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
秋榮殿中, 陸貞面色慘白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忽然坐起身子，瘋狂地將手旁黑漆漆的藥碗摔了下去, 一聲悲鳴, 聽得丹娘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姐姐”, 丹娘急忙上前抱住她, 哽咽着：“姐姐, 這都是命！你要保重身子，皇嗣——若是皇嗣有失，可是大罪啊！”
陸貞跌坐在榻上, 雙目無神地看着前方：“命？我陸貞的命當真就是如此了嗎？爲什麼？爲什麼——”她捂住臉，帶着絕望：“阿湛——”
婁太后驚喜地聽着下面太醫報上來的消息：“如此說來, 陸貞確定是有了身子了？”得到肯定的回答, 她點點頭, 看向身後的婁青薔：“果然你當初把她留下來的舉動是對的，哎, 這麼多年，演兒的後宮總算有了喜信，我也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她想了想，吩咐太醫每日去往秋榮殿請脈，然而一思量, 招過婁青薔：“下懿旨, 封這個陸貞爲妃, 封號——嗯, 就爲‘萱’吧！只盼以後後宮之中多子多福……送去給演兒蓋印, 他寵那個蕭觀音哀家不管，可咱們北齊皇家的血脈不能輕慢, 總得有個上臺面的身份纔是！”
婁青薔連連應下，便忙不迭出去安排起來。
端坐在華麗的大殿中，婁太后望向含光殿方向，帶着得意冷笑着：“蕭觀音，這一樁自己釀的苦果，你便自己嚥下吧！”
“什麼？”高演驚得一下子站起來，瞪着元福：“你確定陸貞有孕了？”
元福瞅了瞅高演複雜的臉色，嚥了咽口水，鼓着勇氣點點頭：“正是，另外——這是太后娘娘封陸女官爲妃的懿旨，太后娘娘還讓婁尚侍帶了話”，他將手裡的懿旨送到案几上：“請皇上務必在旨意上用印，北齊的第一位皇子身份必須得名正言順！”
高演看着那道杏黃色的懿旨，心中各種滋味交雜着，說不清的苦澀；自己是清楚陸貞與高湛兩人的情意綿綿，對他們倆的事兒也是樂見其成，誰想觀音兒爲了絕高湛的念想，竟然對自己下藥，讓自己寵幸了弟弟心愛的女人……想起昨日高湛那冰冷的眼神與絕情的話，高演只覺得心亂如麻，阿湛，你是我的同氣連枝的弟弟啊！
“陛下，貴妃娘娘昏倒了！”外面傳來一個陌生的女音。
元福狠狠地瞪了面前的幾個侍衛，連個小宮女都攔不住，真是沒用，眼底滑過微不可查的厭惡，他進了殿：“陛下，含光殿來人，說是貴妃娘娘暈了！”
高演微微怔愣片刻，想起剛剛的那道懿旨，明白了什麼，有些心灰意冷，突然不願意立刻便去面對那個自己深愛卻踐踏着自己的女人：“吩咐太醫和王尚儀好好地照料貴妃，朕手上還有些前朝的事情沒有處理完，得空了再去瞧她！”
“是！”聽到這樣的話，元福臉上依舊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心裡卻着實舒服許多，親自去含光殿回稟這個消息。
蕭貴妃剛剛醒轉過來，正被王尚儀扶着喝水，一聽到元福看似平淡卻暗含嘲諷的話，便整個人恍惚起來，待王尚儀送元福出了殿門，回來便見着蕭貴妃一縷嫣紅的鮮血在脣角緩緩流下。
“公主！”王尚儀驚叫一聲，便轉身要去偏殿將那些太醫喚來。
蕭貴妃開口攔住了她：“阿璇，別去，沒什麼——我心裡怪難受的！”
嘆了口氣，王尚儀上前握住她的手：“公主，總會好起來的！”
搖搖頭，蕭貴妃目光悠遠地看向窗外，已是春天了，可爲什麼心裡還是這樣空空的沒有着落，滿是荒蕪：“他惱我了，往日裡我稍微有些不舒服，他都會放下手裡的朝政來看我，就算每一次我拿話刺他，他都還是那樣好言好語地哄着我……”
想起往日裡的種種，蕭貴妃眼角不自居地溼潤了：“阿璇，他要是以後都不理我了怎麼辦？那個陸貞已經有了身子，就封了萱妃，萱字啊！要是——”她哽着嗓子，死死地攥着王尚儀的手，說不下去了。
王尚儀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安撫着，這又是何必呢？
宮裡的紛亂絲毫不能干擾到沈嘉敏養胎的平靜，她捏着小塊的蜜瓜，嘴裡嘟嚷抱怨着：“誰說孕婦不能吃葡萄的”，邊唸叨着，邊把視線投向楊子華手旁的那隻碟子，裡面是晶瑩剔透的青葡萄。
楊子華哭笑不得，忙命人將葡萄端了下去：“好了，敏兒，莫氣惱了，等咱們的孩子出世，你想怎麼吃就怎麼吃！”自打沈嘉敏肚子打了起來，她的脾氣也愈發捉摸不定，時常會莫名地鬧彆扭，說又說不得，瞧見沈嘉敏那雙溼漉漉的眼睛和癟起來的嘴，楊子華心裡一下子就軟下來，哪裡捨得和她拗着，也頭疼得緊。
“好了啦！”沈嘉敏自己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了，她扯着衣角，嘟着嘴：“你過來嘛！”
倚在楊子華懷裡，扶着自己圓鼓鼓的肚皮，沈嘉敏好奇地擡眼看他：“聽說長廣王殿下回來了，在昭陽殿鬧了一通，還要與肖家娘子取消婚事？”
說起來陸貞也是個沒福的人，五個月大的孩子，落下來時已經能看出來是個男胎，因爲這個，婁太后一怒之下將她貶爲嬪，皇帝當時是陰差陽錯才與她在一塊，如今惱都來不及，哪裡還願意提起這個人，不出意外，她也只能就這樣在宮中一輩子了。
或許是真的徹底被蕭貴妃傷了心，高演如今後宮雖說仍舊是單薄，但是偶爾也會臨幸一下其他妃嬪，倒是叫她們看到了些曙光。
蕭貴妃倒是與以往大不相同，不知是想通了還是什麼，她改了往素的作風，對着高演雖算不上溫柔小意，也能做到笑顏以對，只是這兩人的情路，還要走上很遠啊……
至於高湛，在和肖家娘子解除婚約後，面對已經爲兄長後宮的昔日戀人，他心裡憋屈得緊，可惜也沒什麼辦法；他又不願意去娶別的女子作爲正妃，有一日酒醉寵了一個戀慕他的宮女，這宮女是個四品小官家的庶女，便將她提成了側妃，自個兒宮裡的事兒都交予她來打理，其他事兒不管不顧了。
楊子華點點頭，眼裡盡是失望：“肖大人只有這一個女兒，愛逾性命，太子這些天來鬧出的事情實在是叫他寒了心，再加上皇上與長公主心中有愧，因此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還封了肖家那位娘子爲郡主。”
“只可惜一片芳心錯付！”沈嘉敏感嘆一聲，想起來什麼，看着楊子華的眼：“以後，可不許你鬧出這些事兒來，不然我就帶着孩子和離改嫁去！”
楊子華寵溺地揉揉她的臉頰，和離？改嫁？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