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凌霄帶着之之走在紛紛攘攘的市集,就像,夏汐風還在的時候, 每日帶他們四處閒逛。
凌霄忽然看到人羣裡一個白影一閃而過, 她疑惑的拉過之之:“你看到了嗎?”
之之正低頭挑選着賣花女籃子裡的白芍:“小姐, 這花開得真好看, 價錢也不貴, 咱們買些回去插在房裡吧。”
凌霄正懷疑自己眼花,忽然擡眼看到那個白影立定,似乎在引誘她跟過去。
凌霄扭過頭, 轉背尋找跟在身後的吳憂,卻發現吳憂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心中不免恐慌:“之之, 我們快回去吧。”
凌霄拉着不明就裡的之之往回走, 忽然聽到背後有人朗聲喚她:“沈姑娘。”
凌霄回頭,驚詫的發現, 那個白影果真是安知:“你……你怎麼沒跟柳夫人一塊離開?”
安知笑道:“有夏公子相送,我就不必去了。”
凌霄的瞳孔瞬間放大:“你……”
安知點頭:“放心,我不會趁人之危的。府上急召我回去,我只是走之前想再問姑娘一句:當真不願跟我走?”
凌霄確信無疑的回他:“不願意。”
安知灑脫一笑:“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強求了。只是奉勸姑娘一句:夏汐風很不簡單, 姑娘若是隨了他……”安知諱莫如深的輕笑兩聲:“還是自求多福。”
凌霄面上的表情立即冷峻起來:“公子慢走, 不送。”轉背便走, 擡眼快看到“一品天香”的金字招牌, 吳憂才氣喘吁吁的追過來:“姑娘恕罪, 剛纔……剛纔我似乎看見安知了。”
凌霄波瀾不驚的將剛剛一幕複述給吳憂聽。
吳憂聽後面有憂色:“果然被夏公子料中了,不知道將軍府現在怎樣了。”
“怎麼了?”
“安國府急招他回去, 必定是得到密報,圖坦軍隊開始朝大漢進發了。”
凌霄忽然想到修斯,不知道,他會不會來。
*
夏汐風帶着容德遠遠的跟着馬車,出了集市,馬車一路往西,崇山峻嶺,紫陌風光好。
容德漸漸氣息紊亂,喘着粗氣問道:“公……公子,他們是不是想故意甩了我們?”
夏汐風仔細辨析着車轍碾過的痕跡:“不是。車中少了一人,看來,圖坦軍已經開始行動了。”
紅日西斜,傍晚的天空幻化無窮,斑斕的色彩被千山疊嶂的景色襯得有一絲邪魅。
容德隱在一棵千年榕樹的樹冠裡,一屁股癱坐在樹杈上,兩條腿似麪糰揉的,精疲力竭的垂在風中,他終於撐到極限了,倦如爛泥,語氣中似有抱怨:“還有多遠,我,累死了,他們換了三次馬,我們卻一直在追。”
夏汐風觀察着四周的山勢,眉頭緊鎖:“奇怪了,這兒的地勢,極適合藏身,爲何他們只在這附近繞來繞去,他們在等什麼呢?”
容德還想抱怨,夏汐風已經捨下他追了出去。
瑰麗的晚霞漸漸失色,四周騰起了薄霧,天色漸漸黑了下去,風似乎轉了方向,發出淒厲的嘯鳴,就像萬箭齊發的聲音。
容德渾身浮起一層雞皮疙瘩,顧不上雙腿疼痛難忍,拼命追了過去。
夏汐風恍然大悟:“他們在等天黑!”
霧氣漸漸濃稠,兩人只能縮短間隔的距離才能隱約看清馬車外點的一盞孤燈,兩人如飛蛾,逐着那一星亮光在樹梢竄來竄去。
風勢徒增,夏汐風警覺的擡眼看天,剛辨出方向,濃霧中的那一星火光猝滅,兩人忽然失去了目標,茫然的站在黑暗中。
這兒的樹木長勢極佳,密密匝匝漏不進一絲的光。
夏汐風盤腿坐在樹上冥想一陣,語氣篤定的說:“我們順着風走。”
鋪天蓋地的黑暗裡滿耳都是風聲,容德害怕的緊跟在夏汐風背後,夏汐風越走越慢,風勢也越來越弱,容德正要發問,夏汐風忽然止住腳步:“小心樹上掛的線。”
容德不解,跟着夏汐風往前又走了一步,忽然覺得手背擦過髮絲一樣細的東西,罵聲還未出口,已被夏汐風拽了過去,咚的一聲悶響,有利器刺進了樹幹。
容德冒出一層冷汗,心臟狂跳,不敢再大意,渾身肌肉繃得像鋼鐵鑄的一般堅硬:“難怪歐陽炯的聽力這麼好,都是練出來的。”
夏汐風不語,繼續以奇形怪狀的姿態朝前挪去,估計已到下半夜,森林忽然到了盡頭,月光下一座森然的石山矗立在眼前,猶如一個巨人,獰笑的望着兩人。
容德如劫後重生般兀自傻笑:“難道你來過?”
“我正好懂一點風水。恰巧,柳一村也是個信命的人。”
容德看他說的那般輕巧,彷彿剛纔經歷的只是一場噩夢:“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目前看來,似乎沒路了,難道他們能遁地?”
夏汐風循着山腳摸了一圈,摳下一點粉末在兩指間碾磨良久,脣邊忽然浮現一抹笑意:“他們確實會遁地。這山沒被挖空,而這兒的地面太過平坦,你朝那邊摸摸,看有沒有什麼機關。”
容德罵罵咧咧不信自己能有什麼發現,索性背靠着山坐下,屁股剛一觸地,忽然覺得渾身一輕,向下墜去:“哇啊!”
地面無聲裂開一個巨大的口子,容德滾了兩圈才停下,不可置信的朝夏汐風喊道:“我找到了。”
夏汐風縱身跳下,等了幾秒,密室之門悄無聲息再度合上,兩側的壁燈自動點亮,這簡直是一個甬道,挖空了地底,修建得極爲牢固,兩旁還鑿出了水槽,藉以引流從山體裡滲出的地下水。
夏汐風沿着甬道走了一段,不禁感慨工匠之用心,如此堅固的建築,可供百年之用。
甬道的盡頭停着那輛被他們跟丟的馬車,人去車空,夏汐風謹慎的打量四周後叮囑道:“接下來,得提放有暗器。”
夏汐風打量着青色地磚上雕刻的圖案,步步斟酌着跨出,容德忍不住問:“公子,這些又是什麼?”
夏汐風一刻不離的注視着地面:“星圖。”
兩人終於站在最後一道石壁前,就連夏汐風的臉上也浮現出疲憊。
他定定神,凝視着石壁上牽着的四根鐵鏈,鐵鏈向上延伸連接着屋頂浮雕的百獸圖,每一頭猛獸口中都銜着一塊烏黑的石頭,若是拉錯一根,今夜就得命喪於此了。
容德拉住夏汐風:“我來。”
夏汐風含笑的望着他:“你站遠點,我若是死了,你還得回去幫我報個信。”
容德神情堅定:“我的命沒你值。”
夏汐風擺擺手,靜默沉思,終於下定決心伸向了第三根鐵鏈,他只是賭,卻不敢去想結局。
那等待的兩秒裡,靜得只聽到心臟在胸腔中砰砰直跳。
轟隆一聲巨響,夏汐風向外跳了幾步,沒料到石門一分爲二朝兩邊打開,門外別有洞天,破曉的天空被第一抹朝霞染得絢爛無比,夏汐風長舒一口氣,盯着洞外的天色有一絲恍惚,要是,此時此刻有她陪在身邊,心該多安寧。
拾級而上從洞底走到地面,俯瞰羣山環抱間的一間間村落,一畝畝良田,真是一處世外桃源,與世隔絕。
目光所及之處,一座宮殿傍山而建:煙惹宮城深樹,日照重閣層樓,涼風吹衣袂,雲檐風棟,四繞江山雄麗,萬古盤龍踞虎,壯氣鎖崔嵬,此情此景,讓夏汐風終於相信柳家財產富可敵國的傳言並非謠言。
兩人踏着草尖晨露朝朝霞籠罩中的宮殿走去,雞鳴竹舍,好一派田園風光。
夏汐風在城門前站定,硃紅大門洞開,讓人窺見恢弘城牆內的翹角飛檐、雕樑畫棟、金碧輝煌。
一個黑衣護衛將兩人領進正殿:“莊主在裡面等你。”
一個身着紫衣的中年男子背手立在門前,凌厲的雙眼裡望不出一絲情緒。
夏汐風在門口止步,四目相接時,鳥飛雲蓂,寒氣森然。
柳一村率先笑了,拂袖指了指殿側擺設的椅子,示意二人入座:“這二十年裡,夏公子是府上第一位不請自來的貴客。”
夏汐風眉峰一挑:“哦,那二十年前不請自來的是誰呢?”
柳一村避而不答,命丫鬟上茶。
夏汐風開門見山:“在下此行,是爲向柳莊主借錢。”
柳一村絲毫不驚訝:“有這個想法的人,不單你一人。不過,我們柳莊的錢財是數百年裡積攢下的祖業,若隨隨便便就借給外人,我們柳莊也就沒有現在的規模了。”
夏汐風似早料到:“十年前,柳莊主曾贈給沈約一張通往‘一品天香’的地圖,可見,柳莊主還是想將祖業發揚光大的。”
柳一村打量着夏汐風,在心中思量一番後娓娓道來:“當年老夫確實有意將沈約召爲女婿,可惜落花有情流水無意。”
夏汐風追問:“這樣說來,柳莊主是打算將柳莊的錢財作爲女兒的嫁妝咯?”
柳一村冷笑:“夏公子也算是人傑,只怕,小女現在的狀況,是不會有人真心想娶她的。”
夏汐風心中一驚,難不成柳如煙回來了?
丫鬟遲遲不見出來,柳一村話聲剛落,一個綠衣女子戴着面紗手捧着瑪瑙托盤從珠簾後步出。
她款步走到夏汐風面前,袖中伸出的雙手疤痕累累,變了形的雙目緊緊逼視着夏汐風,似要將他駭退。
夏汐風笑容不減,道謝後接過柳如煙手中的茶盞,面不改色的對視着那雙猙獰的瑪瑙色眸子。
柳如煙突然扯下面上的紗巾,容德只瞧見個側臉就已經禁不住驚呼,像見了鬼一般寒毛倒豎,而夏汐風近在咫尺的與她對視,墨色瞳仁中依舊波瀾不興,柳一村突然撫掌笑道:“公子好膽識!”
夏汐風低頭抿了一口茶,暗暗壓下心頭的驚恐。
柳如煙沙啞着嗓音質問:“你算是上門提親嗎?沈凌霄又算什麼?”
夏汐風擡頭語氣篤定的答道:“我一個失散多年的遠方表妹,柳小姐不必忌諱。”
柳如煙緩緩戴上面紗:“若是我,定不會饒恕欺騙我的男人。”
夏汐風眉尖輕蹙,又立即舒展開,臉上盡是誠懇:“柳小姐多慮了。”
柳一村接口道:“此言差矣,自古男子多薄情,小女容貌已毀,怎麼能栓住君心呢,若夏公子真有意,就喝下這杯酒。”
夏汐風這才注意到托盤中還備着一套酒具。
柳如煙挑釁似地滿滿斟了一杯酒,雙手遞到夏汐風面前:“這杯酒名曰無悔,喝下之後,若沒有我的解藥,夏公子是不會有心男女之事的。”
夏汐風似不假思索的接過,心中的苦澀唯有自己知道。
容德顧不得禮數,衝上前將夏汐風手中的酒杯奪過:“公子,喝不得!”每天看着這樣一張臉就足夠噁心的,卻還要爲了這樣一個女人守活寡?
夏汐風眼鋒掃過,容德不敢再妄動,只能癡呆的望着夏汐風執了酒壺斟了一杯,痛快飲下。
柳一村不禁拍着他的肩膀叫好。
柳如煙怨毒的瞪了夏汐風一眼,拂袖而去。
夏汐風抿幹嘴脣上殘餘的酒滴,放下空杯後問:“那麼,現在柳莊主相信在下的誠意了麼?”
柳一村的態度明顯較剛纔熱情許多:“有些話,我只能單獨對你說。”
容德木然的望着夏汐風,目光中似有嘆息。
*
夏汐風跟着柳一村往內走,兩人來到一間石室,石門合上後柳一村才推心置腹的說道:“世人都傳柳家累計了萬貫家財,富可敵國,若真是如此,皇上哪會容得下我們。”
夏汐風眉宇輕皺,等着下文。
柳一村見他不肯信,繼續說道:“天下未定之時,柳家爲了朝廷秣馬厲兵,幾乎耗空了祖上基業,弼帝雖然賞賜了官爵,但建國之初百廢待興,許諾的那些賞賜並未兌現,皇位更替,便再無人提及此事。後來天下安定,太平盛世,一向以武力稱雄的柳家反倒成了皇族眼中的大忌,柳家人爲了避開禍事,辭官歸隱,不問世事。你想,我們能斂下多少錢財?”
夏汐風仍不啃聲,目光沉靜,讓人猜不透他到底知道多少。
柳一村試探道:“不過,柳家有些產業,若夏公子有心打點,每年收入還是不菲的。”
夏汐風冷笑:“我已經表示了誠意,柳莊主卻不夠坦蕩,柳莊主費盡心思要招一名賢婿,不就是爲了讓柳家東山再起麼?有些秘密,你難道想帶進棺材裡?”
柳一村故作愚鈍:“什麼秘密?既然夏公子都知道了,不妨給老夫一點提示。”
夏汐風揚聲說道:“柳莊主當年是爲了什麼,不惜與歐陽炯交惡,將視爲掌上明珠的大女兒送入烙軒?”
柳一村身形一震,驚懼的打量着夏汐風:“你到底是什麼人?”
夏汐風步步逼近:“我既不爲靜海王所用,也不隸屬於夏懷遠,有些事,我是來求證的,而不是來請教的。”
柳一村後退幾步,想要觸摸石壁上的一隻獸頭。
夏汐風下手比他更快,柳一村還沒看清他的手法,一顆黑色的彈珠已經擊碎了牆上的啓動機關,先一步截斷了他的退路。
“我還知道,沈、柳、呂三家各藏有一顆鵝暖石大小的寶石,柳家與呂氏聯姻,又想招沈約入贅,爲的,是湊齊這三顆寶石吧,你只知道第四顆寶石肯定在夏家,卻沒料到並不在醫藥世家夏研白手中,而是定國將軍府的傳家寶貝:赤丹。的確,夏研白出身御醫世家,按理說,第四顆寶石應當傳給他,可當朝皇太后與他有嫌隙,先帝便將寶石賜給了定國將軍。”
柳一村驚恐的吐詞不清:“你……你……”
夏汐風無視他的驚恐,繼續說道:“四大家族裡,就數柳家最受皇恩,所以,其他三家都不知道寶石的秘密,只有你知道。無奈,柳莊主膝下唯有一雙女兒,柳如夢被歐陽炯誤殺,柳如煙被毀容貌,眼下就只有一個選擇了,那就是招郎入贅。除了我,你還能依賴誰呢?”
柳一村心中的城牆已然被夏汐風逐字逐句瓦解,他求助的望着夏汐風。
夏汐風見好就收不再逼他,循循善誘,唯恐最後的線索斷掉:“我既然喝下了那杯酒,就不可能反悔,否則斷子絕孫,跟你一樣的下場。”
柳一村的防備已被徹底瓦解,他打開石室內的一道暗門,捧出一隻盒子:“我所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知道的,比我更詳盡,但,你只窺見整個事情的一角,若想知道全部,你得去找一個老人。”
“老人?”
柳一村將盒子遞給他:“他就是柳家隱居之後唯一一個闖入此地的人,他走時將這個盒子交給我,他說:若是二十年後有一個少年來到此地,先引他喝下‘無悔’,再將這個給他。”
夏汐風打開盒子,裡面躺着一朵假花,拈起細看:竟是一朵用藤條編好後刷漆上色的凌霄花。
夏汐風心中疑惑更甚,這個人是誰?如果這朵花是一個預言,難道目標所指的竟是沈凌霄?何等人能在二十年前便預料到了今天的一切,除非,這一切就是他設的局。
“這個人呢?”
“走了。”
“他去哪裡了?”
柳一村搖頭,夏汐風單手掐上他的脖子,眸光猶如銳利的劍鋒刺向柳一村:“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柳一村顫諾諾的搖頭:“不敢,絕對不敢。”
夏汐風仍不鬆手:“解藥呢?”
“被他拿走了,他說若要解藥,就去找他。”
夏汐風訕笑:“天大地大,我去哪裡找他?”
柳一村忽然想起什麼:“他說答應就在盒子裡。”
夏汐風知道再如何逼他,他也不見得能說出更多,便伸手垂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摘下他腰間的令牌:“這個暫借一用,也不枉我費盡心思跑這一趟。”
柳一村忙不迭跟過去討饒:“公子手下留情,好歹給山裡的居民留下一點。”
夏汐風步履匆匆,聲音冷淡:“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倘若大漢亡了,你還想在這世外桃源裡偏安一隅麼?”
柳一村知道多說無益,只能喪氣的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石室外。
*
離三日之約只剩下一炷香的時間了,凌霄盯着漫天繁星,心中有一絲焦慮:若他有命去,無命歸,自己還等他麼?若不等他,又該何去何從?
玉鼎翻香,紅爐疊勝,蕙帳殘燈耿耿。
凌霄趴在桌上看燈,燈罩裡一隻飛蛾繞着火焰飛來飛去,遙遙聽到走過街市的更夫敲過三更,才驚覺離約定的時刻已經過了。
愁夜永,今宵更漏,彈指明朝。
凌霄不知自己何時睡去,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側躺在牀上,枕側微凹,似乎是另一個人睡過的痕跡,難道,他回來了?
凌霄衝去門外,大堂里人聲鼎沸,生意興隆。
凌霄隨手抓住一個女婢:“看見夏汐風沒有?”
女婢像看怪物一樣打量着鬢亂釵橫的凌霄,搖着頭走開。
凌霄瞬間涌起天崩地裂的絕望,背靠着牆滑坐在地上,身邊有來來往往的腳步聲,略帶嘲諷的笑罵聲,凌霄將臉埋進臂彎,耳畔聽不到那些聲響,只覺得自己墜入了另一個世界。
忽然,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凌霄猛然跳起來,看清來人,臉上先是巨喜,立即變作憤怒:“我以爲你死了!”
夏汐風只是淺笑着,仍由她刀子一樣的目光將自己上下打量。
凌霄冷着臉想要走開,目光觸到他眼底的疲倦,心中霎時不忍心起來,口氣柔和了許多:“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夏汐風慚愧的笑道:“天剛破曉的時候。”
凌霄想要笑,又強忍着,嘴角抽搐的擺出一個溫暖的弧度:“你失約了,該怎麼罰?”
夏汐風做出爲難的樣子,凌霄作勢要走,他忽然攤開手掌:“這個賠給你怎樣?”
凌霄望着他手心的凌霄花忽然驚呆了:“爺爺!”
夏汐風眼神閃過一絲絕望:難道她真跟這件事有關。
夏汐風瞬間冷靜下來隨口問道:“你很喜歡?”
凌霄重重點頭:“我從小跟着爺爺長大,爺爺最愛凌霄花,每當凌霄花謝時,他便用藤草編許多凌霄花掛在枯枝上,讓小院裡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賞。”
夏汐風做出饒有興趣的樣子:“哦,那你家住在哪?我帶你去好不好?”
“我也很想回去,可是不可能了。”
“就算滄海桑田,那個地方還是存在的,只要你說得出地址,我就可以帶你去。”
凌霄嫣然一笑:“比滄海桑田還要難辦。”
夏汐風深究的打量她,她眼神清亮,不似存心隱瞞,夏汐風只能循循善誘:“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凌霄見他如此固執,只得說道:“你聽好了:江蘇省,無錫市,南泉區,落霞村。”
夏汐風頗怪異的打量她:“唔,是有那麼一點奇怪,不過,我會努力去找的。”
凌霄興趣大增:“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呢?”
“嗯,我們先得回帝丘一趟,將柳莊主好心捐贈的貨物運回去。”
凌霄好奇的追問:“柳莊主這麼大方呀?會有很多嗎?都有些什麼呢?”
夏汐風領着她朝後院走去:“他幾乎是傾囊相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