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戌時(過晚上九點),非白淡淡橫我一眼,不冷不熱道:“你看有什麼用,你就是把這門給看穿了,他沒回來就是沒回來。”
絡寂看了一眼我的表情,見我沒反應小手兒舉着筷子,迅速的夾了菜放進嘴裡,小心翼翼的咀嚼,生怕弄出一點響聲。
非白輕嗤一聲:“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想吃就吃唄。”
絡寂嘟嘴:“閒玉還沒回來,我,我們……。”
非墨拈着茶蓋問:“要不讓他們先吃?”
我躊躇的點頭:“金夫人既然留他這麼晚,想是該用過餐了,我們吃吧。”
非墨爲我備好碗筷,關心的道:“飯菜都冷了,我去找人熱熱?”
“天氣熱,偶爾吃些冷的也無妨,況且,這裡不比自己家中自在。”我心不在焉的回答,腦袋裡一直想着閒玉的面容,還有下午遇到的那男子:“非墨,你說那紅衣的男子?”我遲疑道。
“什麼紅衣男子?”非白好奇的問:“你們下午都遇到誰了?”
“一個神秘人。”非墨摸摸他的發,示意他噤聲,轉而看着我道:“開始想着可能是金家掌家的二少,可是年齡不對,當初我還在無暇莊的時候,聽說過金家二少,算來,該過三十了,中午由那男子的聲音聽來,年紀約與絡寂差不出許多,所以……。”
“你們是說金蘇?”非白忍不住插嘴,他看了皺眉的非墨,不依道:“你讓我說嘛,你們不就是在說那個呆頭呆腦的金蘇嘛,當初我在這城裡混的時候,沒錢了還是他給救濟的呢。”
我有些訝然,道:“說來,我還不知你們當初怎麼相識,過去過的什麼樣的生活,說來聽聽。”
非白一抹嘴,睨了絡寂兩兄弟一眼,見雙胞胎二人正吃着,就往我身邊挪了挪:“還不是我那死去的老孃,說我是無暇莊莊主上官暇的兒子,讓我在她死後一定要去無暇莊認祖歸宗。”
非墨不自在的撇開頭。
“其實那時候我年紀也小,才十三歲,跑到無暇莊門口說‘我是你們少爺,叫你們老爺出來迎接我’。”說着,非白瞄了一眼狂笑中的我:“你別笑啊,我不是說了麼,那會兒我年紀真小,不通人事。”
我笑着點頭:“十三歲還小?呵呵,繼續說。”
“後來被人嘲笑了一番,不過,我沒在意,我老孃的武功不是白教的,我一下子就把他們一個個的打了個狗吃屎。”非白擡了臉,那模樣好不神氣,突然又垮了臉:“沒想到無暇莊的高手真TMD多,後來來了幾個把我打了個半死。”
非白恨恨的咬牙,面色又忽然一轉,眉開眼笑的看着我:“再後來,我就見到非墨了。”
“哦?英雄救美?”我來了興致。
非白搖頭:“他從受傷的我身上踩過去了。”非白眼淚汩汩的流轉在眼眶裡:“我被那羣傢伙打得爬不起身,他從正門出來後,我看着他走近我,一襲紫衣玉冠,恍若天人,我以爲他會扶我起來,沒想到,他從我這裡踩了過去,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抽了口氣:“咳,咳……。”這的確是非墨的作風,在我身邊的日子裡,除了我和非白,從未見過他對其他人展露笑顏。
“我在城裡聽說金家是無暇莊一手扶持起來的,若讓金家人代爲通傳,必能進無暇莊,我就跟他們家的呆頭二少金蘇套熟。”非白背過手摸摸後腰,對我說:“非墨就是從我這兒踩過去的。”
非墨順手夾了菜塞進他嘴裡堵住,非白含糊不清道:“踩得我可疼了——”
我笑着看着這兩人。
“那金蘇都二十多歲的人了,成天守在一家酒樓裡,說要等一個人,問他等誰,他也不說,就知道笑,我當時覺得這人的腦袋有問題,現在想想,估計是等他心愛的女子,因爲……後來與非墨在一起後,我也會經常像他那般笑,呵呵。”
非墨眉毛微微一挑,動作溫柔的餵了他一口菜。
“靠他救濟了半個月,我總算把傷養好了,那天他突然說‘再也回不去了……’後來就走了,我也沒見他從金家出來過。”非白淡淡道:“不明白他說了什麼東西,估計是見不到心上人了,我沒吃的了,在金家門口等了他六日,他都沒出來過。”
我聞言斂容,隱隱的,我好象感覺到什麼,一絲涼意襲上身,腦袋中飄閃過什麼,卻怎麼也抓不住。
非白笑盈盈道:“遇到非墨後,我就給自己改名字,叫非白……上官暇不承認我是他兒子,那正合我意,這樣,我們也少了倫理的罪名,呵呵。”
“你呀。”非墨愛憐的擰了下非白的鼻子,非白笑的好甜蜜。
“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一遍遍的輕念這句話,每念一遍,我的頭皮就一陣發麻,我似乎能感覺到這短短的六個字裡包含了多少傷心……甚至有欲絕之感,再回想起初見八角亭內體態風流的男子,雖未看清面容,卻自成一股風韻----呆頭呆腦的金蘇?提起心上人時,會甜蜜微笑的金蘇?
不對,到底是哪裡不對?
胸口涌上陣陣慌感,眼找不到焦距……我……我……要在自己的腦子裡抓住什麼。
猛的瞪大眼睛看着非墨的方向,大喊:“閒玉!!!”
非墨看向我,臉上的血色頓褪:“茶茶,你怎麼了。”非墨迅速的來到我面前,抓住我的雙肩。
我死死的看着他,搖頭:“非墨,閒玉可能沒了——”
* * * * *
“明昭公主,我等了你可有好一會兒了。”女子柳眉微蹙,眼中滑過一絲深深的陰翳之色。
心中的恨意如潮翻涌,胸口氤氳成一股氣息讓我硬生生的壓了下去,淡淡一笑:“金夫人,我來尋我家夫郎的,他人呢?”
“嘖,嘖,嘖……既然來了,依明昭公主的頭腦該是猜出我的身份了,我們就明着說吧,不知公主可願同我一道走一趟?”
我脣角輕揚,淡漠一笑:“既是說明話,何不用真面目示人?”
那金夫人眼波一轉,脆生生笑出聲來:“有何不可。”一手撫去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她的真面目——似被火灼去的半面容顏,從完好的半面看,曾是個嬌媚人兒,只是如今,怕是誰看了都要害怕的。
“找我都找到這兒來了。”我冷笑:“我夫郎呢?”
“哦~你是說那個面容俊美的男子,聽說侍侯人的功夫了得,我試了一下,果然夠味兒……我就想呀,公主用的能差到哪兒去。”女子狡黠的笑出聲。
心像狠狠抽着,輕問:“人呢?”
“交給真正的金夫人了。”女子道:“我偉大的公主殿下,走吧?”
“想帶走她?還得問過我。”非墨從暗處走了出來:“好久不見,珏(Jue第二聲)。”
“呵呵呵……。”女子笑得更歡了:“我還在猜我最親愛的弟弟要在暗處躲到什麼時候呢。”
我愕然:“你是上官珏?”
女子挑眉:“上官?我很多年前就不姓上官了,廢話少說,不跟我走,親弟弟,我也照樣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