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曼·林?”
男人主動伸出手,握力驚人。
“我叫傑克,是《零度以下的生活》在本地的協調員,歡迎來到費爾班克斯,阿拉斯加歡迎你!”
“你好,傑克。”林予安與他用力握了握手。
“外面有車在等我們。”傑克領着他往外走。
“勘景團隊的其他人明天才會到,今天我先帶你去酒店安頓下來,順便跟你聊聊接下來的行程。”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沿着道爾頓公路,一路向北,去威斯曼!”
走出機場,一輛改裝過的重型福特F-350皮卡正靜靜地停在路邊。
那巨大的輪胎和加高的底盤,無聲地宣告着它是一頭能征服這片土地的猛獸。
傑克熟練地駕駛着這頭鋼鐵猛獸,在積雪的道路上平穩行駛。
費爾班克斯的城市風貌與美國本土的城市截然不同。
這裡的建築普遍不高,實用性遠大於觀賞性,街道兩旁的商店招牌上,隨處可見雪橇犬、棕熊和極光的圖案。
“感覺怎麼樣,林?這裡和你想象中的一樣嗎?”
傑克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帶着一絲阿拉斯加人特有的粗獷和熱情。
“比我想象的更像原始些。”林予安看着窗外,由衷地說道。
傑克哈哈大笑起來:“原始,這個詞用得好!等着吧,等我們開上道爾頓公路,你會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原始’!”
“明天與我們同行的,除了勘景團隊的導演和攝影師,還有一位真正的本地傳奇人物,斯坦·祖拉夫斯基。”
“斯坦·祖拉夫斯基?”
林予安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似乎在理查德給他的資料裡看到過。
“沒錯。”傑克眼中流露出一絲敬意。
“斯坦是威斯曼最有名的獵人和陷阱捕獸人之一,也是經驗最豐富的嚮導。”
“他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超過四十年,對科尤庫克河流域的每一條溪流、每一片森林都瞭如指掌。”
“理查德特意出了大價錢請他出山,作爲你前期的領路人。有他在你選地的過程會順利很多。”
林予安點了點頭,心中對這次旅程更多了幾分期待。
皮卡駛入市區,最終在一家名爲“北極光酒店”的木結構建築前停下。
酒店不大,但充滿了溫馨的邊疆氣息,大堂裡燃燒着溫暖的壁爐,牆上掛着許多黑白老照片,記錄着費爾班克斯的淘金歷史。
傑克幫他辦好入住手續,並將一張行程表和幾份文件交給他。
“這是明天具體的出發時間,以及這幾塊地的詳細信息,是之前理查德給你看過的,你可以再研究一下。”
“好好休息,倒一下時差。今晚可以嚐嚐酒店餐廳的馴鹿肉漢堡,味道很正宗。”
傑克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早上七點,我來接你。”
送走傑克後,林予安進入房間,房間不大,但乾淨整潔,窗外正對着結了冰的切納河。
他沒有急着休息,而是先拿出手機,給艾莉婭撥通了視頻電話。
屏幕那頭很快接通,艾莉婭的臉出現在畫面中,背景是麥金利家熟悉的客廳,她的懷裡抱着正在安靜吮吸手指的伊森。
“親愛的,你到了?”艾莉婭的笑容還是那麼的溫柔。
“剛到酒店,一切順利。”林予安將鏡頭轉向窗外,讓她看了看這裡的景色。
“這裡很冷,但很美。”
“寶寶們呢?他們乖嗎?”
“乖着呢。”艾莉婭把鏡頭拉近,讓林予安能清楚地看到兒子的小臉。
“看,伊森吃飽了就睡,安安剛剛被媽媽抱去哄睡了,家裡一切都好,你放心。”
看着屏幕裡妻兒的臉,林予安心中涌起一陣暖流,他們聊了一會兒家常,直到艾莉婭催他去休息,才依依不捨地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林予安將傑克給他的那幾份土地資料鋪在桌上,仔細研究起來。
每一份資料都附有詳細的衛星地圖、地形圖、土壤分析報告以及歷史交易記錄。
他重點關注的是理查德曾提過的那兩塊地。
地塊A: 50英畝,緊鄰科尤庫克河支流,擁有河岸線,林木資源豐富,但地勢相對低窪。
地塊B: 30英畝,地勢較高,視野開闊,靠近道爾頓公路,交通便利,但可用的木材資源相對較少,且水源需要通過打深井來解決。
林予安用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腦海中已經開始構建未來的家園藍圖。
紙上得來終覺淺,最終的選擇,還是必須親眼看過、親腳踩過那片土地才能決定。
這一夜,林予安睡得很沉。 第二天清晨,天還矇矇亮,傑克就開着那輛F-350準時出現在酒店門口。
林予安拉開車門,發現後座已經坐了兩個人。
一位是戴着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導演,名叫大衛。另一位是攝影師,名叫邁克。他們簡單地打了招呼。
傑克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斯坦在城外等我們,他不喜歡城裡的喧囂。”
皮卡駛出費爾班克斯市區,在道爾頓公路的起點處,一輛看起來飽經風霜的老款雪佛蘭皮卡正停在路邊。
一個男人斜靠在車頭,正在抽着手卷煙。
他看起來大約六十多歲,身材清瘦但異常硬朗,穿着一身褪色的帆布獵裝,臉上佈滿了深刻的皺紋。
即使隔着一段距離,林予安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與自然融爲一體的強大氣場!
“這就是斯坦·祖拉夫斯基。”
當林予安下車時,斯坦掐滅了煙,深邃的目光在他身上掃過,像是在評估一頭獵物。
斯坦開口:“你就是那個從熊嘴裡活下來的中國小子?”
林予安平靜地迎着他的目光,伸出手:“你好,斯坦先生,你可以叫我林。”
斯坦沒有立即握手,而是又打量了他幾秒,才伸出那隻佈滿老繭的手,與他用力一握。
他言簡意賅地說:“叫我斯坦就行,路還長着呢,小子。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在這片土地上活下去。”
斯坦說完,便自顧自地轉身,拉開他那輛老舊雪佛蘭的車門,動作乾脆利落。
傑克對着林予安聳了聳肩,示意他別介意,然後招呼大家各自上車。
林予安坐回了福特皮卡的副駕,導演大衛則從後座探過身來,遞給他一個小型領夾麥克風。
“林,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能一直佩戴着它。”大衛的聲音溫和。
“我們想捕捉到最自然真實的反應和對話,你不用刻意對着鏡頭說什麼,就像我們不存在一樣,和傑克、和斯坦正常交流就好。”
林予安接過麥克風,熟練地別在衣領內側,點了點頭。
兩輛皮卡一前一後,正式駛上了傳說中的道爾頓公路。
這條北美最偏遠、也最危險的公路之一,如同一條灰色的緞帶,在無盡的白色荒原上延伸,直指北方。
公路兩側是連綿不絕的黑雲杉林,更遠處,壯麗的阿拉斯加山脈氣勢磅礴,靜默地矗立在天際線上。
攝影師邁克已經架好了機器,鏡頭對準了林予安的側臉,捕捉着他凝視窗外時,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眼神。
導演大衛同時觀察着林予安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作爲一名資深的真人秀導演,他很清楚,一個角色的魅力,往往就體現在這種初次接觸新環境的真實反應中。
理查德對這個中國人的評價極高,大衛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要驗證這份評價。
“看到了嗎?”
傑克指着遠處與公路並行的,一條巨大的銀色管道。
“那就是縱貫阿拉斯加的輸油管道,可以說這條道爾頓公路,就是爲它而修建的!我們接下來幾百英里的旅程,都會有它作伴。”
“斯坦的車技怎麼樣?”林予安看似隨意地問道。
傑克笑了起來:“放心吧,他在這條路上開過的里程,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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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那輛老雪佛蘭,雖然看起來破,但底盤、懸掛、輪胎全都經過改裝,他比我們這些開新車的人穩得多。”
車隊繼續向北,窗外的景色愈發荒涼壯闊。
他們跨過了育空河大橋,在路邊的“寒足營地”做了短暫的休整和加油。
這裡是道爾頓公路上一個重要的補給站,也是最後的文明據點之一。
午餐時,大家圍坐在一張長桌上,斯坦自顧自地吃着一大盤淋滿肉汁的燉肉,對攝製組的鏡頭視若無睹。
大衛則抓住機會,開始引導話題:“林,第一次踏上阿拉斯加,感覺如何?和你之前在奇爾科湖相比,有什麼不同?”
林予安喝了一口熱咖啡,暖了暖身體,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
“奇爾科湖的荒野是孤獨的,它考驗的是個體在極端環境下的生存。”
“而這裡的荒野感覺更宏大,更有一種‘鄰里感’。”
“鄰里感?”
這個出乎意料的詞讓大衛和傑克都愣了一下。
“是的。”
林予安解釋道:“雖然人煙稀少,但這裡的人們,像斯坦先生,像傑克,還有那些開着重型卡車司機,大家都是這片土地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