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接過惡魔管家遞來的茶杯，將施恩於溼婆的機會留給了自己。
他指尖輕輕摩挲着杯沿，熱氣蒸騰而上，茶香裡混着一絲硫磺的氣息——地獄特供的茶水一般人可喝不到。
得欠伊恩神人情的高質量人士纔有機會品嚐。
“你的第三隻眼睛是怎麼了？”
伊恩沒有第一時間遞茶，只是端着茶杯，讓這位落魄的神明眼睜睜地看着，這就是最爲典型的心理學知識應用。
畢竟太過於容易得到的茶水，不請自來的客人會不懂得珍惜。
“我的眼睛？哦，對，我的毀滅之瞳。”溼婆下意識摸了摸自己青腫的第三個眼眶，他嘴角抽了抽越發哭哭啼啼了起來。
“這是被你爸爸打的！”
溼婆在告狀。
“哦？”
伊恩挑眉。
茶水的熱氣在他眼前氤氳，映得那雙眼睛更加詫異。
“看到我爲什麼只有兩隻手了嗎？我要是不斷手求生的話，根本跑不掉，差點就被他順着我的這個化身找到我的本體了！”
“該死的超級視力！我就知道外星出怪物！”溼婆的表情還帶着幾分後怕的感覺，他的聲音當中也是充滿了不忿的味道。
“我爸爸正常情況下，不會打人的。”伊恩當然知道自己的屁股該往哪邊歪，面前的印度裔神明甚至連泛泛之交都談不上。
聞言。
溼婆也是越發憤憤不平了起來。
“他說我驚擾了他要採訪的野生大象！還根本不聽我的解釋！我說我是一位正經的神，他說他打的就是自稱正經的神！”
溼婆的臉上寫滿了悲憤交加，他會被打其實一點都不意外，畢竟克拉克上午得知要去採訪非洲大象的時候心情可不算好。
“那你沒還手？”
伊恩眨了眨眼。
他努力在讓自己的笑聲只回蕩在嗓子裡。
“還手？我還了啊，不是給你說了麼，我留下了兩條手才跑掉。”溼婆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像是被戳中了痛處。
他居然是有特別的還手方案。
不愧是古神。
“要不是當年那一場同樣是外星怪物引發的災難，導致我們所有同類都被打廢了，實力大減，你爸爸一拳打過來我的眼睛肯定腫不了。”溼婆的語氣充滿了懊惱，他堅信，以他全盛時期的力量肯定至少能抗下超人幾千拳。
“那你很厲害哦。”
伊恩點點頭，語氣真誠，順帶豎起了大拇指。溼婆挺直了腰板，帶着幾分阿三那一邊的生物特有的自信。
“當然，我是地球上最厲害的神。”正所謂吹牛皮不需要打草稿，下樑不正上樑肯定歪，溼婆明顯也有種堅信自己這種評判的心理。
“能聽到這種話，我是真的一點都不意外……好吧，還是說一說我的哥哥喬納森吧，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哥哥借的力量太多，導致你現在每天都是被掏空了的狀態？”伊恩已經大抵了解了情況，剛纔他已經從溼婆五萬字的哭訴裡總結出了一個起因經過和結果。
說到底也就是上帝給的自由意志過了火。
“他那是借嗎？他那是搶！”溼婆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十度，他終於拿到了伊恩遞上來的茶，不過卻並未意識到喝伊恩一杯茶會欠下什麼因果。
這個象徵生殖與創造，執掌毀滅與重生權柄的神明越說越委屈，一邊喝茶壓驚一邊繼續向伊恩開啓了重複又一輪的哭訴。
內容伊恩都已經瞭解的非常明白，大抵就是上帝給了喬納一個腰帶，大哥真能變身鎧甲勇士，不過大哥以爲是諸神庇護的情況，實際上卻只是在向所“信仰”的神強行借力量————自由意志能夠有很多種解釋。
自由借力量的意志又何嘗不是自由意志。由於出手祝福的人是言出既法的存在，溼婆哪怕不願意也是沒有絲毫的辦法。
“你能不能回去勸勸他？畢竟，晚上偷吃你哥哥咖喱飯的人並不是我。”溼婆耷拉着臉，看向伊恩的目光充滿了委屈。
空氣突然安靜。
漢尼拔的幽靈默默飄遠了一點，假裝自己不存在。吉娃娃貝利亞和惡魔巴爾也是差不多，聰明人都知道在討論上帝和伊恩相關問題的時候該裝死。
“咳咳。”
伊恩咳嗽了兩下，試圖轉移話題。
“這不重要。”
他嚴肅的開口，心虛也是有點心虛。
伊恩覺得這也不怪自己。誰都知道晚上熬夜容易飢餓，他拯救漫威宇宙回來後吃兩碗家人的咖喱飯也不算過分。
“這怎麼不重要啊！”
溼婆急的跳腳，猛地從沙發上竄了起來，枯瘦的手指顫抖地指着空氣。
“誰吃了他咖喱飯，誰就該借他力量啊！反正不是我吃的！”這位古神確實氣抖冷，整個人看起來委屈到惡靈極點。
伊恩眨了眨眼。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信息——看得出來，溼婆其實也不知道是誰偷吃了咖喱飯。
“不一樣的。”伊恩意識到了對方是炸胡，也是立刻變得義正言辭了起來，他輕輕搖頭，壓低了聲音用嚴肅的語氣偷偷開口，“那個偷吃咖喱飯的神所擁有信徒太多了，而且小心眼，我可不能讓我哥哥信仰祂。”
這倒不是覺得信仰自己會很掉價。
伊恩主要是怕喬納森去找老爹老媽告狀。再說了，兔女郎都不吃窩邊宅男，他當然不能發展家人當自己的信徒。
否則，親情容易變質。
“信徒多？小心眼？”溼婆倒吸一口涼氣，彷彿瞬間參透了某個宇宙真理，“嘶~~~原來是祂偷吃的咖喱飯！”
他整個人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氣，癱坐在地上，眼神恍惚，明顯是聯想到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招惹的存在。
“對，就是祂，是祂沒錯。”
伊恩重重點頭，表情凝重，他察覺到了溼婆可能認爲的美妙誤會，於是立馬使用出了三千六百計裡的順勢而爲之計。
效果拔羣。
溼婆沒有一點起疑。兩人默契地沒有提那個名字。特別是伊恩更是謹慎，甩鍋的時候都沒有往日甩給別人時那麼直接。
畢竟，小心眼的人更懂小心眼的人。
伊恩在此刻也已經再次深刻的感知到了一個問題，創世女神明戀自己，肯定就是因爲上帝不只是愛寫作這一點上和他很像。
就連性格方面估摸着也是半斤八兩。
從某種意義上講。
上帝甚至可以被稱爲“小伊恩”。
這雖然讓伊恩感覺有些委屈，不過他還是展現了自己的大度，決定不去多計較。而就在他感慨萬千的沉浸於自己博大的心胸之時。溼婆突然坐起身，一個衝鋒加滑跪，猛地撲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
這傢伙直接就是聲淚俱下。
“你必須幫我！伊恩·肯特！必須！只要你幫我，你想要我抓多少個印度人給你都可以！”他彷彿還活在上一個世紀，不知道二十一世紀已經沒有傳統奴隸了。再說了，就算是上個世紀，阿三哥也賣不上價啊！
“……”
伊恩鮮少有這種無語的時刻。
“誰要印度人啊？我拿印度人來做什麼？”他忍不住無奈扶額，“我又沒有農場需要插在地裡的稻草人給我的農作物不定期施肥。”
伊恩沒有當農業大亨的美夢，他深知自己只想要當科技巨頭。瞧一瞧那些家電傢俱的效果，伊恩的腦子裡已經開始源源不斷涌來了神力。
這可比種莊稼，然後散播饑荒，再出來搭救世人的效率高多了，而且伊恩那大概五平方釐米表面積的良心也要舒服多了。
眼見溼婆抱着自己大腿就不撒手，伊恩只能是苦口婆心地勸導：“亞洲舞王呀，我哥哥借你一點力量也是爲了行俠仗義。”
“功德怎麼說也有你一成，不，半成左右。所以，你做神不能太小家子氣。你沒聽過麥克阿瑟曾經說過，巔峰誕生虛假的用戶，黃昏見證虔誠的信徒嗎？這年頭信仰迷失，像我哥這麼虔誠的信徒可少見了。”
伊恩低頭，看着這位宇宙之舞的創造者、毀滅與再生的主宰，他是真的有在爲對方考慮，對方付出的只是神力喬納森可是被拿走了信仰啊！
“麥克阿瑟是誰？我不認識，他簡直就是一派胡言！”溼婆憋得臉色發青，牙齒咬得咯咯響，最終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你哥哥借力量變身倒是沒什麼……可他變身後簡直是來者不拒！別人許什麼離譜的願望，他都說‘溼婆神會迴應你！”
“我想不想回應我能不知道嗎？！”溼婆越說越激動，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他代替我回應祈禱，我的神力那叫一個刷刷刷往外流啊……”
他再次嚎啕起來，眼淚混合着灰燼，在臉上劃出可笑的泥痕。
這確實是真委屈。
喬納森身上的自由意志，已經頗具阿美莉卡燈塔的普世風範，真的是苦主一點決策權都沒有，他還能幫溼婆代班迴應祈禱。當然，喬納森本人肯定不知道這一點，只能說他身上的自由意志確實自由得不能再自由了。
“那啥……”
伊恩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咖啡館安慰失戀朋友般溫和，“我回頭幫你想一想辦法，你……你先放開我的腿，行嗎？”
這就是伊恩的溫柔。
當然，和他太瞭解一言不合就抱住別人大腿不撒手的人是什麼秉性也有關係——這種人不能刺激，否則天知道對方下一秒會換什麼部位抱。
作爲經常抱別人大腿的專家，伊恩對此很有發言權。
“真的嗎？”溼婆淚眼朦朧地擡頭。那身標誌性的灰燼塗身此刻彷彿沾滿了泥土，三隻眼睛裡盛滿了委屈的淚水。
“真的，我保證。”
伊恩斬釘截鐵的做出了保證，隨即做出一個讓溼婆徹底懵逼的動作——他伸出小拇指，拉起溼婆的小拇指勾了勾。
“？？？？？？？”溼婆一臉懵逼地看着兩人拉鉤的手指，還沒反應過來這種人類孩童的契約方式對神明是否有效。
“所以……我需要付出什麼？”溼婆終於冷靜下來，神明的理智迴歸，他帶着一絲忐忑和戒備的對伊恩進行了試探性的詢問。
伊恩上下打量溼婆一番。
從溼婆額間的第三隻眼，到纏繞在臂上的毒蛇，再到腰間的虎皮裙。
“聽說你很會跳舞？”
少年突然露出燦爛的笑容。
“跳舞？”
溼婆茫然點頭。
隨即他也是本能地挺起胸膛，三隻眼睛都亮了起來。
“宇宙之舞由我而生。毀滅之舞，再生之舞，平衡之舞……我即是舞蹈本身。”看得出來溼婆確實很愛跳舞。
也愛吹牛皮。
“太棒了！”
伊恩喜笑顏開。
“我有一批主播缺個舞蹈老師，我相信你一定能幫我培訓好他們！”他可不在乎對方在實力方面吹不吹牛。
伊恩主要是看重對方的舞術功底。
關於米迦勒的自我覺醒伊恩不知道，所以伊恩想要把米迦勒打造成第二個練習時長兩年半的好哥哥。
溼婆鬆了口氣。跳舞？這對他而言易如反掌，甚至是一種榮耀的展現。
他抹了把臉，灰燼和淚水混在一起：“這種事……當然沒問題。伊恩·肯特，你果然和傳聞當中說的一樣是一個樂於助人的好人。”
“感謝你的幫助。”他生怕伊恩反悔，連忙起身鞠躬，隨後接過伊恩遞來的地址，一步三回頭地用眼神對伊恩進行了叮囑。
“你一定要幫我啊……”溼婆的眉毛好似都能跳舞，表達出自己內心當中的祈求，亞洲舞王實至名歸，伊恩越發相信他一定能夠教導好那些天使。
“放心吧，我一諾千金！你再不趕緊走，我就叫移民局來抓你了，你一定沒有高貴的阿美莉卡戶口！我是說國籍！”
伊恩揮手送別。
等溼婆的身影徹底消失。
角落裡傳來一聲驚歎。
“哦，萬法帝皇伊恩神居然還有個上帝青睞的哥哥！果然！跟着您！前途無量啊！”那隻吉娃娃模樣的“謊言之王”渾身顫抖。
它彷彿看到了自己遠大的前景。
“可憐的傢伙……他恐怕還不知道要教誰跳舞，米迦勒可不只是喜歡砸人眼睛，保不準溼婆第三隻眼都得被扣出來。”
惡魔巴爾的頭顱被伊恩吊在了壁爐旁邊，他在體會自己心中的憐憫情緒，驕傲於自己果然和其他惡魔與衆不同。
就在這時，伊恩轉過身，目光掃過角落的謊言之王和壁爐上的巴爾。
“現在，我們該想想，要怎麼幫助溼婆呢？”伊恩不想要出賣自己的家族利益，所以他覺得動用一下自己的外置惡魔智慧。
貝利亞立刻豎起尾巴。
“汪！我可以幫您編織彌天大謊騙他一輩子！”謊言之王挺起小胸脯，言語當中充滿了對於自己實力水平的自信。
至於巴爾，它則是稍微沉吟了片刻。
“伊恩神，我們可以把溼婆本體找出來，做成活體雕像給您哥哥用——這樣他就再也不會有會動的嘴巴去擔心神力流失了！”不得不說，或許惡魔巴爾的實際年齡並不算大，但是它在惡魔一道上卻絕對是真正的前途遠大。
兩個惡魔，一個新人，一個老人，給出了截然不同的“幫助”方案。
高下立判。
“哎，這可不是我想要提供的幫助。”伊恩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一隻手略顯惆悵的撫住了人骨鋼琴。
老信徒巴爾立刻熟練地給出了迴應。
“伊恩神，這份罪孽算在我頭上。”
巴爾的頭顱語氣充滿了奉獻謹慎，堅決無比，讓人都不好去拒絕。
對此，伊恩沒說話，只是默默掏出幾隻之前在地獄搞到的惡魔屍體小點心，像投喂零食一樣塞進了巴爾已經開始燃燒的嘴裡。
“溼婆性格不錯，而且他畢竟是我大哥信仰的神，所以……我們得對他善良一點，我想，只要感受到我的善良，他肯定會在某一天自己選擇成爲喬納森的力量源泉。”伊恩老爺訓斥了一下惡魔的歹毒順帶展現了自己的仁愛。
他確實覺得惡魔巴爾太過於狠辣，實在是不符合自己作爲青少年的價值觀，而且溼婆本身也是可以發展成爲有價值主播的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