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鈍劍把背對自己的歐陽敲暈多少讓陳禹產生了一些負罪感，但考慮到對方的所作所爲，他也就釋然了許多。
失去意識的歐陽並沒有倒在地上，而是被看不見的力量託在了半空，想來能做到這點的也就只有副會長了。
於是他轉頭望過去，卻發現洛凌筱正在四下張望。
“怎麼了？”
“差不多也到夢醒的時候了。”她挑起眉毛，伸手指向頭頂。
沿着她的手指看過去，就能發現空中已經悄無聲息地裂開了一個大洞。
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陳禹才意識到讓這個夢境產生的人已經倒下，它就開始了崩坍。
“哈啊，感覺真是睡了很久啊。”在周遭開始搖晃崩壞的情況下，副會長臉上卻看不到半點緊張，反而淡定地伸了個懶腰，“我說，你現在人在哪？”
“和副會長你一樣，都在體育館裡。”
“想起來了，我最後是被她帶到那裡去的。我還奇怪她怎麼借到的鑰匙呢，現在看來……”一臉恍然地點了點頭，洛凌筱轉身朝他擺手，“那就一會兒現實再見。”
帶着一臉淡然走出幾步，她忽然轉頭稍微壓低音量說道：“無論如何，謝謝了。”
“哦，不客氣。”
“等等，按照正常流程你不是應該聽不見纔對嗎？”
“爲什麼，我現在的聽力可是要比一般人強上一些的。”
來不及把無營養的對話展開，兩人的意識就齊齊陷入了黑暗。
恢復意識這個過程實在難以估量花了多少時間，不過當陳禹感受到身下傳來冰涼且堅硬的觸感，他就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回到了現實。
手掌撐住地板爬起來，他迅速轉動目光，在身前看見了雙眼緊閉的歐陽。
對方臉色很差。不談在不斷抖動的睫毛與嘴脣，光憑她身上像是失控般纏繞聚攏的黑氣，就能讓人感覺到狀態的不妙。
陳禹伸手想要把她扶起來，卻在觸及黑氣時感受了強烈的疼痛。想要探個究竟，卻擔心會出什麼意外，他纔不情願地將手收了回來。
“她怎麼了？”門口傳來了副會長略顯焦急的聲音。
“狀況不太好。”
“這不是廢話麼？”洛凌筱白了他一眼，大踏步走到歐陽身邊，“我問的是具體情況。”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你告訴我她有沒有危險……是什麼程度的？”注意到陳禹下意識地錯開目光，洛凌筱表情瞬間轉爲凝重，“不會已經到了有生命危險的程度了吧？”
陳禹苦着一張臉：“副會長，你就別爲難我了，我真不是很清楚啊。”
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副會長伸出食指點在眉間：“抱歉，剛纔是我太着急了，把你知道的先說出來吧。”
“你真的是副會長？”陳禹一驚，居然會向自己道歉——不會是別人假扮的吧？
“現在不是扯淡的時候……嘶。”洛凌筱皺起眉頭想要呵斥，卻忽然腳下不穩，差點跌倒。
多虧陳禹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副會長，你果然還是受了影響吧。”
“影響不大，比起我，歐陽學姐的問題更嚴重。”
“所以纔不能再添麻煩，副會長你快到一邊歇着去。”
“說什麼胡話。”
“副會長你纔是說什麼胡話，怎麼想都是我比你更適合處理眼下的事，就讓我來吧。”
“你……”
“副會長！你也知道現在是危機時刻，就不要再讓我分心了。”他長吐氣，稍稍加重了目光的力道。
迎上未曾從他那見過的強勢目光，洛凌筱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點了頭才反應過來——自己怎麼會被這個一直討厭的傢伙嚇到，這不對啊。
但可惜沒給她反駁的機會，陳禹已經把目光轉向了歐陽。
瞄到他嚴肅中透露出緊張的側臉，洛凌筱做了個吞嚥的動作，忽然疲憊地坐了下來。
“就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啊。”她將頭枕在小臂上，小聲唸叨了一句。
看着至今仍處於昏迷不醒狀態的蒼白麪孔，陳禹心中一沉，縱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個情況，但她在一點點虛弱下去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學姐，你可千萬要挺住啊。他深吸氣，只能搏一把了，自己現在能做的只有試着驅趕纏繞在她身上的黑氣。
他咬緊牙關，強行無視突破黑霧時手上傳來的刺痛，終於把掌心貼到了歐陽的肌膚上。
頃刻間，陳禹就感覺到自己體內有什麼沿着掌心涌了出來，不受控制地流向對方。
“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腦中浮現出收手的念頭。
他清晰地感覺到，隨着流動，他自己正在變得逐漸虛弱。再這樣下去，萬一再出什麼意外，他就一點抵抗的能力都沒有了。
但最後他還是忍了下來——視野中，歐陽臉上的黑氣正在逐漸退去，這無疑是個讓人精神一振的消息。
只是他不敢確定自己能不能挺得住。
黑氣出現的範圍在不斷縮小，陳禹的眼皮也越來越沉。
現在絕不能放鬆——這樣的信念在他胸膛中奔涌。雖然並沒有外界的刺激，但他的心臟卻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動起來。
沒有任何理由，陳禹忽然升起了一種現在放手絕對會出事的感覺，不知所起，卻真真切切地敲打着他的心臟。
爲了讓自己打起精神，他咬住下脣。可直到血絲從嘴角留下，他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用力過猛。
洛凌筱伸手搭在他肩頭：“你還可以嗎？”
陳禹只能勉強扯起嘴角，他現在是一點回應的力氣都沒有了。
“要不然就……”看到他堅定的表情，副會長把話嚥了回去，閉上雙眼呢喃着，“會長，要是你現在在場，該怎麼做呢？”
她想着，忽然打了個冷顫，呆滯片刻她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心理作用，而是氣溫實實在在地下降了——證據就是，地板上已經鋪上了淡淡的白霜。
“抱歉，我來晚了。”伴隨着飽含悔意的溫婉嗓音，勁風從她身邊吹過，落在陳禹身邊，“接下來就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