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等了很久,一直到日上三竿,她越等心底越慌,雖然她知道,少爺一點也不在乎她這個丫鬟,可是她心底卻惦念着少爺。
她心想,要是少爺此刻回去,沒有飯吃怎麼辦,馬三在的時候,都是早早的做好了飯,等着少爺回來吃的,她知道少爺跟小姐一樣,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肯定不會弄飯,最重要的是,少爺身上也沒有銀子。
在這種憂慮的心情下,小荷等到了餉午,肚子又咕咕叫了,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傳來,道:“咦,你這丫頭,怎麼跑來天書院了,你家少爺上哪了,爲什麼我們去你家找他,卻沒看到呢?”
一聽到這聲音,小荷臉色立馬變了,轉頭一看,果然是把少爺帶壞的兩個討厭鬼,一想到自己離家出走的事情,卻一陣心虛。
換成往日裡,她可不會搭理這兩個討厭鬼。
看着兩人擠過來,小荷心底想着對策,突然回想起剛纔的話,立時有了主意,微笑道:“少爺沒有回去嗎?昨天晚上他出去了,我還以爲跟你們去平康坊了呢。”
杜東明看着小荷,到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到是醜歡歡打量起了她身後的包袱,但也沒有多想,以爲是帶的吃食。
“啊,這小子昨天就沒影了?”杜東明皺起眉頭,又道,“這傢伙不會自個跑去平康坊,找仙歌姑娘了吧。”
“不可能,少爺不是……少爺身上沒有銀子。”小荷辯解道,他相信自家少爺是被這兩個討厭鬼帶壞的,他自己肯定不會老想着去那種地方。
話音剛落,她心底又是一陣失落,自己都已經離家出走了,還顧着那個臭不要臉的少爺幹嘛?
“哈哈哈,你家少爺可是符紋師,需要銀子嗎?去醉仙樓,直接可以用臉呢。”杜東明沒好氣道,“前天晚上,還穿着符紋袍去的,現在滿大街都在說,你不知道嗎?”
小荷立馬不說話了,她想到了那個骯髒的邋遢老頭,這個傢伙就會吃喝嫖賭,簡直就是少爺身邊的一個蛀蟲,比她花的銀子還多。
“那也是你們帶壞的!”小荷沒好氣說道,“不要跟着我,本丫頭不屑於你們這種人爲伍。”
說罷,小荷急匆匆的便擠進了人羣,往山下去了,但人實在太多了,她想擠下去可不容易。
醜歡歡看着小荷落荒而逃的身影,奇怪道:“你有沒有覺得奇怪,這丫頭平日裡都趾高氣昂的,現在看着怎麼有些心虛啊。”
“有嗎?”杜東明沒看出來,卻轉過頭古怪的打量着醜歡歡,說道,“我告訴你啊,這個丫頭可是楚易的寶,你可千萬別打她主意,否則他得跟你絕交。”
醜歡歡懶得搭理他,便在人羣裡搜索小荷的身影,才一會工夫,這丫頭竟然不見了。
也就在此時,下方的人羣傳來一陣騷動,緊跟着議論紛紛,有人驚訝的說道:“是他,竟然會是他,他就是天書院主的第六位弟子!”
“啊,真不可思議,天書院不是放棄他了嗎?怎麼會是他啊。”
“實在難以置信啊,這不會是天書院給他的補償吧,到也說的通啊,不過這天書院也太勢力了一些吧。”
“是啊,人家之前憑才華,沒能進天書院,卻在符紋大比之後,被天書院接納了,真是勢力啊。”
“符紋師的份量,果然就是不一樣啊。”
人們的議論聲,讓杜東明和醜歡歡皺起了眉頭,從這聲音裡,他們到是可以推測出一些什麼來,但他們卻還是疑惑到底是誰。
“威風,真是好威風啊,這位是天書院的第一掌院,那個冷若冰霜的女子吧,這容顏幾乎跟摘星聖女有的一拼,就是冷了一點。”
“郎才女貌啊,這對師姐弟不會成爲一對吧,真是般配啊。”
“符紋狀元,配上第一掌院,配的起啊,聽說她座下那頭白狼,可是妖王呢,從不讓外人靠近。”
“這麼親近,想必是有些問題的,沒想到這位麒麟才子,符紋狀元竟然勾搭上了天書院的第一掌院。”
聽到後面的議論,杜東明和醜歡歡驚呆了,但他們還是不願意相信,直到那頭白狼御空而來,走在人羣的上空,緩緩的踏入山門。
看到白狼上,緊貼着冷凝裳,攬着對方腰肢的楚易,他們終於信了,雖然這像是做夢一般。
這得是有多大的運氣,才能夠享受這種豔福啊,人們看到冷凝裳時,甚至不敢靠近,怕被她身上的冷意凍成冰棍,但當楚易攬着他,坐着白狼上來時,這股冷意消失了許多,人們纔想起,這也是個女人,也需要男人的。
楚易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更沒有露出絲毫春風得意的表情,他滿身是血的撐到現在,已經非常不容易了,若不是冷凝裳那柔軟的身體,以及那股獨特的香味刺激着他的神經,此刻怕是已經昏迷過去了。
很快,人們發現了楚易的不對勁,一開始他們還以爲楚易穿的是一件花衣服,但看到他身上的血跡才知道,他受了重傷。
杜東明和醜歡歡也發現了,他們把一肚子的惱火放了下來,表情裡充滿了擔憂和不解,他去做了什麼,爲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人羣很快議論了起來,有說楚易才華橫溢,遭人妒忌,被暗殺了。也有人說是仇家找上了楚易,拼死一搏,被天書院救了回來。
但相信前者的更多,無數人爲楚易抱不平,尤其是聯想到楚易之前的遭遇,覺得老天對他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不過,他總算是渡過了所有的劫數,修成了正果,終於得到了一回公平,成爲了天書院主的第六位弟子。
原本奔着想要看熱鬧的心情過來的百姓不免有些失望,不過他們卻被楚易的事蹟所感動,這個少年就像是一根脊樑,獨自撐起了一片天。
在這紛亂的世道里,人們需要這樣一根脊樑,也需要這麼一片天,更需要一個英雄,毫無疑問,楚易成爲了他們心中的英雄,這比杜秀夫預料的還要早的多。
“這傢伙昨天晚上去幹了什麼,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難道是西涼家動的手?”醜歡歡問道。
“早知道,就不該離開了。”杜東明有些後悔。
他們離開其實是想讓楚易單獨靜一靜,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並非他們所願,他們也無法改變,以楚易的性子,若是去安慰他,他反而覺得這是可憐。
“不用自責,他不是活着上來了嘛,竟然還成爲了天書院的弟子,看來昨天晚上我家老爺子做出的那個決定沒有錯。”醜歡歡微笑道。
“哦,你家老爺子決定了什麼?”杜東明奇怪道,他並不知道楚易跟醜歡歡達成的協定。
“你以後會知道的。”醜歡歡神秘一笑,“現在,就讓我們一起爲他歡呼吧,這是我們的朋友,是我們的兄弟,他成爲了天書院的弟子,你不感覺到榮耀嗎?”
“榮耀,當然榮耀!”杜東明像打了雞血似的,那麼的興奮,自言自語道,“那天我要是能夠攬着摘星聖女這麼走一回,這輩子都沒有遺憾了。”
醜歡歡白了他一眼,這長安場裡沒幾個人敢打摘星聖女的主意,誰都知道摘星閣是個尼姑庵,進了摘星閣的男人和女人,此生都不能嫁娶,摘星聖女更像是一個標誌,摘星閣的標誌。
但他其實更擔心的是楚易跟摘星聖女的關係,自從那一日後,醜歡歡越加懷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直到今日看到楚易坐在第一掌院的白狼上,手還攬着對方,他的那懷疑更深了。
第一掌院的名聲,曾遍佈長安,不僅僅因爲她絕世的實力,也因爲她那冷若冰霜的氣質,她跟葉勝眉,並稱長安雙花,一朵如雪蓮,長在大雪山上,花開時世人不能得見,一朵如河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都是那麼遙不可及。
摘星聖女還時常可以見到,但這第一掌院,恐怕十年都難得見到一回,傳說她一直都在天書境裡修行。
杜東明這種纔來長安不久的新晉貴胄當然是不可能看到過她的。
小荷擠到人羣裡,躲避着杜東明和醜歡歡的探查,她生怕對方知道了自己離家出走的目的,把自己逮回去。
小荷知道一旦被逮回去,那就是打斷腿的下場,任何一個主家,再寬容也不會容許丫鬟逃離,這是大罪。
正當她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現在就逃出長安時,議論聲突然傳了過來,小荷聽的津津有味,又忘記了此時應該逃離了。
這一刻她很想見見那個長安人茶餘飯後,新晉的笑料,畢竟前面五個,有四個是笑料了,這第六個弟子,肯定應該是個大笑料纔是。
當那頭白狼緩緩的踏着虛空而來,當那冷若冰霜的女子出現在人們眼前,空氣瞬間凝固了,好像凍結起了一層霜。
壓迫感與敬畏,源於心中,而並非源於那女子和妖王,當他們看清楚妖王背後的男子時,人們屏住了呼吸,這個人如此的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小荷一眼就認了出來,她長大了嘴巴,看着那張蒼白如紙的臉,看着他攬着懷中的美人兒,在衆人敬畏的目光下走過,心跌落到了谷底。
她不敢相信,這個人竟然是自家的少爺,那一刻她心底所有的念頭都消失了,什麼離家出走,什麼被打斷腿,什麼少爺沒銀子吃飯,通通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