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原本還在艙內說說鬧鬧的幾家小姐都得了五皇子來了的消息,都紛紛整理過妝容站了出來,一時間甲板上奼紫嫣紅,香風陣陣,好不熱鬧。
可楚良嬈卻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只覺這些姑娘們手上就差再抓一條帕子花枝招展地揮起來,嘴上再念句經典的“大爺快來啊”的臺詞了。
被這個想法狠狠地寒了一把,楚良嬈下意識地向一旁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
丁香和周媽媽跟着動了兩步,都有幾分茫然。
楚良嬈暗忖,孟慕辰畢竟是個皇子,但他坐的卻不是官船,只怕這其中又有故事。環顧一圈,楚良嬈壓低聲音吩咐了周媽媽幾句,便帶着丁香走到甲板一側,儘可能地充當一個隱形人。
只可惜事與願違,當來船靠近,空曠的河面上便響起了孟慕辰嘹亮的大嗓門:“寧安!寧安!”
唰!唰!唰!幾道或妒或怨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楚良嬈身上,楚良嬈皺了皺眉,隔着河水施施然行了一禮,便移開了視線,滿臉都寫的“我不認識此人”。
只可惜五皇子沒這個悟性,兀自用手做喇叭狀,全然不顧外人的目光呼喊着,又蹦又跳地喊了幾聲,他便擡起手來揮舞。瞧他興奮的好似要游過去一般,小左子急急地拉住了他,說道:“殿下殿下,這大庭廣衆的,您……您還是給郡主留點面子吧。”
聽了這話,孟慕辰凌空的手便悻悻地收了回來,有氣無力地敲了小左子一下,他埋怨道:“怎麼不知道早點提醒我?”
小左子捱了這輕輕的一下,捂着額頭髮出“哎喲哎喲”的慘叫聲,從指縫中看到自家殿下黑着一張臉,他心裡咯噔一下。這一招明明百試百靈,怎麼今兒就沒用了?腆着一張臉,小左子道:“殿下打得好,打得好……”
“少給我貧嘴。”孟慕辰瞪眼道,“不把寧安哄高興了,我唯你是問!”
聽了這話,小左子苦着一張臉,囁喏地應下,可卻想不出什麼辦法。畢竟寧安郡主不像自家這位主好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他湊上前建議了幾句。
孟慕辰卻是不屑地翻了下眼皮:“不過是個戲伶,能有什麼本事?”
“殿下,試試也無妨。”
略一沉吟,孟慕辰頷首:“還不去叫他來?”
“是。”小左子忙轉過身,還沒進船艙,便看到了一襲白衣翩然的那人,忙帶了笑走過去:“蕭大班,殿下正尋你呢。”
合起手上的摺扇,蕭明月用扇柄支着下巴略一思索,露出一抹笑來,作揖道:“煩請帶路。”
溫和的態度好似春風拂面,本就浩然如月的面龐也透出懾人的魔力,饒是小左子都覺得這人笑起來太灼眼,轉了視線他躬身道:“快走吧,別讓殿下等久了。”
勾了勾脣,蕭明月擡手劃過小左子耳畔,見小左子憋紅了臉,他攤開手露出手心中的羊脂玉佩來:“怎麼這麼不小心,沾上東西了。”
小左子驚訝地睜大眼,瞅着左右無人,把那玉佩攬入袖中,壓着聲道:“蕭大班不用擔心,殿下只是想哄寧安郡主高興而已。”
寧安郡主嗎……微眯起眼,蕭明月拱手道:“多謝提點。”
跟在疾步前行的小左子身後,蕭明月好似閒庭信步,負着隻手於身後,面上依舊是那抹光風霽月的笑容,讓他本就秀麗的五官愈發柔和耀眼。
“殿下。”鄭重其事行了禮,蕭明月淺笑着問道,“不知殿下找小民有何吩咐?”
這樣放低的態度,讓孟慕辰很是受用,但他卻依然打從心底不想跟一介戲伶說話,便給了小左子一個眼神,小左子便煞有介事地說起緣由來。
蕭明月認真地聽着,隨即說道:“這有何難,殿下想要消除誤會,何不把寧安郡主請到這船上來一敘,有什麼話說開了,便好了。”
孟慕辰沉下臉來,暗忖這豈不是壞了寧安的名聲?擡眼瞥了一眼笑得風輕雲淡的蕭明月一眼,孟慕辰輕哼道:“本殿下同寧安能有什麼誤會?”
“殿下說的是,是小民妄自揣度,自作聰明瞭。”蕭明月俯首道。
也不知這人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孟慕辰心裡憋了口氣,卻不得發作,只得擡眼看向對面的畫舫。
同時這畫舫上的小姐們也都一眨不眨地看着孟慕辰這邊,有人不禁低聲發問:“五殿下身邊的是何人?可真好看。”
陳小姐聽了輕笑一聲:“好看有什麼用。”
此話倒是提醒了這些官家小姐,再看蕭明月的一襲白衣,紛紛都斂了心思。有那對五皇子有意的,紛紛對楚良嬈羨慕嫉妒恨了,這人出盡風頭便罷了,還吃着碗裡看着鍋裡的。更有甚者,聯想到自己訂的夫家也對寧安郡主多有青睞,更是當場就紅了眼。
無辜的楚良嬈感受到陣陣怨念,就差在脖子上掛個牌子說冤枉了,可這船上她能躲哪去,索性便化作了石雕,統統無視了。
就在兩船越來越近之際,對面的幾艘船卻是突然轉了舵,恰恰跟畫舫錯開來。
這一錯,使得一衆芳心都落了空,只得目送着五皇子的背影漸行漸遠。
楚良嬈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個轉折,不禁疑惑,以孟慕辰的性子,不應該這麼善罷甘休纔是,今兒怎麼這麼爽快了?再想想孟慕辰今天的行爲實在奇怪,楚良嬈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暫時放在腦後。
“進去吧。”楚良嬈說道,“看樣子,一時半刻人事不會來了。”說罷,便帶了丁香回到艙內,稍後溫挽墨和幾個訂了親的姑娘也進了來。而甲板外的人直等到日照三竿,都沒看到再有船來,一個個細皮嫩肉的都有些受不住,便都回了艙內。
有那曬得狠的,一邊拿着鏡子打量自己的臉,一邊不滿地發泄:“這消息準不準啊,嘶,真疼。”一直不做聲的溫挽墨站起身來,掏出一個精巧的小盒,說道:“我這有清涼膏,姐姐擦上會好一些。”擡眼看了溫挽墨一眼,陳小姐掩嘴道:“溫小姐真是大度,什麼好東西都往外拿,該不會是有求於人吧?在座的都是姐妹,何須客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