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寧哥……”
婁青薔失神地喃喃着, 猛地一下子擡起頭：“振寧哥，哥哥會有危險嗎？”想起方纔自己聽到的話，她的臉色一下子煞白：“豫州那邊素來民風剽悍, 靠近西魏邊境, 哥哥他——”
顧振寧瞅了瞅她的神色, 小心地答道：“這一點薔兒不必太過擔憂, 青杞在現在是段家的小公子, 名喚段安轅，以他的身份……”
段家？顧振寧微微蹙起眉頭，雖說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穩, 然而卻也的確是放心不少；段韜乃是北齊一代開國功臣，在軍中極有聲望, 功勳高著, 段家人多從戎, 有父輩的聲名在，因此在軍中多能吃得開, 如此想來，倒也應該不會太危險。
清楚這一點，婁青薔方纔想起自己忽略的事情來，一驚：“振寧哥，你和我哥怎麼會在這兒？莫非你們出了什麼事情？”觀察一下四周, 壓低了聲音：“振寧哥現在成了高演, 婁昭君可有發現什麼異樣麼？”
提起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過程, 顧振寧遲疑了片刻, 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沒出什麼事兒,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和青杞兩個人喝了一晚上的酒, 等醒過來就成了高演……”
問明白蘇青杞的現狀，婁青薔有些黯然。曾經自己與哥哥離得那麼近，可現在自己的身份卻與哥哥相差太多，段家可以說是北齊頂尖的世家，而自己只是婁家不受重視的庶女罷了。
顧振寧可算得上是老狐狸，自然察覺的出婁青薔的情緒變化有些不對，他仔細的注意了一下：“青杞說，等他從邊境回來，便向婁昭君那兒去求娶你；他呀，一直沒娶，蘇叔蘇嬸兒都是通情達理的，青杞收養了一個孩子，蘇家算是後繼有人，那孩子叫蘇憲欽，已經拿到了劍橋的通知書，是個有出息的……”
婁青薔聽着顧振寧的話，只覺得一絲絲的甜蜜浮現出來，然而想到自己車禍去世後他的頹廢與傷神，她不由得鼻子一酸，垂下眼簾，說不清是嗔怪多一點還是心疼多一點：“真是個傻子！”
顧振寧放心地笑着：“可不是個傻子麼？”見婁青薔心情好了些：“薔兒，原本我和青杞是打算等你出了宮再告訴你的，畢竟在宮裡，婁昭君的勢力還是很大的，一個疏忽，就有可能讓她察覺到不對的地方——”
婁青薔微微抿着嘴：“好啦，我明白你們的顧慮，畢竟——”動手將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好：“振寧哥可有什麼想法麼？”
顧振寧心領神會，笑得溫和：“兩位皇后的關係畢竟還是有些嫌隙的，我總得爲母后考慮考慮……”這話說的意味深長，箇中自有幾番不同的意思。
婁青薔曾經爲婁昭君做過不少事兒，自然是清楚他的話：“鬱皇后的身體原本雖說體質不好，但也沒有想現在這樣虛弱，她是個聰明人，心裡自有一筆賬——”想起那個被宮裡宮外一致稱讚的長廣王，婁青薔卻顯得不以爲意：“至於長廣王，雖有些才能，卻太過感情用事，對其母更是敬愛有加，振寧哥卻是要防着些鬱皇后。”
在外人看來，今日婁青薔仍舊是恭恭敬敬地將常山王殿下送出門外，並沒有什麼和往日不同的地方。當然，這同或不同，只有這兩人心裡清楚。
“見過姑姑，姑姑萬福金安！”
婁青薔餘光瞄着上面錦衣華服的女人，心中暗歎，依着振寧哥的性格，她只怕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的兒子，已經在那場昏睡和打擊中離開了人世。
婁昭君看着底下垂着臉的少女，愈發顯得沉靜而美麗，滿意地點點頭：“再有兩日便是女官考試，能不能上去就看你的本事了；這些天來，我瞧着演兒長長去找你——哎，他呀，自小便一個人玩耍什麼的，也沒個同齡人說話，你與他是表兄妹，正是該好好地親近親近纔是！”
婁青薔微微抿着嘴笑着，帶着一絲謙恭的語氣：“姑姑這話說的，青薔是什麼身份，常山王殿下不嫌棄，是青薔的福氣！”她自然明白婁昭君的心性脾氣，在她心裡，自家的兒子便是有不好，也容不得旁人說話。
聽了她的話，婁昭君果然心裡舒坦：“難怪阿玉稱讚你乖巧懂事，這話說得真是叫人心裡熨帖！”褪下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子：“這是前兒底下供上來的，我瞧着這顏色清透溫潤，又是養人的東西，你小女孩兒帶着正合適！便拿去玩吧！”
婁青薔上前小心地接過鐲子：“多謝姑姑賞賜！”
從仁壽殿離開，婁青薔正努力回憶着今年的考題，便見前面一道嬌俏可人的粉色身影歡快地跑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幾個侍女。
“見過永世公主！”婁青薔忙停下來蹲身行禮：“公主萬安！”
蕭觀音覷着眼前黃色衣衫的女子，朝着她來的方向看去，眼中劃過一絲不喜與輕視：“你從仁壽殿來的？高演在那兒麼？”
“稟公主，常山王殿下現下里並不在仁壽殿。”婁青薔中規中矩地答着，現下里，樑國未滅，這位公主可是宮中極受寵的主兒，瞧瞧身上那件難得的雲霏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便看得出來，不論是鬱皇后還是文宣帝，可都還打着兩國睦鄰友好的主意呢。
“公主，長廣王殿下還在亭子那邊等您吶！”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聲傳來，婁青薔渾身一震，悄悄地看過去，來人正是婁青薔的老熟人，永世公主的女官，以後的王尚儀，王璇。
蕭觀音頗感無趣地瞧着眼前的婁青薔：“罷了，我們去找白虎兒！你下去吧！”
恭敬地站在原地等蕭觀音一行人走遠，婁青薔方纔往自己的屋子而去。平心而論，蕭觀音確實長得很美，再則，自幼被送來別國作質子，遠離家國，她的身上總是有一種淡淡的憂鬱；但是作爲一國公主，身上的嬌蠻和該有的手段卻是一點都不少的。
不過，這一世，蕭觀音與高演註定是不會發生什麼了，畢竟高演的芯子都換了嘛，振寧哥喜歡的可不是像她這樣任性的女子。
婁青薔擡頭看着天空，轉眼之間，已經是深冬，耳畔呼呼而過的風裡帶着一絲凜冽與蕭瑟，她嘆了口氣，想起記憶裡那個堅毅的身影，後日便是女官考試，哥哥，你已經在邊境呆了將近六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