蛋,也不知裡頭孵化的具體是什麼東西。
這些蛋上還包裹着各種珍貴綢緞,蛋身上更刻畫着凝聚靈氣的紋路,說明這些蛋應該是倉促間被臨時轉移到這裡的,蛋的主人,或者應該稱呼爲蛋的父母,在虞家妖獸裡地位很高。
它們預感到虞家要遭逢的變故,將蛋安置在這裡,這會兒,它們應該已經戰死了。
寶塔底層的空間很大,四壁是留影石,內含機關乾坤;設有藏經閣,收納機關密卷。
虞家不僅把這裡當作操控頭頂三輪的中樞開關,更是將這兒用作虞家自己機關術的傳承之所。
可如今,留影石上滿是妖獸爪痕,密卷更是碎裂一地,這些,都是很久以前造成的了,再無復原可能。
妖獸叛變成功後,曾對整個虞家進行過肆意破壞。
周雲帆心裡在滴血,若是這些留影與密卷能保存好,光靠這些,就足以碾壓在江湖上以機關術而聞名的周家了,這就是龍王門庭的底蘊啊。
它的一個小分杈,就是下面家族歷經多少代而無法到達的高度。
周雲帆擡起頭,看向上方,塔中部,有三個木質圓球。
最上面那個,還在不停旋轉,圓球上的方塊不斷凹陷與凸起,交織出一種特殊的韻律美感。
下方兩個圓球,一個保存完好,只是停住了,另一個則被毀去了一半。
只能說,那幫妖獸還是有點理智的,沒把毀壞進行到底,要不然這座地下世界,將徹底失去照明。
周雲帆縱身一躍,雙腳快速蹬踩牆壁,來到最上方那唯一還在正常運轉的木球前。
仔細觀察後,他臉上的激動神情重現。
“夠了,夠了!此圓球內已凝聚部分虞家機關術至理,只要我能將其參悟復刻,也足夠超越我周家所有機關傳承!
周家人,你們因我父親葬送機關銅人而將我們一家人逐出家族。如今,當我帶着龍王門庭的傳承回來時,我要你們一個個跪在我面前求我來當家主!”
丁洛香擡頭看着失態中的未婚夫,嘴角露出笑意,她知道,他壓抑了太久太久了。
周雲帆向下看去,對自己未婚妻道:
“洛香,你幫我護法,我要抓緊時間,將它參透。”
丁洛香點頭道:“阿紅、阿青、阿惠,你們隨我出去警戒。”
周雲帆:“阿惠留下。阿惠是我做的,她留在這兒,有好處,說不定能讓她的本體,進一步豐富。”
丁洛香:“好。”
留下阿惠的原因是,周雲帆不僅相信阿惠所能爆發出的破壞力,更相信阿惠的忠誠。
他能感覺到丁洛香很愛他,但他有着自小顛沛流離的陰影,比起人,他更願意相信機關人偶。
周雲帆:“洛香,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來打擾我,這可能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機遇了。”
丁洛香:“雲哥放心,有我守在外面,絕不會讓任何人進來干擾到你,雲哥安心參悟吧。”
話落,丁洛香帶着阿紅與阿青離開了寶塔,寶塔大門隨之關閉。
站在上方的周雲帆低下頭,站在下方的阿惠擡起頭,二人目光對視。
周雲帆:“把那些蛋,都給我砸了。”
阿惠走到那些蛋面前,舉起手,伴隨着一陣碎裂聲,蛋殼與裡頭初步成型的妖獸,全部崩散。
周雲帆:“接下來,只要門打開,不管誰進來,殺無赦!”
阿惠點了點頭,站到門後。
周雲帆深吸一口氣,跳到那顆木球上,閉上眼,隔絕外界感知,周身黑氣向下而去,將木球包裹,全身心地進行參悟。
而在距離這裡不遠的一處院子裡,少年攤開手,三套金屬卡片飄落,凝聚出人形,起乩。
增損二將降臨,三套符甲撐起。
損將軍行禮:“主公!”
兩個增將軍一齊行禮,齊聲道:“小遠哥!”
損將軍疑惑地看向位於自己左右兩側的增將軍。
顯然,說好一起和童子打架的夥伴,揹着自己偷偷去向童子示好了。
站在旁邊的林書友嘴角忍不住上提,他伸手將嘴角壓了下來,心道:童子,你嚴肅點!
李追遠開口道:“增損二將!”
增損二將齊應:“末將在~”
李追遠:“這次全下來了麼?”
損將軍:“嗯!”
增將軍:“小遠哥有令,安敢不盡全力!”
李追遠:“挪出去一些回老廟神像處,給自己留一點火種。”
增損二將面面相覷,最後全部點頭,各自將神魂挪出去一些,與此同時,祂們的氣息也隨之降低不少了。
李追遠:“我向你們承諾,縱使爾等今日在此湮滅,來日我必奉上雙倍功德,幫你們修復神魂。”
增損二將:“敢不效死!”
這是陳曦鳶第三次見到李追遠召喚下官將首,第一次是在湯館前,第二次是在入石門時,但這次的感覺明顯不同。
她能理解,與陰神合作,讓陰神幫自己做事,可剛剛,這兩位官將首,對少年的態度……明顯是將他視爲自己的主上。
陳曦鳶側過頭,對身側的譚文彬問道:
“我記得,官將首應該是地藏王菩薩的傳承來着?”
譚文彬:“以前是。”
陳曦鳶:“那現在呢?”
譚文彬:“現在,也是。”
陳曦鳶:“啊?”
譚文彬:“現在明面上還是,但實際上,現在官將首效忠的是我們小遠哥。”
陳曦鳶:“直接從菩薩手底下搶人,菩薩能同意?”
譚文彬:“你不知道?” 陳曦鳶:
“知道什麼?
我只知道江湖傳聞,地藏王菩薩將酆都大帝鎮壓封印,入主地獄。
這其中,趙毅還主動淪爲菩薩座下忠犬,幫菩薩奔走做事,從其中得到了巨大好處。
哦,不,小弟弟說趙毅的江湖傳聞都是他做的。
所以,是你們接受了地藏王菩薩的求助,幫菩薩鎮壓了酆都,讓惡鬼不再危害人間?
作爲平等合作的回報,菩薩把官將首一脈贈予了你們?”
譚文彬摸了摸鼻尖,問道:“別人容易被江湖傳聞誤導就算了,你可是龍王家的,你平時不回家,跟你爺爺奶奶他們聊聊天麼?”
陳曦鳶:“會回家啊,但我不喜歡和爺爺奶奶聊江湖風聞。”
譚文彬:“爲什麼?”
陳曦鳶:“因爲他們聊的,沒有我自己在江湖上聽得精彩!”
江湖頂尖勢力手裡,往往掌握着各種大事件的真相。
但真相,卻總是沒有江湖傳聞來得精彩紛呈。
譚文彬:“其實,真相是,地藏王菩薩沒有封印地獄,菩薩是被酆都大帝拉入地獄,鎮壓在了腳下。”
陳曦鳶:“咦?那你們豈不是會被酆都大帝秋後算賬?哦不,還是說,你們其實幫的是酆都大帝?”
譚文彬:“嗯,我們是幫大帝對付的菩薩。”
陳曦鳶:“你們,和酆都大帝很熟麼?”
譚文彬也沒打算瞞着陳曦鳶,畢竟小遠哥都把秦柳兩家傳承者的身份告訴她過了,要知道,這世上知道小遠哥身份且還能活着的……寥寥。
“我們小遠哥,身具陰司傳承,是酆都大帝的關門弟子。”
陳曦鳶:“關門弟子?”
譚文彬:“嗯。”
陳曦鳶:“也是,小弟弟的這種天賦,讓大帝心動收作傳承者,也很正常。但大帝以前沒收過徒弟吧,這關門弟子是什麼意思?”
譚文彬:“大概是因爲,我們小遠哥,門關得好吧。”
“呵呵呵。”陳曦鳶,“你可真幽默。”
本來就想笑的林書友,這次徹底繃不住,笑了出來。
陳曦鳶眉頭忽然一皺,問道:
“我記得爺爺說過,歷史上曾有陰家人遊歷江湖時,來到海南,還曾在我陳家做客,被奉爲上賓招待。
陰家現在,還有後人麼?”
譚文彬:“有,就剩下一個了。”
陳曦鳶:“女的?”
譚文彬:“嗯,她叫陰萌,我們都叫她萌萌。”
“啪!”
陳曦鳶右手拍打自己左手掌心,一副瞭然道:
“原來,大帝也想收上門女婿!”
原本閉着眼的潤生睜開眼,看向她。
這時,李追遠走來,潤生就看向小遠。
李追遠對着潤生攤開手:“潤生哥,那支毛筆給我。”
潤生伸手從揹包裡取出一支纖細的毛筆,放在了小遠手上。
這毛筆還是那晚殺了四玄門四人後,從餘下三人的屍體上摸出來的。
對李追遠而言,實際用處不大,本打算將它帶回給阿璃畫畫用。
但現在,倒是有點用處。
少年左手持毛筆,將右手半握朝上,血霧瀰漫而出後,又迅速沉澱,化作血水蓄出。
李追遠走到損將軍面前,毛筆在自己的血水上蘸了蘸,而後開始對損將軍作畫。
符甲本就是李追遠設計出來的,是一具極佳的載體,可不僅僅只能承載官將首。
筆尖,流淌出濃郁的風水氣息。
李追遠畫完後,往後退了一步,示意損將軍起勢。
損將軍雙臂張開,身上氣息顯露,一道黑色的蛟皮身影浮現,而後是藍色的光暈盪開,前者是黑蛟皮,後者是趙氏本訣。
李追遠將損將軍,僞造成了“趙毅”。
接下來,李追遠開始給增將軍畫。
第一個增將軍被少年僞造成了四玄門的“陸軒”,第二個增將軍則被少年化妝成了……
“我?”
陳曦鳶看着增將軍氣息起來後,所展現出來的域,這域,僅僅是一道白色的光圈,模仿了域的氣息波動,卻沒有絲毫域的能力。
李追遠:“熟悉的目標纔好僞裝,其他人,這一浪裡我沒有深度接觸,只能選這三個。”
陳曦鳶:“這氣息,也就是第一眼能感覺到像……”
李追遠:“第一眼就足夠了,甚至半眼就夠,那些老東西們,此刻在這裡,根本就不敢細看。”
陳曦鳶:“有道理。小弟弟,你的辦法可真多,你會的也好多,你走江可真有意思。”
換做其他人說這句話,都會被誤以爲是在嘲諷。
李追遠指了指那座寶塔建築:“去吧,把那些老東西,引到那裡。”
“遵命~”
“遵命~”
三道身影即刻離開,開始釣貓。
李追遠原地坐下。
譚文彬從揹包裡取出一罐健力寶,打開,走去送給少年。
經過陳曦鳶時,陳曦鳶舉起手,道:“謝謝。”
譚文彬把易拉罐拉環,放在了陳曦鳶掌心:“不客氣。”
李追遠接過飲料,喝了兩口。
陳曦鳶這才意識到一件事:“這飲料,是給小弟弟準備的?”
譚文彬點了點頭:“嗯。”
陳曦鳶:“你們爲什麼不早告訴我,我還喝了那麼多罐。”
譚文彬:“是我們疏忽了。”
李追遠擡起右手,對着上方揮了揮,隔壁院子裡的殘餘陣法啓動,將那裡進行了隔絕。
陳曦鳶擡頭看了看毫無反應的這裡,她倒是沒問少年是不是陣法開啓錯了,只是思考後微微頷首:
“這是故意暴露的陣法氣息。”
老傢伙們若是經過這裡,察覺到隔壁院子的陣法氣息,那必然不會繼續深入探查,而是大概率高呼一聲“妖孽受死”,直接出手,這樣身處於隔壁院子裡的他們,就有了從容的反應時間。
坐在地上的陳曦鳶往少年身邊挪了挪,小聲道:
“很多規則與細節的利用,都是我以前不會的,我想,等我這一浪結束後,我會將這一浪裡自遇到你之後的所有細節都記錄下來,慢慢推敲回味。”
李追遠:“你隨意。”
陳曦鳶:“小弟弟,你做事這麼細緻有條理,你會做這方面的記錄麼?”
李追遠:“我懶得寫字。”
陳曦鳶:“那我寫好了後,給你送一份,上面會有經歷以及我的感悟。”
李追遠:“不用,現在郵寄,很容易丟包裹。”
陳曦鳶:“你住哪裡,我直接給你送來唄?”
李追遠:“沒必要,太麻煩了。”
陳曦鳶:“哦,這樣啊,我還想着我五指山自己開闢的洞府裡,有什麼你需要的器具和材料,就一併給你郵寄過去的。”
李追遠:“嗯,所以我會讓譚文彬和林書友開車去你那裡取,順便把你關於這一浪的感悟記載也拿過來,我細細看。”
陳曦鳶:“好呀,我洞府裡東西多,最好開個大一點的車過來,要不然裝不下。”
李追遠:“我家裡有大卡車。”
陳曦鳶:“那正好。”
童子自林書友心底浮現,
發出感慨: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古人誠不我欺。”
林書友:“她人挺好的,真的。”
童子:“再好,也是走江的,一開始單純,不可能接觸這麼久後還這麼單純,你以爲誰都是你啊?”
林書友:“我怎麼了?”
童子:“她曉得那位缺什麼,就故意給那位什麼,那位其實心裡也清楚,但也接受了。
等着吧,那位會親自去海南一趟的,這算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她需要那位去她家祖宅,幫忙參悟聽潮觀海碑。”
林書友:“我怎麼覺得,沒那麼複雜?”
童子:“呵,你懂什麼,我吃的鬼比你吃的飯都多。”
林書友:“好好好,你懂你懂,你最懂了。”
童子:“這種纔是高層次的交易,不讓人反感,潤物細無聲,這女的,手段心性,真的很高,讓我佩服。”
林書友:“我覺得,小遠哥不會喜歡這種彎彎繞,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耍心思。”
童子:“乩童,你當誰都跟你這麼愣啊?”
陳曦鳶對李追遠道:“那個,要不你順便坐卡車一起來海南唄,我想請你去我祖宅,幫我爺爺參悟一下聽海觀潮碑,你這麼聰明,說不定能有辦法。”
童子:“……”
林書友:“童子,童子?”
童子沒聲了,祂自閉了。
李追遠端詳着手中的紫金羅盤,沒有急着去回答陳曦鳶的請求。
陳曦鳶也沒反覆提起,默默地一起看着羅盤。
忽然間,林書友豎瞳開啓,衝出了院子。
隨後,潤生站起身,前往院子的西邊角池塘處,將假山舉起後,後退一段距離,再向前助跑,將假山拋出。
譚文彬血猿之力開啓,縱身一躍,來到屋頂,蛇眸睜開,仔細看向那邊。
“轟!”
假山落下,發出了轟鳴。
林書友衝刺回了院子,看向小遠哥。
譚文彬從屋頂上下來,也看向小遠哥。
李追遠默默頷首。
陳曦鳶看了看紫金羅盤,又看了看少年,她知道,他們又揹着自己偷偷說悄悄話!
好在,李追遠還是記得她的,並未讓她冷場太久,最重要的是,剛剛的發現,她必須得知情。
“我先前就察覺到那裡的陣法有些古怪,初步觀察,應該是虞家祖宅裡,一處鎮壓邪祟的地方。
那裡的陣法,應該是虞家最堅固的,即使是攻入虞家的那些老東西,也不敢去擅自觸碰這個,因爲一旦不小心將裡頭封印的東西放出來流竄出去,他得承擔極大的因果。”
陳曦鳶點點頭:“這是當然。”
“可是,經過試探後,得到的反饋是,陣法受攻擊時有反應,可內部實則毫無反應。”
陳曦鳶眼睛瞪大:“這豈不是意味着……”
李追遠:“嗯,虞家歷代鎮壓的邪祟,牢籠大門,已經開啓了。”
陳曦鳶:“那它們現在爲什麼不出來?”
李追遠:“我猜,它們在等命令,等那條老狗下令。”
陳曦鳶:“歷代虞家龍王封印的邪祟,爲什麼會聽它的?”
李追遠:“誰能幫它們徹底毀滅虞家,它們就會聽誰的,你無法理解,那些曾被龍王鎮壓的邪祟,對龍王家族的滔天恨意與無邊怨念。”
陳曦鳶:“小弟弟……你體驗過?”
李追遠不語。
陳曦鳶嘆了口氣,感傷道:
“小妹妹,原來這麼可憐麼。”
李追遠看了她一眼。
眼前這年輕女孩,真的是冷不丁地會通一下人性。
陳曦鳶咬了咬牙:“那我們既然已經知道了,那接下來怎麼辦?”
李追遠:“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當不知道這件事,繼續做我們該做的,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這會兒虞家裡頭,高個子可真不少。”
周雲帆,李追遠是必然要殺的。
在秦柳兩家付出那麼大的犧牲,只剩下孤寡伶仃,那幫傢伙居然還背地裡聯手使壞,想要將秦柳兩家徹底踩死,泯入歷史的塵埃。
那自己,就先讓它們,體驗一下這種被抹去的待遇。
李追遠轉身,看向西側方向,開口道:“貓,被引來了。”
貓,被引來了兩隻。
增將軍的一具符甲,沒能控制好度,在引來前,就被拍碎。
增將軍的另一具符甲以及損將軍,則圓滿完成了任務。
這種損失,是無法避免的,換言之,之所以攢家底,就是爲了拿來消耗的。
這等於代替三條命豁出去引誘,很值得。
一個仙風道骨白髮山羊鬚的老道士,手中拂塵牽着一條巨大的蝙蝠,蝙蝠在飛,他在鎮壓。
他已經鎮壓很久了,卻還沒成功,本意是想讓這蝙蝠拉着自己,繼續在虞家轉圈,以求遇到自己想要遇到的人。
另一個老人身材矮胖,肚子巨大,像是一個滾圓球體外接了五塊橡皮泥,可當他奔跑起來時,地面都在顫抖。
道長與矮胖老人齊聲喊道:
“妖孽,休走!”
增損二將則牟足勁,向那座寶塔衝去。
丁洛香:“不好,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打擾到雲哥參悟!”
一切都來得太快太突然,決定在瞬間做出後,就沒了更改餘地。
連續的轟鳴,一場亂戰。
如果是進虞家前的丁洛香,帶着她的所有侍女,應該還有機會撐過這一輪,畢竟,她已經成功在一個老東西面前保存下了自己。
可現在,她們都身受重傷,且阿惠還在寶塔裡面。
體格健碩的阿紅,身體被可怕的力道撕碎了。
身形矯健的阿青,被一根根白色拂塵線糾纏,剛隱沒進去的身形,又被強行扯出,而後切割成無數碎塊。
丁洛香在奮力刺出一劍後,劍身崩裂,連帶着她整個人身上都溢散出一大片血霧,五臟六腑幾乎挪位。
一個老道士出現在了她面前,發出一聲嘆息:
“唉,是貧道眼花了。”
老道士轉身離開繼續追那頭彷彿永遠都追不上的大蝙蝠去了。
因爲丁洛香,就要死了,斷無生還可能,而他已經露面,不能再繼續出手。
丁洛香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她踉蹌着走向寶塔大門,伸手想要將門推開,她想最後再遠遠地看一眼雲哥,一眼就行,不會打攪他。
門剛被推開,一雙手,就刺入了她的胸膛。
丁洛香驚愕地看着眼前的阿惠。
這是周雲帆送給她的禮物,是她的侍女,雲哥說,阿惠只會遵從自己的話,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捨身來保護她。
阿惠的目光冷漠。
丁洛香眼裡流下兩行眼淚,失去生機。
這時,一個胖墩墩的身影出現在丁洛香身後,發出一聲怒喝:
“妖孽,安敢在此行兇害人!”
說罷,矮胖老人就要往這寶塔裡衝。
他當然清楚,這時候能在這裡的,不大可能是躲避的妖獸,畢竟寶塔的門還是壞的,沒有多少防禦能力;更大概率是來尋找機緣的他家小輩,而自家小輩,是不會來找尋機關術傳承的,因爲他家根本就沒有類似的傳承。
阿惠身形也同樣向前一衝。
矮胖老人沒料到這小姑娘的力氣居然這麼大,一時間,他竟開始懷疑,眼前這個,是不是化形的妖獸。
被撞出去很遠的矮胖老人穩住身形,伸手抓住阿惠,將其完全禁錮。
“妖孽,拿命……”
阿惠眼裡流轉出火焰,身上衣服伴隨着禁錮而崩散了大片,露出了鑲嵌在關節處的一張張紫色符紙。
矮胖老人雙目一凝:
“不好,要栽了!”
“轟!”
恐怖的爆炸之中,更有一道道黑色、紫色的雷霆閃爍,其破壞範圍並不算大,可也正因此,促使其傷害更加驚人。
“噗通!”
矮胖老人全身燒焦,躺在地上,少頃,他指尖有了動作,慢慢撐起手,擡起胳膊,逐漸爬起。
還未等他艱難地站起來,前方,就出現了一個年輕女孩的身影。
矮胖老人:“你是……”
“咳咳……”
陳曦鳶清了清嗓子,平生第一次做這種事,難免有些不適和緊張。
可心裡,卻彷彿像是打開了某個盒子,涌現出了更多的激動與喜悅。
陳曦鳶手指着身前的矮胖老人,
厲聲喊道:
“本姑娘在此,妖孽還不速速現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