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溪水流下來裝着櫻桃的小碗越來越多,星星點點,飄飄蕩蕩。繡果兒在山腳下看到這一幕,歡喜得連跑帶跳:“娘娘的主意真好,不但看得清清楚楚,還很漂亮呢!”
於是她按事先的約定,把水裡的小葫蘆撈起來,取出裡面的櫻桃放進素綢袋裡。
一邊放,繡果兒一邊看着手裡的櫻桃說:“別說,娘娘的眼光還真好,挑的櫻桃都是又大又飽滿的。我爲什麼沒找到?難道是因爲我個子小……”
正在她自言自語的時候,手裡的綢袋忽然被人提了起來。繡果兒哪肯鬆手,雙手握緊了回頭去看,只見皇上正如棵孤鬆一般立在她身後,手裡正握着那個綢袋。
繡果兒嚇得一激靈,猛的把手鬆開了,跪下道:“奴婢……奴婢給皇上請安?”
趙元接過她手裡的綢袋,掂了掂裡面櫻桃重量,問了句:“你們打算採多少?”
繡果兒膽怯地擡頭說:“十……十斤。”
趙元脣角微微一翹,帶着一點不能理解的笑意:“你家娘娘……這麼愛吃櫻桃嗎?”
“不是,不是。”繡果兒忙搖頭:“是娘娘和奴婢打賭,打輸了。”
“原來如此。”趙元不緊不慢地說:“你把這些東西交給朕吧。朕幫你家娘娘收集好這十斤櫻桃,你先回啓祥軒裡等着。”
繡果兒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山上,暗暗地擔心:“皇上會不會責備我家娘娘呀?他會不會嚇唬我家娘娘呀?”
趙元看她走得磨磨蹭蹭,像是有所顧忌,就奇怪地問:“你在瞅什麼?”
繡果兒停了下來,鼓起勇氣說:“皇上,您上到山頂時,千萬別嚇我家娘娘,她膽子小。”
趙元啞然失笑,無奈地擺擺手說:“快走吧!”
繡果兒走後,趙元緩緩地順流而上,一手拿着綢袋,一手從水裡不斷地拾起小葫蘆碗。
漸漸地,溪水裡閃爍的星星樣光芒越來越少,逐漸消失了。
允央在山頂看到這個情景,知道繡果兒已把櫻桃都收好了,自己也該下山了。
可是不知爲何,她回頭看了一眼這片櫻桃林,心裡還有些不捨。但是天色已晚,戌時大概都已過了,自己今天出來玩的時間真是不短了。
想到這裡,允央嘆了口氣,走到一株又大又直的櫻桃樹前,踮起腳步,想從枝杈上取下水晶壽桃宮燈。
趙元此時已站在了這株櫻桃樹後,他見允央打開了水晶壽桃宮燈的蓋子,踮起腳尖,鼓起面頰,撅着小嘴,想把燈裡的花蕊蠟燭吹滅,可是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趙元見她費力的樣子又嬌憨又可愛,便隨手從樹上摘下一個小櫻桃,拈在手指間,飛快地擲了出去。櫻桃並沒有直接打在蠟燭上,而是從宮燈上面飛過,藉着趙元指力帶出的勁風,花蕊蠟燭簌地滅了。允央以爲這是經過自己不懈努力的結果,不由得舒了下眉。
趙元見允央笑了,自己也放鬆了下來,把剛纔擲櫻桃的手臂往回收。可是誰成想,趙元卻意外地犯了錯,手臂詭異地直接撞到櫻桃樹上,整個樹身轟的抖了一下。
允央正準備把水晶壽桃宮燈取下來,樹枝忽然這樣猛的一抖,把她嚇了一大跳。她緊張地往後退了幾步,驚恐地看着黑漆漆的樹林道:“誰,誰在哪?可是……刺客?”
趙元實在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因爲他實在想不通自己爲什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但是不管怎樣,允央爲此受驚嚇了。情急之中,趙元只想不讓允央以爲有刺客,就故意學了一個老人聲音,咳嗽了幾聲。
趙元早年也曾行走江湖,所以口技還是會一點,雖然不比專業的伶人,但是允央卻聽不出破綻。
她一聽樹後傳來一個很蒼老的聲音,還一直咳嗽,不由得放下心來,慢慢往前走說:“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趙元現在是騎虎難下了,如果允央走過來,那不就明白剛纔一切都是他在搗鬼嗎?趙元只能接着裝下去。他又用掌力一震這棵櫻桃樹,樹葉再次嘩嘩地響了起來,允央當然止住了腳步。
“姑娘,老夫是月老,姑娘可是來求姻緣的嗎?”時間緊迫,趙元信口胡編了幾句。
允央聽着這個蒼老又陌生的聲音,想着剛纔種種奇怪的現象,心裡愈發感到到詫異。她試探着問:“月老不是呆在月老祠裡嗎?怎麼會在……櫻桃樹裡?”
趙元見允央問爲何在櫻桃樹裡,就知她多少還是信了。於是便鬆了一口氣,接着往下編:“老夫總呆在月老祠也悶得慌,經常要出來走走。仙身無形,於是就常寄住在幽葩嘉木之中。櫻桃村,因其‘先百果而榮’,老夫就很喜歡。所謂‘既離離而春就,乍苒苒而東迎’。”
允央聽罷,表情漸漸放鬆下來,她款款下拜,柔婉地說:“小女子不知仙駕在此,多有打擾,特來致歉。現在月已初上,正是仙尊修煉之時,小女子魯莽,就此告辭了。”
趙元如何能放她走,於是便接着裝成月老說:“這就奇怪了,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子,一見到老夫便問東問西,你怎麼見了老夫如同見了瘟神一樣,掉頭就走?”
“不是,不是。”允央忙轉身解釋:“仙尊不要誤會,小女子不是對您不尊敬,只是,一時不知問什麼。”
“隨便問,想問什麼就問什麼?”趙元在樹後說。
允央這卻爲難了,她想走,神仙不高興,她不走,確實沒什麼好問的,因爲一切都已註定了。爲難之間,允央嘆了口氣。
趙元心頭一緊,脫口而出:“姑娘爲何嘆氣?可是……姻緣不如意嗎?”
允央緩緩地回過頭:“並不是情郎不中意,只是……我們不能如小女子心中所希望的那樣!”
“你心中希望的是怎樣?不妨直說,老夫是月老,正是管這種事的。”趙元透過櫻桃樹的枝葉與果實縫隙看着允央,眼神片刻沒有從她的臉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