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珠拿着淺紅色的瑪瑙梳子爲榮妃梳着一頭青絲,她的手法很柔,遇到打結的地方就停下來,用手指細心地解開,不敢扯到榮妃頭髮的一絲一毫。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解,您剛纔爲什麼說早料到皇后娘娘要來?皇后娘娘不是馬上就要去北邊巡遊了嗎?應該妃嬪們去送她纔對,她爲何要匆匆趕來呢?”雪珠輕聲問道。
榮妃在鏡中掃了一眼雪珠忙忙碌碌的身影,意味深長地一笑:“這其中的原因你會不知道?故意這麼問,不過是要本宮說出來。沒想到你也會使這樣的小心思了!”
雪珠臉上微微一紅,但嘴上還是死不承認:“娘娘又耍笑奴婢了,奴婢是真的不知道。”
“既然如此,告訴你也無妨。”榮妃瞥了她一眼:“皇后的性格別還平時風風火火,很能張羅的樣子,其是不過是色厲內荏,魚質龍文罷了。一到關鍵時候就沒主意,這不是明個兒就要出宮了,此時心裡一定又沒有底,要本宮給她安安心。”
雪珠一邊爲榮妃盤着頭髮,一邊附和道:“皇后娘娘也不是不聰明,只是不能和娘娘您比。所謂天資的區別是從孃胎裡帶來的,平時看不出來,最緊要的時候自然就顯現了。”
這一番話,榮妃聽着頗爲受用,不禁抿嘴淺笑起來。
正在雪珠爲榮妃飾上金累絲鑲寶扁豆蝴蝶紋簪時,榮妃對她說:“既然鴻國公進獻來一些碧玉的器具,也該適時的讓皇后知道一下,否則她還以爲本宮的孃家人只會一味謀權,不懂這些風雅之事。”
雪珠點點頭:“奴婢明白。”
沒過多一會,皇后就前簇後擁,聲勢浩大地來到古華宮。在外人看來,皇后真是儀仗齊全,擺足了架子。
榮妃十分配合親自迎出宮門一百步,靜候在路邊。
皇后見到榮妃時,並沒有走下鳳輦,只是微微點了下頭:“妹妹太客氣了,這如何使得?”
榮妃謙恭地行禮道:“姐姐能來妹妹這裡,已是妹妹天大的福氣。迎出百步算什麼,是讓妹妹到隆康宮門口去迎接都是應該的。”
皇后此時臉上已有止不住的得意,她輕輕一揮手,鳳輦繼續向前,榮妃就步行跟在鳳輦之後。
到了古華宮裡,榮妃正式向皇后行了禮,然後支開了旁邊的宮人。兩人只帶着曲俊與雪珠來到正殿東側的小暖閣裡。
這是個暖閣由楠木雕花落地罩與正殿隔開,落地罩上圓門如月,障以白水晶珠簾,正是清雅別緻的所在。
皇后穿過水晶珠簾,走到進月門後左右打量了一下,回頭笑着對榮妃道:“以前曾聽人說過前朝有個什麼好地方叫桂宮,可是與你這裡一樣的?”
榮妃輕抿了下嘴,低頭回道:“《南部煙花記》裡稱,陳後主曾爲貴妃張麗華營造宮殿,在裡面飾以各色珍寶,並植一桂樹,是爲桂宮。妹妹這裡,方寸之地,如何能與張麗華的桂宮相比,不過模仿前朝開個月門,加以珠簾,照貓畫虎,亦步亦趨罷了。”
客套過後,榮妃請皇后落座。
雪珠用一對碧玉八寶暗八仙紋的茶盞,上了皇后愛喝的雪梨梅子花蜜茶,果子的清香很快就飄散在了整個月門內外。
皇后品了一口茶,目光停在這支茶盞上,只見茶盞用玉質地通透碧綠,表面浮雕着八寶紋及暗八仙紋,蓋紐上鏤雕着球形的花葉。
“看這雕功不像是宮裡匠人做的,線條頗爲擴達,倒像是本宮家鄉那邊的風格。”皇后放下茶盞後說。
“娘娘慧眼。”榮妃面上仍露出謙恭之色:“這是妹妹兄長鴻國公從北方尋得美玉,讓當地匠人研磨打造而成。本來這一對茶盞是想要獻給皇后娘娘的,但是妹妹覺得這畢竟不是皇家御製,只怕粗糙簡陋入不了皇后娘娘的眼,所以不敢送到隆康宮。”
皇后本來就喜歡質地閃亮,珍珠美玉之類東西,再加上又是家鄉的雕刻風格,更增加了一層好感。於是她馬上擺了下手:“這樣的美器,卻是宮裡匠人打造的不同,沒有柔弱之風,正合本宮的脾氣。”
榮妃道:“早知皇后娘娘這樣喜歡,妹妹早就該送過去。這種碧玉茶具不僅沏起茶來味道甘甜,就是是放着普通白水也要比平時的更甜一點。”
“果真如此神奇?”皇后驚異地睜大了眼:“這次北遊而去,本宮知道北地苦寒,沿途的取水也是苦澀不堪,正想着帶些水去,若是鴻國公進獻寶器有這樣的功效,那本宮只需帶這對茶盞不就可以了嗎?”
說到這裡,皇后看了一眼榮妃,話鋒一轉道:“鴻國公也不容易,在爲皇上分憂的同時,還能找到這些美玉,有這樣的心情打造,可見也是一位志趣高雅的名士。”
榮妃淡淡地說:“家風如此,兄長就愛這樣苦中取樂。”
皇后此時卻有些擔憂地長出一口氣:“南嗣王與鴻國公在北面剿滅悍匪的任務頗重,此次本宮向北而去,不知他們有沒有精力助本宮一臂之力?”
“皇后多慮了,南嗣王與鴻國公都是皇家臣子,皇后出遊到了北方,他們無論手頭有什麼事,都要全力保駕護航。”榮妃馬上鎮重地向皇后承諾。
皇后聽了榮妃的話,臉色稍稍和緩了些:“妹妹既然這樣說了,本宮自然不該懷疑,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必要做到萬無一失才行。”
榮妃看了皇后一眼,知道她這是到了關鍵時候,想要打退堂鼓了,這怎麼能行?於是榮妃堅定地握住皇后的手說:“娘娘,您放心。咱們這次可不是打無準備之仗,北面是誰說了算,當然是扼守重鎮的醇親王,還有手握重兵的南嗣王與鴻國公。您就把心妥妥地放回肚子裡,妹妹這裡已經安排好一切,不用皇后娘娘動手,也不用您操心,只要把敏妃與郢雪帶出來,您安心等着大功告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