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西郡

凌霄坐在堂前等了又等,還是不見蒼朮下來,丌克有些不耐,但當着郡長的面,不好發作,只能鐵青着臉色看着凌霄。

“我去看看。”凌霄起身,丌克拋給她一個‘你早該如此’的表情,凌霄忍不住拌了個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鬼臉,心中委屈:當初我讓你把他捆回去,你不願意,現在又來怨我,真是豬八戒在前倒打一耙。

“蒼朮!”凌霄惡聲惡氣的猛拍門。

“進來。”氣定神閒,慵懶如美人出浴,凌霄氣不打一處來。

她推開虛掩的門,蒼朮正舒適的臥在牀上,見到凌霄,不慌不忙的伸了懶腰,配合着打了一個餘音繞樑的呵欠。

“日上三竿了,讓所有人等你一個人。”凌霄破口大罵,順手推開窗戶,明晃晃的陽光直鋪到牀前。

“香薷不在,沒人服侍我起牀,我只能這樣躺着、等着呀。”蒼朮滿臉委屈,又縮回到了那個六七歲大小的孩子。

凌霄撈過架子上的衣服甩在牀上:“起來,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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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朮慢吞吞的掀開薄被:“你不幫我嗎?我自己來,很慢的。”

凌霄恨不得將手中的茶杯擲過去,看他那架勢光是衣服上的一排釋伽結就能扣上半年,凌霄搶過他手中的衣服,命他張開手臂站好。

蒼朮光腳站在牀沿,比凌霄高了許多,這樣俯視她,倒有一種別樣的美:“凌霄。”

凌霄不知所以的仰面看他,蒼朮笑着,手指輕劃過她隱隱透着桃色的香腮:“其實你挺美的。”帶着感慨,勾起凌霄胸中一絲惆悵。

西郡的民衆都被召到郡府來,排着隊在府門外等候,凌霄坐在烏黑的長桌後,桌上擺着一摞白紙、毛筆、硯臺、脈枕,蒼朮守在她身邊,丌克在門外維持秩序,凌霄似乎看到屏風後有一個翠綠色的身影。

“蒼朮,你在後面看就好了。”凌霄心中沒底,顯得憂心忡忡。

“不。我就在這裡。”

凌霄輕輕握住他的手又鬆開,原來,他也很緊張,兩人手心都沁着冷汗。

一位老人被攙扶了進來,他滿頭銀絲,蠟黃的臉上溝壑縱橫,他將枯瘦的手伸出,凌霄三指搭上,三部九侯,脈相皆細弱微不可覺,重力切按筋骨,依舊空虛,凌霄正猶豫,他一口血涌上喉口,凌霄避之不及,被噴了一身,米色素袍上綻開冬梅數枝,老人咳喘不止,凌霄還來不及伸手去扶,他已然翻倒在地不省人事,鼻口涌出暗紅色的血沫來。守在堂上的士兵立即將他擡了出去,凌霄心中翻涌起悲慟:死,原來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

“沈公子,還要繼續嗎?”

凌霄點點頭,坐回桌邊,深吸一口氣,雙目直視着門口。

看完所有病人,凌霄始終沒有提筆下方,她只是沉默的記下每一個的特徵,結束後暗暗思忖他們的共性:脾主統血,統攝、控制血液循行於脈內,防止血液溢出脈外,五臟六腑之血,全賴脾氣統攝。脾氣健運,氣血生化有源,則氣固血行;脾氣虛弱、運化無力、化生無源,致脾不統血,則可見各種出血,如:嘔血、便血、尿血、崩漏。脾在五行屬土,火生土,木克土,到底是相生不足,還是相剋太過?

“你不是華夏族的?”丌克站在凌霄身後,看着她笨拙的捏着毛筆在紙上刷刷的寫。

“嗯?”凌霄不懂。

丌克輕輕掰開她的手,把着她的手教她如何執筆:“你連筆都不會握,如何學會寫字的?”

丌克的聲音溫潤,如霧靄瀰漫在凌霄耳邊,他突然收回手,凌霄執筆的手失重的掉在紙上,雪白的宣紙暈開一大塊墨跡,觸目驚心。

凌霄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手腕,袖口都染上了墨痕: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燈下,凌霄將寫滿藥材的宣紙放在丌克面前,丌克不看,好整以暇的倚靠着椅背望着凌霄:“我想聽你說。”

凌霄不生氣,抿了一口香茶潤潤嗓子:“人蔘、麥冬、山茱萸、五味子同用可以治療氣陰兩傷之虛脫;熟地、當歸、白芍:補血滋陰填髓;仙鶴草、白及:收斂止血;生地、丹皮:清熱涼血。”

丌克點點頭,將單子交給身旁的一個小兵:“拿到藥房。”

“我明天想出去看看。這些藥都是治標不治本,只有找出根源所在,我們才能真正阻止瘟疫的蔓延。”

丌克彷彿不認識眼前的人,凌霄坦蕩的任由他打量,直到他看夠了,直到他點頭了,才退出房間。

*

凌霄換下漢服,穿着一件對襟的短袖胡服,露出兩隻細瘦雪白的手臂,丌克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驅馬走在前面,凌霄依舊跟蒼朮共乘一騎,沒有帶任何隨從,三人繞着西郡的街道緩緩的走,凌霄專注的尋找着水井。

“我們該去偏僻貧窮的地方看看。”凌霄對着丌克的背影喊道:“這邊都是福賈商旅士族大夫居住的地方,不能看到真相。”

丌克甩了一鞭拐進一個偏巷,凌霄也跟了過去,再往前走,就出了城區進入荒野。

沒有樹木、沒有雨露,只剩下蒼白的陽光照耀着流沙,土色的泥牆,土色的茅草房,土色的枯草遮不住瀕死者晦黃的身軀,萬物着灰,神州蕭條,生靈塗炭。

凌霄牽着馬踏在灼人的沙裡沿着房屋慢慢的走,這些低矮的房屋多半沒有門,不是因爲民風淳樸,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而是因爲家徒四壁,簞瓢屢空。

“他們的水井在哪?”凌霄走了一路,都沒看到水井。

蒼朮騎在馬上,指着路盡頭一個黑點說:“看,那!”

凌霄跑去,趴在泥砌的井口朝下看,長久的乾旱已經讓原本就不深的井過早乾涸了,只剩下一些溼潤的泥:“沒水了,他們喝什麼?”

丌克一臉平靜,見怪不怪:“喝富賈們用過的污水。”

“你早就知道了!”凌霄目光中盡是憤怒。

丌克別過臉,算是默認。

“那爲什麼還要派我來?”凌霄說着話,突然被籠罩在陰影裡,她回頭身後已經聚集了一羣披頭散髮的流民,他們赤着上身,渾身骯髒的辨不出顏色來,雙目赤紅髮出渴血的光,凌霄想跑已經遲了,那羣野獸一樣的傢伙將她團團圍困,凌霄抽出腰間的匕首,刀刃折射陽光,但太過渺小,一點威懾作用都沒有。

“凌霄!”蒼朮揮舞着手中的馬鞭,狠狠抽在他們身上,留下一道道滲血的口子,果然引來了他們的注意,棗紅馬仰天長嘶,前蹄騰空重重的落在他們身上。突如其來的攻擊讓人羣轉了向,他們立即分成了兩撥,三五人依舊將握着匕首的凌霄困在中央,其他人一步步朝蒼朮逼近,兩蹄敵不過四拳,馬兒被逼得步步後退,蒼朮死死揪住繮繩,想要阻止它的退步,可是他們太過強大,而自己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根馬鞭。

“丌克!”蒼朮目光中帶着凌厲的神色,丌克有一絲恍惚,什麼時候這個小鬼眼中竟然有幾分帝皇的霸氣,脣邊一絲淺笑,他朝蒼朮微微搖頭,雙手抱在胸前,那神色告訴蒼朮:我是不會插手的。

蒼朮撥轉馬頭退開一段距離,待馬兒站定,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金色的彈弓,左手中指在彈弓腰最細的位置握緊,大拇指推弓眼,右手從腰間摸出一顆烏黑的珠子,咬牙拉開八股細皮筋,瞄準那隻赤紅的眼,手指一鬆,珠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中靶標。

那人本一手拉住凌霄,一手要去奪匕首,來不及反應已經抽搐着倒下了。凌霄趁亂一刀刺進了擋道的另一人胸前,手不受控制的起起落落,直到那人血液四濺着倒下,衆人俱驚,勝敗立馬轉向,蒼朮再次策馬強攻,腰間彈丸只剩下兩三顆了,可是離凌霄還有四個人的距離。

一支藍羽的短箭給他們解了圍,剩下的三個人見大勢已去倉皇着逃竄,凌霄癱坐在地上,滿面的血跡,素色短袖已經被鮮血染紅,周身縈繞着腥甜的味道。

丌克收起弓箭跳下馬,彎腰從一人胸前拔出匕首,在那人身上擦淨血跡,對着陽光細細打量,眸中閃過一絲瞭然,他將匕首遞給凌霄,凌霄木然的接過握在手裡,彷彿被人攝了魂,不語不動。

“凌霄。”蒼朮半跪在她面前,溫柔的輕聲呼喚她,用袖子一點點擦淨她臉上的血跡,凌霄像是剛剛甦醒過來,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蒼朮將她抱在懷裡,輕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回去的路上,丌克像是自言自語:“我不是想嚇你。”

凌霄憤怒的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只是讓你提前熟悉一下這種感覺。”

凌霄忍不住大聲呵斥:“什麼感覺?死的感覺嗎?”

丌克搖頭:“這只是個預演,今天晚上,會有比這更殘酷的,沒人顧得上你,逃不逃得掉,只能靠你自己了,凌霄……”

凌霄愕然,蒼朮附在她耳邊悄聲說:“今天晚上不要睡熟了,聽到響動以後就從窗子翻出去,千萬不要走正門。”

“可是我住在二樓。”

“放心,你窗下已經壘了厚厚的草垛。”

“你呢?”

“別擔心我。”蒼朮語氣肯定,凌霄還想問什麼,馬已經到了郡府,郡長一行人站在府門前躬身候着他們。

凌霄頓覺脊背生寒,郡府黑洞洞的門彷彿是地獄入口,而郡長那張愁容滿面的臉扭曲成了猙獰的鬼面,他們赤紅的官袍彷彿是染了活人的鮮血,空氣中浮動的盡是嗜血的腥甜。

凌霄回房後不敢點燈,和衣坐在牀上,手裡緊緊的握着那把匕首,黑暗裡屏氣凝神傾聽着屋外的聲音,可是整個郡府彷彿着了夢魔的蠱,悄無聲息,一絲風聲,一聲蟲鳴都聽不到,萬物都睡着了,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讓凌霄坐臥不寧,她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細頸瓷瓶,裡面裝着臨行前丌克送來的藥,既然這場瘟疫是假的,爲何還要讓她吃藥呢?

凌霄聽到屋外有輕微的腳步,有人趴在門口聽了一陣,月華投在紙糊的門扉上勾勒出一個鬼影,凌霄一動不動的蜷臥在牀上,只有那雙秋水橫波的杏眼代表她還醒着,但是屋外的人是看不到的。

那人走了,或許黑暗中屋外潛伏了更多的人,凌霄弓身下牀摸索到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縫隙,這窗下便是郡府的後院,相隔不過十步就是馬廄,蒼朮告訴過她棗紅馬拴在馬廄最西邊,也是最靠近西牆的地方,那兒有一個缺口,憑馬力完全可以越過去,若無意外,今夜所有的人都聚集到城門和郡府前院,那兒是不會有人的,只是,她該選擇什麼時候跳下窗去又不會讓屋外的人懷疑?

凌霄倚牆靠坐在窗下,等得快要睡着了,突然聞到一股乾草燃燒的味道,她的腦子醒得比她的身體快,火光映紅了紙窗,竟然是窗下的草垛着火了,這下她該怎麼辦?跳下去不摔死先燒死了,蒼朮有料到這一招嗎?濃煙透過隙縫往屋裡涌,門外果然蹲伏了許多人,他們也聞到火味了,有心急的人忍不住低聲說起話來。

凌霄知道就算他們想要把她燒死在房內,也會不放心的進來看看的,再等下去,不論是被燒死還是被活捉都沒活路,她焦躁的巡視着屋內,怎麼辦怎麼辦?突然的目光停留在桌旁的一桶水上,那是晚上丌克命人送來的,說是明日祀神,今夜必當沐浴淨身。

凌霄將被子在桶裡浸溼,披在身上,一點點打開窗葉,才耽擱了這麼一小會,底下的火勢已經兇猛了許多,火舌已經舔燃了一樓的窗戶,前院有人高聲呼喊起來:“失火了!失火了!”門外也有人裝腔作勢的叩門問道:“沈公子可安好?”

凌霄等不得了,從窗口翻了出去,溼棉被壓在稻草堆上撲熄了一小片火焰,凌霄立即滾下草堆,沒命的向馬廄跑去,樓上有人探出身子指着凌霄高呼:“她跑了!快追!”

冷箭‘嗖嗖’的從背後飛來,紮在凌霄跑過的泥地上,她身後開了一片箭花。

棗紅馬已經向凌霄跑了過來,謝天謝地,她不用手忙腳亂的去解繮繩了,只需踩着馬鐙伏在馬背上,彷彿之前已經有人預演了一遍,棗紅馬靈敏的躲過箭雨,貼着牆根向西跑去,果然有一個不高的缺口,它縱身一躍,凌霄只聽到風聲,便已經穩穩落在了院外,後院化作了一片火海,馬廄也轟然坍塌,出了郡府不再有緊追的箭鳴,可是她被捲入了更大的混亂中。

西郡已經是火光沖天,街道上擁擠着逃竄的民衆,一隊訓練有素的軍人迎面而來,他們的鎧甲被火光映紅,凌霄被擠在路的中央動彈不得,眼看着軍隊越來越近,她猶豫着要不要棄馬逃跑,可是到處都是人,何處下腳?

黑暗裡殺出一隊騎兵來,恰好擋在凌霄和那隊步兵之間,凌霄被擠的退了幾步,就聽到刀鐵碰擊的鋃鐺聲,有人哭喊起來,隨着騎兵的步步進逼,那隊步兵節節敗退,被堵進一個盲道,一隻火箭毫不留情的射進人羣中,那些來不及逃離的無辜百姓無一倖免,火,循着屋檐舔舐着烏藍的夜空,凌霄瞪着眼睛看着火中扭曲的人影,指甲扣進肉裡,比天災更無情的,是人禍。

有人碰了碰她,凌霄彷彿被燙到一樣立即縮回手,蒼朮憂慮的望着她:“走吧。”

凌霄木然跟在後面,街道上只剩下一些跑不動的老弱病殘,能逃的,都向城門跑去。

丌克佔領了城門,只等着城內的人被火勢逼迫着往外跑,他守株待兔,不費吹灰之力便繳獲了不少殘兵遊勇,那些負隅頑抗的,自然有神勇之師去收拾他們。

天邊翻白,瑰麗的朝霞壯闊的盈滿天際,讓凌霄想到緹斯袖口的金絲繡花,此刻的他,是不是在皇宮某處安閒的傾聽捷報,此刻的他,倘若也看到着漫天紅霞,會不會爲這浴血的山河有一絲動容……

“蒼朮,你的肩!”破裂的錦帛下一道深深的口子,凝結了暗紅的血痂。

“不礙事。”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可是烏黑的眸子裡有化不開的傷痛。

丌克站在霞光裡,目光似乎看着凌霄,又似乎看的是凌霄身後的西郡,一夜大火,這個曾經號稱圖坦第二的城市還剩什麼呢?只剩下嗚咽鬼泣、焦骨黃沙田。

凌霄不想回頭,定定的盯着丌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丌克的目光緩緩收回,聚焦在凌霄臉上,他燦然一笑:“瘟疫是真的,不是騙你,謀反也是真的,不是嚇你。”

凌霄聽得如墜五里雲霧,他已經與凌霄擦肩而過往城內去了。

“西郡是圖坦第二大城,而且距離烙軒最近,要想圍攻烙軒,必然要拿下西郡。郡長暗通大漢已經多年,陛下一直隱忍不發是在蓄勢待時,這次的瘟疫源自西郡,他們一來藉此機會想要迷惑人心,掩蓋屯兵儲糧的事實,二來,也是蠢蠢欲動,想要在這舉國上下人心惶惶之際殺個措手不及。烙軒的祭祀不過是掩人耳目,派你來這也是假託親撫之名,實則,爲的是裡應外合瓦解掉西郡的攻防。”蒼朮說的極慢,一字一句彷彿是剛剛纔在腦海中拼湊出來的。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原來我是最遲鈍的一個。

“如此浩蕩的劫難,而西郡的士卒毫不受影響,這豈不奇怪?”

“萬一是他們軍紀嚴明呢?”

蒼朮搖搖頭:“如非備戰,爲何巡街士兵都着細鱗軟甲?再說那些負責掩埋病屍的雜役,個個精壯,我們進城那日,他們目光中不是悲慼,而是一種渴望,他們渴望什麼?無非是戰爭。陛下派我們來親撫災民,其實已經將他們逼到不得不反的地步,他們見我們無備而來,自以爲穩操勝券。”

“昨夜你幹什麼去了?怎麼受了傷?”

“開城門去了。”蒼朮說的很輕,語氣中帶出一絲恨意:“覆巢之下無完卵,我不得不這樣做,否則,你、我都得死。”

凌霄頓悟,蒼朮是大漢子民,可這次,反倒助了圖坦一把,丌克讓蒼朮跟來,無非是想要利用蒼朮的漢人身份。平了內亂,下一步,是不是該直取大漢了,難怪他恨,凌霄可以理解,但是她沒有偏向,只是同情那些無辜的百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個黑髮的魁梧男子被押了出來,他渾身遍佈鞭傷,一隻眼睛沒了,血從空洞洞的眼眶汩汩而流,當他被推搡着經過蒼朮身邊,他仰面用獨眼狠狠的盯着蒼朮,蒼朮坐在馬上跟他對視着,目光中說不清是悲哀還是無奈。

“我若有命,一定手刃你這賣國賊!”他嘶啞的嗓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催命喪鐘,讓凌霄不寒而慄,蒼朮捏緊了拳頭,一用勁,肩上的傷口又涌出血來。

那人還想說什麼,一簇銀色直取咽喉,血濺五步,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穿雲破霧而來:“可惜,你沒命了。”

凌霄望着對面馬上的男人:赤紅的鬈髮披肩,紅寶石似的眸子笑意吟吟的望着凌霄,薄脣微翹勾出一絲冷酷,若換一個背景,他是俊朗的,但這戰後的蕭殺景緻似乎就是爲了襯托他周身籠罩的騰騰殺氣;他俊美的容顏好像斑斕炫目的毒,甜美的廝殺着期待和願望,與緹斯如出一轍,紅瞳中暗藏着一個萬劫不復的地域,那裡燃燒的地域之火,將被它渴望過的東西統統化作灰燼。

想必這就是領軍夜襲西郡的圖坦國‘地祭’——修斯,修斯跟拉繆是緹斯的左肩右臂:修斯尚武,是緹斯同父同母的皇弟,身爲地祭,沒有任何法術,但每戰必捷,從十歲開始隨緹斯上戰場,到十六歲代替緹斯東征西討,深得緹斯的器重;而拉繆崇文,作爲一個外族人,手中沒有半點兵權,可這絲毫不能動搖他在圖坦民衆中一呼百應的地位。

凌霄將繮繩在手上挽了兩圈,猶豫了片刻,還是無視對面的人,她夾了夾馬肚子驅馬走開,彷彿局外人一般融進蒼莽的朝陽裡,留給背後的人一個飄渺虛幻的身影。

21.養傷44.妥協22.送僕8.木槿15.雪祭12.西郡40.衷腸41.獻舞52.凌霄花30.心結35.學步41.獻舞16.過年19.訂婚10.瘟疫45.所求盡得25.帝丘8.木槿48.興師問罪46.金屋藏嬌39.無傷20.血月22.送僕32.雪原14.王府26.夜宴58.石破天驚33.妥協17.狩獵41.獻舞36.賜婚12.西郡33.妥協44.妥協12.西郡52.凌霄花33.妥協49.情何以堪59.君臨天下35.學步28.香消53.真假太子2.甘草12.西郡36.賜婚59.君臨天下7.卡諾36.賜婚34.涅槃35.學步29.談婚7.卡諾48.興師問罪26.夜宴9.服侍24.夢魘33.妥協2.甘草13.玉簪50.不期而遇7.卡諾8.木槿20.血月57.因禍得福46.金屋藏嬌39.無傷22.送僕48.興師問罪12.西郡15.雪祭44.妥協5.蟲木9.服侍2.甘草27.泛舟28.香消34.涅槃40.衷腸6.大黃26.夜宴9.服侍4.雪鹿53.真假太子52.凌霄花7.卡諾16.過年42.出宮26.夜宴47.去留隨意32.雪原27.泛舟53.真假太子23.習武44.妥協27.泛舟6.大黃42.出宮26.夜宴
21.養傷44.妥協22.送僕8.木槿15.雪祭12.西郡40.衷腸41.獻舞52.凌霄花30.心結35.學步41.獻舞16.過年19.訂婚10.瘟疫45.所求盡得25.帝丘8.木槿48.興師問罪46.金屋藏嬌39.無傷20.血月22.送僕32.雪原14.王府26.夜宴58.石破天驚33.妥協17.狩獵41.獻舞36.賜婚12.西郡33.妥協44.妥協12.西郡52.凌霄花33.妥協49.情何以堪59.君臨天下35.學步28.香消53.真假太子2.甘草12.西郡36.賜婚59.君臨天下7.卡諾36.賜婚34.涅槃35.學步29.談婚7.卡諾48.興師問罪26.夜宴9.服侍24.夢魘33.妥協2.甘草13.玉簪50.不期而遇7.卡諾8.木槿20.血月57.因禍得福46.金屋藏嬌39.無傷22.送僕48.興師問罪12.西郡15.雪祭44.妥協5.蟲木9.服侍2.甘草27.泛舟28.香消34.涅槃40.衷腸6.大黃26.夜宴9.服侍4.雪鹿53.真假太子52.凌霄花7.卡諾16.過年42.出宮26.夜宴47.去留隨意32.雪原27.泛舟53.真假太子23.習武44.妥協27.泛舟6.大黃42.出宮26.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