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有點佩服你的意志力了。”銳利的箭頭從皮膚裡拔出，濺起大蓬的鮮血，黑袍的嘖嘖讚歎反而讓人毛骨悚然。
陳禹將臉埋在地上，汗水早已將衣襟完全浸透，**的頭髮凌亂地貼在額頭上，嘴巴像金魚一樣大大張開，不斷大口吸進冷氣。
看着他左臂及雙腿上血肉模糊地貫穿傷，黑袍點點頭：“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
將釘住雙手的箭矢拔出，陳禹被反轉過來，終於得以正面朝上。
胸膛劇烈地起伏，他勉強睜開雙眼，從喉嚨裡擠出了聲音：“你這個瘋子，到底想要做什麼？”
“說起來，確實沒有做過說明。”黑袍頓了一下，拍打掉外套上的塵土，“這點就算是我疏忽了吧，向你道歉。”
陳禹儘可能讓自己的臉上表現出不屑：“這個時候不用你來假惺惺地故作姿態。”
“想怎麼說都可以。”對方也不惱火，罩在長袍內的手掌摩挲着腰側，語氣依舊平淡如水，“反正你現在也動不了。”
“切。”雖然恨得牙根發癢，但現實的確如他所說，陳禹現在連握緊手掌都做不到，甚至因爲失血過多，出現了神志不清的跡象。
“唉，又被你拖延了一些時間。”黑色手套撫上額頭，對方發出悔恨的嘆息，“不能再這麼耽擱下去了——你的傷口也得處理一下。”
“下手那麼狠，這個時候又說這種話，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將他攔腰抱起扛在肩上，黑袍居然還有閒情回答：“我個人不太擅長辯論，還是比較適合直接動手處理。”
聽着血液落在地面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陳禹嘴角露出苦笑，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
“喂，別睡着了。”對方拍打在他腰間，“這個時候閉上眼睛，我們可不能保證你還能再睜開。”
“放心，我還落不到你們手裡。”牙齒猛咬舌尖讓自己清晰一點，陳禹嗓音沙啞地迴應。
“你還真樂觀，以爲現在還能得救……”
黑袍猛地住口，突然向後方撤去，肩膀不可避免地撞在陳禹胸口，差點讓他當場昏迷。
不過黑袍此時已經沒有富餘再去估計這些。在他剛剛站立的位置，晶瑩剔透的冰柱嵌在地面中散發着幽光。
“要是在晚一步就被穿葫蘆了。”他小心地盯住某個方向，“不過，你就不怕這傢伙也跟着沒命嗎？”
紀雪妍從暗處走出，卻沒有說話，而是向他揮了揮手掌。
看到他的動作，黑袍徒然躍起。腳下，一排冰錐飛馳而過。
“我說……嘶。”他大概是想說些威脅的話，不過再擡頭的瞬間，這些話語就被堵在了嗓子裡。
從物理和精神層面都散發出冰冷氣息的白皙臉龐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同時在肩膀處傳來了森森寒意。
“把人丟了。”
陳禹在恍惚中似乎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黑袍渾身一陣，抓着他的衣服全力向遠處扔去。
陳禹此時連在心裡暗罵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強打精神不讓渾身上下傳來的痛楚將自己的意識擊潰。
半空中傳來短促地咋舌聲，紀雪妍放開手掌，在空中不可思議地扭轉身體，擡腳蹬踏在黑袍的肩上將他擊落向地面的同時，又踩在自己凝結出的冰面上，朝着陳禹的方向飛撲過去。
而在陳禹的角度只能看見越來越近的地面，他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迎接他的卻不是堅硬的水泥路面，而是從背後傳來的輕柔觸感。
那是散發着寒氣卻讓人倍感微暖的胸膛，他的身體被左右兩條手臂微微用力鎖住，頭頂傳來了堅硬的觸感。如果不是意識模糊，腦後柔軟的觸感多半會讓他生出忸怩之情，可惜現在他沒什麼體會的精力。
恍惚間似乎是在空中轉了個身，隨後就是填滿耳朵噼裡啪啦的碎裂聲。每次響起，兩人的速度都會減緩一份。
最終完全靜止，穩穩地停在了地面上。
“抱歉，突然停止怕你受不了，只好慢慢來。”雖然眼前一片模糊，但紀雪妍的嗓音他還是能聽出來的。
心中忽然放鬆下來，陳禹感覺到腦中無盡的睏意正洗刷着神經：“會長，不好意喲，這次又……”
“你先別說話，讓我好好看一下傷……”從上到下仔細將他打量一番，紀雪妍連話都來不及說完就突然擡手捂住了嘴巴，雙眼頃刻間泛起了水霧。
肩膀聳動一段時間，她抹了一把眼睛，沉聲詢問到：“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還勉強撐得住。”陳禹竭盡全力試圖擡高音量，但濃濃的虛弱感還是流露出來。
“緊急處理要怎麼做啊？”紀雪妍擡起手腕，叫喊起來。
陸詩瑤的語氣也有些慌亂：“到底怎麼回事？我正在趕過去，一分鐘。”
“誰知道能不能撐到你來啊？”
“嘶……對了，你不能先冷凍一下嗎？”
“這種傷口會壞死的。”
“沒關係，只要能保住命，我到了就能完全治好。”
得到她的承諾，陸詩瑤擡起頭做了個吞嚥的動作，深深吸氣：“我要動手了。”
“那就拜託了，說實話，我還真有點……困了。”陳禹的聲音明顯地微弱下去。
“先休息一下吧。”
他在寒冷中失去了意識。
“接下來。”紀雪妍豁然起身，目光鎖定搖晃着想要離開的身影，“輪到你好好嚐嚐痛苦了。”
她向前邁出一步，躬身做出蓄力的動作。
同一時刻，黑袍像是有所感應一樣，轉身張弓。弦如滿月，箭如流星。
紀雪妍剛想側身躲避，突然意識到自己背後是什麼。馬上停止蓄力擡起手臂，身前厚重的冰層飛速成型。
不過她的時間終究是不多，黑色的流星彷彿跨過了空間一般，眨眼間鑿透了透明的屏障，向着紀雪妍飛去。
然後被她一根手指敲飛——穿過冰層對它而言還是消耗過大了。
一擊無果，黑袍卻也沒有力氣再次引弓，只能捂着側腹在原地喘息。
紀雪妍眯起眼睛，揮了揮手。
半空中，鋒利的冰錐橫做一排，靜靜等待着出動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