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疲憊的細胞彷彿都在歡呼,他又夾起一塊燉得酥爛的魚肉,肉質細膩,入口即化,與煎烤的風味截然不同。
這頓午餐,他足足吃了半個小時,他把鍋裡的魚肉和貽貝全部吃完,湯也喝得一滴不剩。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熱量正在他的胃裡燃燒,並迅速轉化爲支撐他下午繼續工作的能量。
吃飽喝足,他沒有任何休息,立刻再次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當牆體壘到第三層時,一個新問題也隨之出現,因自然形態導致的縫隙,大的地方能伸進手指。
“庇護所的保暖性,不取決於木頭有多厚,而取決於縫隙有多小,現在,我必須要完成填縫的工作。”
得益於他之前收集原木時,一起收集了不少的苔蘚,他將溼潤的苔蘚放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用手掌將其反覆搓揉。
整理成粗細均勻的條狀,然後拿起一根削平了頭部的木棍,將這些苔蘚條一點點地塞進原木之間的每一道縫隙裡。
他先從庇護所內部開始,用力地將苔蘚捅進去,直到感覺到了阻力。
然後再繞到外面,用同樣的方法,從外部向裡填充,兩股苔蘚在縫隙中間交匯擠壓,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填充層。
做完一層牆,他就會用手掌仔細地在牆面上撫摸,感受是否有漏風的地方。
這個過程繁瑣而耗時,但效果顯著。
原本看起來有些“漏光”的牆壁,在被綠色的苔蘚填充後,變得渾然一體,充滿了原始而厚重的美感。
與此同時,另一項工程也在同步進行,煙囪的壘砌。
他會用之前備好的泥土混合乾草和水,製作出粘性十足的泥漿。
將泥漿均勻地塗抹在下方的石頭上,他還特別注意在石頭與旁邊原木牆體的接觸面上,塗抹上更厚的一層泥漿。
這不僅起到了粘合作用,更是形成了一道防火隔熱層。
當林予安將最後一根牆體原木安放好時,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庫存的三米原木已經全部用完,牆體終於達到了他預設的高度。
他站在門口,需要微微彎腰才能走進庇護所,內部的空間並不高大。
後牆,也就是最低處,高度約一米二,而前牆,作爲最高點,也只有一米五左右。這個高度是他刻意爲之。
“大家可以看到,這個庇護所非常低矮。”
他半蹲在庇護所中央,對着鏡頭解釋道:“在極寒環境下,空間就是敵人。”
“你建造的每一立方米多餘空間,都是你需要額外消耗燃料去供暖的負擔。”
“低矮的屋頂,能將壁爐產生的熱量最大限度地集中在我的活動區域,而不是浪費在用不到的頭頂。”
“這個高度,足夠我坐直、躺下這就夠了。因爲時間緊迫,這個大小的庇護所是最合適的選擇。”
他站在完工的牆體中央,環顧四周。
堅固的石基,厚重的原木,嚴絲合縫的鞍口,被苔蘚填滿的縫隙,以及那個已經與牆體融爲一體的石制煙囪。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撲面而來!
“主體牆面,完工!”他對着鏡頭,聲音沙啞但充滿了壓抑不住的興奮。
“現在,只剩下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封頂工作,搭建屋頂!”
但此時天馬上就要暗了下來,林予安只能先返回臨時庇護所休息,明天進行最後的封頂工作。
第十二天。
天氣陰沉,鉛灰色的雲層壓得很低,空氣中瀰漫着風雪欲來的氣息。
一場大雪,隨時可能降臨!所以,林予安今天沒有去巡視陷阱和採集貽貝。
他必須抓緊時間,在這一場降雪到來之前,爲他的庇護所蓋上屋頂!
“今天,我的任務是封頂。”他對着鏡頭說道,聲音中帶着一絲緊迫感。
“根據我的設計,這個屋頂不會是輕便的框架,它本身就是一道橫向的牆壁。”
“一道由整根原木並排鋪設而成的,堅不可摧的屏障,它必須能承載未來可能厚達一米的積雪。”
他需要的,是足夠長、足夠結實,但又不能太重的木材。
他再次進入森林,這次他尋找的目標是那些筆直的、直徑在10-15釐米左右的雲杉或松樹枯木。
他花費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砍伐並拖回了十幾根這樣的“屋頂木”。
這些木頭的長度都超過了庇護所的深度,以便在前後形成屋檐。
搭建這種實體屋頂,沒有捷徑可走,只能一根一根地鋪。
庇護所的前牆高一米五,後牆低一米二,這個天然的斜度,就是爲了讓屋頂能夠順利排水。
因此,所有的屋頂原木,都必須順着這個斜坡,從前到後豎向鋪設。
他將木頭的一端先奮力擡上石基,然後用肩膀頂住木頭的下方,猛地發力,便將這根沉重的木頭送上了牆頂。
然後,他爬上牆體,小心翼翼地調整着這根木頭的位置。
它的前端,穩穩地搭在前牆頂部的原木上,它的後端,則搭在後牆的頂部,並且兩端都超出了牆體約三十釐米,形成了屋檐。
“僅僅放上去是遠遠不夠的。”
他對着鏡頭解釋道:“拉布拉多海岸的狂風,威力足以掀翻一輛汽車,我必須用最堅固的方式,將它和牆體鎖死在一起。”
他沒有采用複雜的卯榫凹槽,那太耗時了,他選擇了更直接的方法。
他拿出了拆散的纜繩,打算用它來固定這些屋頂的原木,本次生存也就50多天,纜繩足夠用了,也不用擔心腐蝕的問題。
他將第一根屋頂原木緊緊地挨着側牆的邊緣擺放好。
然後,拿起一截短纜繩,在原木的前端,也就是屋檐部分,開始進行捆綁。
他將纜繩從上方繞過屋頂原木,再從下方緊緊地勒住前牆的最頂層原木,然後用力拉緊。
用一個專業的,受力越大就越緊的卡車司機結,將繩索死死地鎖定。
瞬間,這根屋頂原木的前端,就被強大的纜繩,牢牢地“綁”在了前端木樑上。
接着,他又用同樣的方法,將這根原木的後端,也牢牢地固定在了後端木樑上。
現在,第一根屋頂原木,像一座橋樑,被徹底地焊在了前後牆體之間。
一根,兩根,三根……
整個下午,林予安不知疲倦地重複着這個過程,安放、調整、拉緊、捆綁。
每當一根新的原木被牢牢固定,他頭頂的天空就縮小一分,庇護所內的光線就暗淡一分。
當屋頂的鋪設,推進到距離煙囪還有約一米的位置時,他停下了工作。
“現在,我來到了整個庇護所建造過程中,最考驗技巧的地方。”
他站在牆上,指着那個已經和牆體齊平的石制煙囪結構。
“豎向的屋頂,遇上了側面的煙囪,我必須在這裡,創造一個全新的支撐結構,否則屋頂就會在這裡斷開。”
“我的解決方案,是在屋頂上做一個‘框架中的框架’。”
他先鋪好了緊挨着這個“一米安全區”的那根完整的屋頂原木,並用纜繩將其牢牢固定。
這根原木,將成爲新的承重樑,然後,他取來兩根較短但結實的原木,作爲橫向支撐樑。
他將第一根橫樑的一端,搭在剛剛固定的那根屋頂原木上,另一端則搭在煙囪所在的側牆上,並用纜繩和石塊加固。
第二根橫樑也用同樣的方式安裝。
兩根橫樑之間,正好框出了煙囪的位置,形成了一個長方形的“天窗”。
“有了這個橫向的框架,我就可以繼續鋪設被煙囪‘打斷’的屋頂了。”
他將幾根屋頂原木截短,然後,將這些短木料,一根根地鋪設在這個新框架和前後牆體之間。
它們的長度雖然變短了,但兩端都有了堅實的支撐。
當所有的短木料都鋪設並固定好之後,整個屋頂的木質結構終於全部完成。
只在煙囪的位置,留下了一個被木框和石牆包圍的、絕對安全的方形開口。
現在,他纔開始處理煙囪的穿出問題。
他爬下牆,搬來更多的耐火石塊,繼續用幹砌的方式,將煙囪的整體結構向上延伸。
穿過那個爲它預留的方形開口,直到高出屋頂的平面約半米左右。
然後,他爬上屋頂,將大量的泥土和碎石混合物,嚴嚴實實地填入了煙囪和周圍木質框架之間的所有縫隙中。
這形成了一道厚實的,完全由不可燃物構成的防火帶。
傍晚,天色已經迅速暗淡下來,鉛灰色的雲層壓得極低,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風雪欲來的刺骨寒意。
當最後一根屋頂原木被纜繩牢牢捆住,整個屋頂的木質結構,徹底合攏了。
林予安從並不算高的屋頂上輕鬆地跳下來,站在門口向裡望去。
庇護所內,一片漆黑,只有從低矮的門口透進的一絲光亮。
他需要俯身鑽進去,彷彿進入一個由巨石和巨木構成的洞穴。
空氣停止了流動,外界的風聲被隔絕,只剩下一種令人心安的寂靜。
“夥計們,即使現在下雪我也不怕了!”
“我只剩下最後兩步,鋪設防水層和保溫層,以及裝上一扇門,庇護所就徹底完工了!”
“但是現在,是時候告別過去,正式搬家了!”
他沒有在新家多做停留,而是轉身走向不遠處,那個陪伴了他十二個夜晚的,A字臨時庇護所。
他熟練地解開繩索,那塊巨大的防水油布應聲落下。他仔細地將油布折迭好,這塊重要的物資,是新家屋頂不可或缺的防線。
接着,他開始搬運自己的全部家當,將所有東西都搬進了最新的永久庇護所裡。
林予安沒有忘記今天一天都是大陰天,明天可能會下雪,或者雨夾雪。
“夥計們,估計明天會下雪,所以在徹底休息之前,我必須做完最關鍵的一步——防水。”
他沒有片刻遲疑,藉着頭燈的光芒,立刻行動起來。
他爬上剛剛完工的屋頂,將那塊折迭好的防水油布鋪了上去。
當整塊防水油布被壓了幾塊石頭,徹底固定好之後,他的庇護所,終於擁有了一個能抵禦風雨的頂棚!
“好了,最核心的防水層就完成了。”
他從屋頂上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保溫層可以明天再鋪,但今晚,無論下什麼,我都將有一個乾燥的容身之處了。”
做完這一切,他才終於有時間,站在那個他傾注了厚望的石制壁爐前。
他撫摸着壁爐冰冷粗糙的石頭表面說道:“今晚,我將在這裡度過第一夜。”
“同時,也是對它進行測試的最好時機。我需要知道它的排煙效果如何,熱量反射效率高不高。”
“雖然之前也測試過一次,但那時候煙道比較短,不確定現在煙道加長之後是什麼效果。”
他將一些乾燥的樺樹皮和細小的枯枝放進爐膛,然後用打火棒引燃。
火苗迅速躥起,舔舐着上方的引火木。
很快,火焰穩定下來,開始燃燒更粗的木柴,與在野外生火不同,這一次,火焰被牢牢地約束在石制的爐膛內。
一股淡淡的青煙從火焰中升起,沒有像他擔心的那樣在庇護所內瀰漫,而是非常順暢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着,鑽進了爐膛上方的煙道,消失不見。
林予安走到庇護所外,擡頭望向屋頂。只見一股白煙,正筆直地、穩定地從石制煙囪中冒出,飄向陰沉的天空。
“排煙,完美!”他興奮地握了握拳。
回到庇護所內,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溫暖的熱浪,正從壁爐的開口處,穩定地向外輻射。
他特意將後壁砌成弧形的設計起到了作用,熱量沒有被牆壁吸收,而是被有效地反射到了他所在的活動空間。
庇護所內雖然依然寒冷,但壁爐前方的一小片區域,已經變得溫暖如春。
他將睡袋在壁爐前鋪開,然後簡單地煮了一鍋貽貝作爲晚餐。
在溫暖的火光和跳動的火焰旁,在這座由自己一石一木親手建起的堡壘中,他有了可以對抗整個拉布拉多冬天的安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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