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遠:「有件事,你們要注意一下,這次出門後,給我對外打起『南通撈屍李」的旗號。
好了,現在,大家先下去吃午飯吧。」
一向對吃喝極爲熱衷的陳曦鳶,此刻人雖然在朝着樓梯口走,但她先前皺起的眉頭,卻並未舒展開來。
即使小弟弟的要求有些奇怪,且小弟弟最後說的話也的確讓她有些無法理解,可這不一直是小弟弟的風格麼?
陳曦鳶覺得,自己應該早就適應了纔對。
然而,莫名其妙的,像是心底升起了一股陰霾,就連往下走樓梯時,視角伴隨着高度變化,腦子都產生了暈眩與噁心感。
等走出一樓廳屋,來到壩子上,被陽光重新照射,全身上下都像是被點燃了焦躁的火。
大概是因爲這陽光,太過刺眼。
她竟有些不敢擡頭。
劉姨把菜端上桌後向陳曦鳶招手:
「快來嚐嚐,我給你做了醉蝦,看看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陳曦鳶有些木訥地坐下來,茫然地拿起筷子,一筷子夾了好幾只醉蝦送入嘴裡。
一抿一化,蝦肉的鮮嫩與恰到好處的佐料滋味在口腔裡綻放。
一時間,陳曦鳶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什麼難受,麻木:燥火:不安,全都消失不見,整個人如同重新活了過來。
她激動地看着劉姨,道:
「阿姐,好吃唉!」
「好吃你就多吃點,還有這個羊肉,和你們那兒的東山羊不一樣。
它腹味重,做法也是順着它的腹味,你就當成類似煙燻之類的風味嚐嚐。」
陳曦鳶去夾了一筷子,送入嘴裡,確實,「羊肉味兒」很重,但配合着蒜苗的衝,一口下去,
直接食慾大開。
陳曦鳶咬着筷子頭,很是不好意思地看着劉姨,問道:「阿姐,菜夠麼。我想放開肚子吃。」
劉姨彎下腰,把臉湊近陳曦鳶,指了指廚房:
「這些啊,在廚房裡,都用盆裝着呢,你能吃就都吃了,要是剩下來,下午你李大爺醒了發現了,又要說我的不是了。」
「嘿嘿,阿姐,你真好。」
陳曦鳶放下心來,端着飯碗,開始風捲殘雲。
劉姨則去廚房裡把用盆裝的菜一個一個端出來,這些盆全都擺上桌時,原本用盤子裝的菜,都已被清空能夠退場了。
李追遠沒急着下樓,而是一直看着陳曦鳶的變化。
見她恢復正常後,少年才牽着阿璃的手,向樓梯口走去。
趙毅湊在旁邊,緊緊跟隨,
他知道,得先幹活兒,幹完活兒後纔有資格拿報酬,可他這會兒着實是心癢難耐,就想先吃一顆定心丸:
「小祖宗,等這事兒辦完了,你幫我的人上課時,能不能也給我上個私教?」
李追遠停下腳步,看向趙毅。
趙毅雙手放在自己胸膛兩側,面帶笑容。
但接下來,少年的一句問話,卻讓趙毅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
李追遠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到了趙毅這個層次,喜怒不形於色早已是基本功,哪怕是死亡前一秒,他都能踐行好一位演員的職業操守。
神情的變化,意味着一種答案。
僞裝與說謊的前提是,你願意承擔被對方看破的代價。
很顯然,趙毅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抉擇,他承受不起。
趙毅:「我以爲你早就知道的。」
李追遠:「吃飯吧。」
趙毅:「嗯,我確實餓了。」
衆人各自落座,開始吃飯。
趙毅的手下們,都留在大鬍子家,老田頭會給他們做飯吃,他自個兒,則貼着林書友,與他們仁擠上一桌。
拿起筷子,一瞅這正常量的飯菜,趙毅有些論異道:
「不是,這點量對你們來說,喂家雀兒呢?」
隨即,趙毅似是明百了什麼,笑道:
「恭喜啊,看來最近又上課學有所成了。」
其他人,都早早吃完了,放下筷子。
就剩下陳曦鳶,還在繼續專注地吃。
她吃得已經很快了,但架不住量實在大。
潤生將手裡還剩下的半截粗香折斷,放到一邊留到下一頓,然後掏出鐵盒子,從裡頭拿出一根「雪茄」點燃,默默抽了起來。
譚文彬掏出兩根菸,湊到潤生的雪茄邊點燃後,給趙毅彈了一根。
這會兒,大傢伙都在看着她一個人吃。
陳曦鳶喝湯的間隙,有些歉然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會很快的,快了,快吃完了。」
終於,陳曦鳶吃完了,心滿意足地擡起頭,舒着氣。
別人是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陳姑娘這裡是教會了徒弟撐到了師父。
劉姨:「吃飽了麼?不夠的話,我再給你加一鍋菜?」
「飽了,飽了,阿姐,你手藝真好,辛苦你了。」
「老太太說了,來家裡做客,沒其它好款待的,最起碼得保證有一張牀睡,有一口飽飯。」
「嗯,替我謝唔,我好像忘記去謝謝老夫人了。」
昨晚送阿璃去翠翠房間時,聽到隔壁屋裡一衆老太太們在夜聊,她差點站那兒邁不開腿。
如果不是曉得老夫人肯定能察覺到自己的存在,且小弟弟還在樓下等着自己,她應該會開着域進去,坐老太太們中間,聽到結束。
劉姨:「行了,不急這一會兒的。」
陳曦鳶:「阿姐,你幫我跟老夫人說,等我出去一趟忙完回來,再給她認真奉茶。」
趙毅坐在旁邊板凳上,垂着手,低着頭。
聽聽,人家來了,有牀睡,有飽飯吃,自個兒今天這頓都沒吃飽。
林書友把嘴巴靠向譚文彬,小聲問道:「彬哥,陳姑娘喊劉姨阿姐,是不是爲了故意把劉姨喊年輕啊?」
阿友記得,陳姑娘的身份,在這裡是柳奶奶的遠房侄孫女,與劉姨差着輩分,喊阿姐明顯不合適。
譚文彬:「就跟川渝的,南通話裡的『嬤嬤」一樣,應該是她那邊對「阿姨」年紀的習慣性稱呼吧。」
林書友聽到這話,鬆了一口氣。
別人的進步他能平靜視之,但陳姑娘要是也開始人情世故,會給他帶來極大的不安感。
陳曦鳶將桌上的笛子拿起,看向譚文彬,揮手道:
「吃飽了,該幹活了!」
精力充沛,鬥志昂揚。
譚文彬掐掉手中菸頭,站起身道:「來了!」
趙毅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起身伸了個懶腰,道:
「啊~我也出發了。」
等他們都離開後,李追遠看向身邊的阿璃,問道:
「要一起去麼?」
三幅畫裡,少年特意給自己挑了一個離家最近的。
阿璃搖了搖頭,走進屋,上了樓,她來到二樓露臺,低頭看着站在下面的少年,面露微笑。
她很想去。
少年也對她說過,這次的邪崇,沒那麼大威脅,解決起來並不困難。
理論上來說,少年可以與她一直站在外圍,看着林書友或潤生去把那邪崇揪出來抓住。
但終究,是有一定危險係數的,這到底不是秋遊。
她不願意在少年可能遇到危險時,還要照顧着自己這個「負擔」
李追遠對阿璃笑着揮了揮手。
認識到情緒,再有意識地控制情緒,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進步。
少年能預感到,未來,阿璃肯定能恢復到一個新階段,那時候,自己就不能再麻煩她來給自己收拾登山包了,因爲她也有一個包需要整理,
「潤生哥,阿友,我們走。」
阿璃站在露臺上,看着少年三人坐進了黃色小皮卡,看着小皮卡駛上村道,消失在了自己視野的盡頭。
她轉身,走進房間,站在了自己工具臺前,拿起刻刀,重新雕刻起符甲上的紋路。
廚房裡,正在洗碗的劉姨將視線收回,嘆了口氣。
正在拿着銼刀給竈鍋鍋底鏟灰的秦叔有些奇怪地問道:
「怎麼嘆氣了?」
劉姨:「總有一天,阿璃會和小遠一起出門的。」
秦叔:「這不是好事麼?」
劉姨:「你不懂。」
秦叔:「你不說我怎麼懂?」
劉姨:「他們倆以後要是一起出門了,我去哪裡嗑瓜子?」
秦叔:「呵呵,又不是不回來了。」
劉姨:「那能一樣麼?現在小遠回來,叫回家;以後他倆一起出門再回來,那就叫探親。」
秦叔將清理好的竈鍋放了回去,拍了拍手:「真複雜,我不懂。」
劉姨:「你這榆木腦袋,不指望你懂了,你把鹽袋子開開,往調料罐裡補一下。」
秦叔洗了個手,將鹽袋取出,撕開的同時說道:
「還有一件事,我不懂。小遠剛回來,時間肯定不夠,而且我剛看了,他們三夥人明顯去的不是一個方向,這就說明,肯定不是江上的事。」
劉姨:「那咋了?」
秦叔:「既然是岸上的事,爲什麼不喊我去呢?我閒着,也是閒着。」
劉姨:「人小遠有更好用的打手,趙毅就不提了,那陳家丫頭也是聽小遠話得很,說到底,是咱小遠成長得太快了。」
秦叔點了點頭,將鹽倒入鹽罐子裡,瞧見旁邊的醬油瓶倒了,他就順手將其扶起來。
扶完後,他愣住了。
劉姨把碗筷都洗完了,邊擦手邊轉過身,瞧着秦叔站在調料臺前發着呆,問道:
「你怎麼了?」
秦叔:
「當初這醬油瓶,我該扶的。」
崇明島距離南通很近,但想要登島,卻並不容易。
先得去碼頭等汽渡船,每天的班次並不多,若遇到惡劣天氣,兩天都無法上島丶下島都是常有的事。
小皮卡快駛到江邊時,李追遠透過車窗看着外面的景色。
他記得薛亮亮曾指着這裡說過,未來江面會,會建一座大橋,所謂的長江天塹,將變爲坦途。
薛亮亮還開了個玩笑,說這座橋以後就是你們南通人的山海關,過了它,就相當於回到了家。
如今,亮亮哥的願景,還只停留在設計圖紙上。
不過,自己三人去登島,倒是不用去碼頭買票等班次,
林書友將小皮卡停下,他先下了車,走到了江邊。
以前,都是彬哥來做這種事,今兒個彬哥不在,那就是他的發揮時間。
沒拿黃紙去點,林書友目光微凝,豎瞳開啓。
白鶴真君的威嚴氣息,向着江面之下傾瀉而去。
很快,一道水柱升起,一位臉上塗抹着厚重胭脂丶死前年齡很大的白家娘娘浮現而出,她恭敬地向林書友行禮。
「備船。」
「是。」
白家娘娘下潛,不一會兒,前方江面上浮出一條木舟。
「小遠哥,可以登船了。」
三人上了船。
起初,是潤生拿着黃河鏟在划船。
划着名划着名,潤生就收起了鏟子。
身下的船,則還在繼續快速平穩地行駛。
如果此時將身子探出船外,向下看,就能瞧見船下有兩排人影晃動。
是白家娘娘們,在充當船伕。
這速度,比汽渡,要快到不知道哪裡去。
有便利條件可以利用,那就沒必要自尋麻煩。
況且,這尊邪崇出現在崇明島上,對離島很近的江下白家鎮,亦是一個威脅。
她應該一直都在的,以前白家鎮並未發現,甚至有可能邪崇的存在時間,更早於白家鎮的建立。
只不過,因爲李追遠自制江水的原因,讓她不得不泄露出了動靜,一下子就觸發了白家鎮的警覺。
臨近登島時,邊側位置,一道倩影緩緩浮現,她是白家鎮的話事人,也是薛亮亮家的那位。
以往,每次都是她出來聽宣,這次之所以換了別人,是因爲她先前人在崇明島上,負責監控那尊邪崇,得知李追遠等人到來後,這才快速返回。
她的肚子,能瞧出懷着孩子,只是這懷孕時間,早就不能按普通孕期來計算了。
當初亮亮哥被白家招婿時,大學還沒畢業,
照這架勢,
亮亮哥既是早婚早育的代表,又能當作晚婚晚育的典型。
李追遠:「叫白家鎮的人,都撤走吧。」
白家娘娘:「是。」
李追遠揮了揮手。
女人身形再次沒入水中,一同消失的還有船底的一衆白家娘娘。
而這條木舟,也藉着最後一點餘力,登上了岸。
李追遠拿出紫金羅盤,最後確定了一下那尊邪崇所在的位置。
「真近。」
三人上岸後沒走多遠,就在一棟民房前停了下來。
二層樓,水泥外牆,旁邊搭着兩間平屋,一間是廁所,一間養着豬。
三頭豬,將鼻子卡在豬圈縫隙裡,不停拱着。
而豬的眼睛,卻流露出一種審視的情緒,
林書友舉起金,指向這三頭豬。
「小遠哥,它們有問題。」
李追遠:「有問題的,可不僅僅是它們。」
這棟民房被農田菜地所包裹,沿着小道走過來的路上,李追遠就聽到了一些農作物緩緩轉身的輕微動靜。
邪票,在這棟民居里,卻又不僅僅在這裡。
如今,她還沒動手,說明她還有別的想法。
「哎呀.
一樓客廳的門在此時開啓。
從裡頭傳出酒香與飯菜香。
在潤生與林書友的前後護持下,少年走到了客廳門口。
客廳的門,漆料斑駁,上面鑲嵌的長玻璃,有大量的裂紋,上面還有好幾只血掌印。
裡頭有一張桌子,上面佈滿了菜餚。
菜餚以冷盤爲主,沒有湯的魚滑丶沒切的蛋皮丶一大塊的豬肝—一般擺供祭纔是這種風格。
上供丶燒紙結束後,方便二次加工來吃。
桌上擺着一大碗黃酒,黃酒正在沸騰,連帶着整個桌子上的溫度都很高,先前的酒菜香味,也是由此而激發。
「嘩啦。」
一聲脆響,四道身影落下,分別落座於供桌四邊。
一對老年夫妻,一個小女孩,應該是他們的孫女,以及一位,身穿黃色道袍的道長。
他們先前緊貼在上方天花板面,被放下來時,每個人後背都有一根樹枝連接。
落座後,他們開始進食,三個大人沒用筷子,用手抓,只有小女孩拿着筷子,吃得很斯文。
死,是肯定已經死了的。
結合客廳角落裡,斷裂的桃木劍丶龜裂的八卦鏡以及撕成碎片的符紙和早已融化的蠟燭,可以推斷出這裡曾發生過什麼。
應該是留守老家帶孫女的老夫妻,發現家裡最近怪事頻出,就找來了這位道長。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這位道長,不是騙子,是真有道行。
如果他真是騙子,一番表演下來,也驚動不了邪祟。
可也因此,纔給這個家裡,也給道長本人,帶來了殺身之禍。
誠然,這次的浪花是李追遠自制的,但這一家悲劇的發生,與李追遠並無關係,他們,也不是李追遠害死的。
不是說少年不去製作這浪花,他們這一家就不會死,而是恰因爲少年把浪花製出來了,他們這一家包括這位道長,纔不至於死得悄無聲息。
因爲浪花作用在普通人身上時,並不是把普通人當耗材使,而是會遵從該普通人的自身運數,
比如良善者就算無法獲得一線生機,好歹大仇能得報;而像那種逃犯,要麼因此入獄要麼乾脆就死了這浪花線索裡。
命數天定,倒不是不能改,但『天」不會幫你改,而是根據你自身命數發展方向,以江水去推動。
事實上,這尊邪票,早就已經進駐那個小女孩的身體了。
應該是她殺道長時,發生了某種本不該發生的氣息外泄。
因爲李追遠通過對角落裡八卦鏡與桃木劍材質與工藝的觀察,得到的結論是,道長是有點道行,但也只限於有點,這尊邪崇殺他,真的輕而易舉。
小女孩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面前的黃酒碗,喝了一口。
她看着站在門口的少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這微笑裡,甚至帶着點譏諷。
尤其是,李追遠發現,她特意掃了一眼潤生手中的黃河鏟,似乎是在以此來確認自己等人「撈屍人」的身份。
而且,她應該是見自己三人遲遲不敢進來,以爲自己這邊是怕了。
李追遠不是怕了,他故意放慢的節奏。
理論雖然論證成功,可這畢竟是自己第一次理論結合實際,少年需要一步一步地去觀察分析,
看看這江水推動的和自己自制的之間,到底有哪些區別。
現在發現了兩點。
一點是自己自制的浪花,路徑更加直接,沒有太多彎彎繞繞,一條很流暢的因果線索,直接就把自己帶到了邪票面前。
另一點是,這尊邪,居然不認識自己,她是真把自己當作了與這道長一樣,只是有點道行的撈屍人。
以前,自己在阿璃夢裡釣邪時,這種感知是互通的,雖然對面沒自己這裡清晰,但對面也能模糊感應到自己會過去找它,至少有個朦朧的危機感,甚至還出現過對面主動來挑吸引自己注意力,以實現自身目的的。
可這次,以往的雙向感知,變成了自己這裡的單向透明。
這尊邪祟,在阿璃夢境裡,面對自己時,明明流露出了明顯的驚恐,可她本,卻不知道?
李追遠意識到,自己對阿璃夢境邪票過去存在形式的認知,還是膚淺了,等回去後,自己要與阿璃,進行進一步的探查分析。
但少年大概知道,造成這個,不,是造成這兩點現象的根本原因。
自己當初在阿璃夢裡釣邪票,是爲了引江水帶自己去找到它,可江水一介入,事情就立刻變味兒了。
點燈走江的目的,是磨礪,是提升,是競爭,是選拔,江水本身就自帶流向,也就是有着它的目的。
就像是阿璃給自己畫的每一浪經歷,畫卷中,會在尊重「史實」的基礎上,進行一定程度的藝術加工。
阿璃這麼做的目的,是爲了凸顯少年的畫面感,江水這麼做的目的,是它要將浪裡的存在作爲地基,搭建一個臺子來請人唱戲。
所以,如果沒有江水的「藝術加工」,浪,難度不提,至少過程能變得無比乾脆利索。
同時,這也讓李追遠感知到了「龍王」這一身份,所擁有的真正待遇。
龍王的一生會經歷兩個階段,一個階段是走江競爭丶成爲龍王,另一個階段就是秉持天道意志,以餘生,鎮壓江湖。
當龍王鎮壓江湖時,天道自然不會給他設坎兒布累贅,反而會主動協助他,故而龍王享受的,
不僅僅是自己現在的浪花待遇,而是比這更好無數倍的優待。
李追遠吐出一口氣,他覺得,自己這次經歷所得到的新認知,其實已經超過了自己要挖掘回去的邪崇本身。
「呵呵呵—沙沙沙沙——
小女孩起初發出的是銀鈴般的笑聲,隨後又化作如樹枝擺動的沙啞。
她下了桌,主動向門口走來。
當她再次開口時,聲音從原先的女聲裡,又多出了一道男音,兩種音色雜混合:
「現在怕了,後悔了,那還來得及,我只需要你們三個幫我去做一件事,我就能饒你們一命。
李追遠:「什麼事?」
小女孩:「幫我去外面探查確認一下,那羣惹人煩的白老鼠們,到底退回江底了沒有。下水,
對你們撈屍人而言,應該不算什麼難事。」
李追遠:「你放心,她們已經都退走了,一個不剩。」
小女孩:「你確定?」
李追遠:「確定,她們若是沒退走,我們怎麼可能進到這裡來?」
小女孩:「也對。
看來,這些白老鼠們也是知道利害的,即使姥姥我剛脫困沒多少年,但她們也清楚,當年的姥姥我,到底有多不好惹。
先前察覺到她們的逼近,再給她們釋放出了一點我的氣息,確實是收到了效果,把她們給嚇退了。
那麼,既然如此—」
小女孩自光冷冽下來:
「你們,也就沒必要活下來了,就永遠留在姥姥身邊,給姥姥我當施肥打理的奴丁吧,
哦,對了,你個子不夠,還未長大,不像他們倆,體格都很不錯,留着你也幹不了什麼活兒,
就先去給姥姥我當新肥吧。」
小女孩伸出一根手指。
「嗡!」
指尖,一條蛇蟒張開大口,疾射而出。
潤生隨手揚起黃河鏟,擋了一下。
「咔嘧!」
蛇蟒斷裂,落在地上,化作枯枝。
小女孩面露一驚,不可思議地看向潤生,轉而一招手,坐在供桌邊正在吃飯的三人,集體向着這邊看來,三人雙眸裡泛着黑色光芒,壓迫丶震丶蠱惑等等精神浪潮,澎湃溢出。
林書友豎瞳開啓,無需任何多餘動作,直接回瞪。
「啊!」「啊!」「啊!」
三人雙眸集體溢出鮮血,「噗通」一聲,頭磕到了桌面,一動不動。
小女孩瞬間提高了音量,駭然道: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李追遠:
「南通撈屍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