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從未想過,這個老傢伙竟然還活着,儘管這是他的親爺爺,可他對楚玄青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默唸了一遍如來心經,楚易這才平靜下來,他坐了回去,仔細打量着眼前的老人,他身上只剩下一層老皮,渾身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生機,楚易甚至都無法感覺到他的魂力存在,可楚易卻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滄桑。
“我到底跟你有什麼仇?小夥子。”楚玄青問道。
“你楚家都沒了,有仇也報了。”楚易冷着臉,他心底卻咒罵着他。
楚家滿門都被殺了,這個老不死的卻苟活在這裡,他竟然還有臉面出現在自己面前。
楚玄青一聽,有些懷疑,但他並沒有深究,問道:“外面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天下大亂,神國自南方入侵,即將改朝換代。”楚易冷着臉道,“有人替你楚家報仇了,李元宗很快就會死在神國的屠刀下。”
“哦?”楚玄青一臉懷疑,目光閃爍不定,自言自語道,“不對啊,怎麼會是這樣呢?按照預定的算計,大唐不應該被神國覆滅,難道,出了什麼變故嗎?”
楚易不準備告訴楚玄青自己的身份,更不準備讓楚玄青知道大唐如今的境況,如果告訴他,自己完全按照他的計劃在走,楚玄青估計會很高興吧,可他不想讓楚玄青高興,他想讓楚玄青心疼,他對這個親爺爺,沒有任何感情,甚至透着幾分恨意!
當他看到楚玄青自言自語,眼中透出不安時,楚易不但沒有絲毫同情,他甚至還感覺到幾分快感。
哪怕眼前的人是他的親爺爺,他也不會原諒他,楚玄青不單單毀了他的一生,同樣也毀了葉勝眉的一生。
如果沒有他的那些算計,也許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也許李元宗不會死,他不會成爲昏君,他哥哥和姐姐不會死,他的父親和母親也不會死。
即便真的有那所謂的天又如何?難道就不能一起去扛,非得要犧牲自己所有的家人,去達成他那惡毒的計劃?
楚易越想心底越難受,對楚玄青的反感也更加的強烈,他感覺眼前的老人,並不值得同情,對他而言,也就是一層血緣關係而已。
“你有沒有見過我的孫兒?”楚玄青突然問道,“他叫楚一,如果按照我的計劃,他現在應該已經成長到和你一樣的地步,不,比你還要強大很多,而且,他應該改變很多事情。”
“什麼楚一?”楚易心底冷酷至極,“我從沒聽說過楚一,你有什麼計劃?對了,你爲什麼還活着,楚家不是被滿門抄斬了嗎?”
楚玄青沉默了,他突然睜開沉重的眼皮,那雙充滿滄桑的眼珠子裡,散發出精光,楚玄青看着眼前的年輕人,道:“你確定你說的都是真的?”
楚易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壓力從那雙眼睛裡散發出來,一股魂力,侵入他的識海,他當即催動三神,將這股魂力隔絕在外,但在這魂力的入侵下,他卻滿頭大汗,可無論楚玄青如何衝擊,就是無法進入到他的識海中。
“看來,我小看你了,你不是普通的符紋聖者!”楚玄青突然將那股魂力收了回去,他轉過身,沉默了起來。
看着他那瘦小的身子,楚易突然有些不忍心,可是,他很快又冷酷了起來,這只是一個跟他有着血緣關係的陌生人,他根本就不配當他的爺爺。
“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經試圖改變這個世界,打破這天地的牢籠,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我的孫兒身上,我知道他會成功,因爲我在九轉時光輪裡,看到了牢籠破碎的那一日,衆生都得到了自由,我的孫兒也得到了自由。”楚玄青嘆息了一聲,道,“可我想不到,命運依然朝着它既定的軌跡,堅定不移的往前流動着,但是……我不後悔!”
“嗡”楚易腦子一震,雙手握拳,指甲嵌入了肉裡,他恨不得立即拔劍,給這老不死的一劍,他竟然說他不後悔,他犧牲了全家,到現在竟然沒有絲毫悔意。
“哎,只是可憐了我那孫兒,他的人生本不應該這樣,不過,即便他能夠平平安安的活着,能夠繼承楚家,也不過就是幾百年的人生,在這牢籠裡,永遠無法窺探到真實的世界。”楚玄青說道,“無知的幾百年,又有什麼幸福可言。”
“你是說,你全家的死,全都是你造成的?你連你自己的親孫子也算計進去了?”楚易緊握着拳頭,努力的保持清醒。
“是的。”楚玄青回過頭,道,“是我逼着皇帝殺了我全家,也是我,把我孫子送上了不歸路,如果有一天,他看清了真實的世界,或許會理解我。”
“理解?”楚易滿臉譏諷,嘲弄着他,“我很難想象,世上竟然會有你這等冷血之人,你簡直就不是人!”
他很希望在楚玄青的眼睛裡,看到幾分內疚與悔恨,但他沒有看到,那雙眼睛並無波瀾,這就像是在對他嘲諷,嘲諷他的無知。
“你可以在部落裡自由行走,我會跟酋長說明,不過,你最好還是不要踏出部落。”楚玄青說完,走出了樹屋。
楚易一個人待在樹屋了,心底突然矛盾了起來,他突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面對這個陌生而冷血的親人,他不知道是該揮劍殺了他,還是就此離去,就當從來沒有見過他。
就在此時,百里紅走了進來,看到一臉頹廢的楚易,百里紅眼中透出幾分吃驚:“你怎麼啦?”
“沒什麼。”楚易打起了精神,他不知道不能頹廢,他沒有勇氣揮劍殺了楚玄青,因爲他這樣做,他的父母在天之靈,肯定會傷心。
但他可以讓他後悔。
也不知道楚玄青跟百里紅說了什麼,她眼中再沒了敵意:“沒事就好,楚長老已經去尋酋長,你現在正式成爲我百里部落的客人。”
楚易突然想到了陳日月,道:“我帶來的那個女孩呢?”
“她?”百里紅笑了笑,道,“你放心,她在我的樹屋裡,她沒有威脅,所以,並沒有被關押起來,而且,她那麼懂事,可真招人喜歡。”
楚易有些驚訝,陳日月也會招人喜歡?
等到百里紅帶着他到了樹屋,楚易才發現爲什麼陳日月會招人喜歡了,偉大的光明神,竟然在幫百里紅收拾樹屋。
看到楚易來了,陳日月愣了一下,一陣小跑,便投入了他的懷中,楚易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陳日月的心跳,她被嚇壞了。
“你們父女倆,感情真好。”百里紅一臉羨慕道。
楚易帶着陳日月,轉身便離開了百里紅的樹屋,百里紅當即叫道:“你要去哪?”
“我不是百里部落的客人了嗎?”楚易頭也沒回,“你管我去哪。”
百里紅站在原地,看着楚易遠去,跺了跺腳,有些惱火,卻也奈何不了他。回到關押自己的樹屋裡,楚易靠在牆上,陷入了沉默。
陳日月感覺到不對,問道:“你怎麼啦?”
“我……”楚易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到是你,怎麼幫百里紅收拾起屋子了?”
“那我還能做什麼,你可是看到這些傢伙吃那妖王的,我細皮嫩肉的,他們要是對我下嘴,那可怎麼辦?”陳日月嘟囔道。
“看來你已經徹底成爲人了。”楚易豎起大拇指,道,“祝你人生圓滿。”
陳日月一聽,頓時有些惱火,卻沒有反駁,她看着楚易的眼睛,道:“你別瞞着我了,我看得出來,你剛纔肯定經歷了什麼事,要不然目光怎麼會那麼晦暗?”
楚易到沒想到陳日月竟然可以看出來,想了想,便把剛纔遇到楚玄青的事情說了一遍,陳日月一聽,當即臉色大變:“楚玄青,他竟然還活着!”
“他簡直就是個冷血的禽獸!”楚易惱火道。
“我……或許站在他的角度上,親情並沒有那麼重要,就像我們神,永遠無法理解你們人的七情六慾。”陳日月說道,“你們人構建的價值觀,永遠都只能套用在你們人身上,而到了另外一個層次,有另外一種價值觀,而他,已經達到了另外一個層次!”
“我呸!”楚易啐了一口,“他現在都快死,還達到另外一個層次?”
陳日月不說話了,她不敢跟楚易爭執,生怕楚易會不給她聖魂之泉,甚至一輩子把她留在人間,讓她老死在這裡。
可她不知道,她現在的忍讓,跟之前的忍讓完全不一樣,她甚至發現,有時候她並不牴觸留在人間,前提是要跟楚易在一起。
“你既然說人的價值觀,不能套用到神身上,那麼,請你也不要把神的價值觀套用在人身上,在我眼裡,我們這種擁有七情六慾的動物,其實並不比你們這些沒有七情六慾的冷血怪物差多少。”楚易握着拳頭道。
“所以,你不打算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陳日月問道,她很想跟楚易說,我也現在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慾了。
“我會讓他死不瞑目!”楚易咬着牙,眼中全是兇狠,這一刻他就像是一頭復仇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