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智者相助,這一杯酒,是蒙可達敬您的。”
老者卻是紋絲不動,乾癟的嘴脣動了動,他嘆息着說道:“如今王的眼睛早被黃金給矇蔽,再這樣下去,大新必亡,今天我幫的不是你,而是我大新的國土啊!”
看着眼裡閃着淚光的老者,蒙可達放下酒碗,鄭重其事地單膝跪下行禮道:“若蒙可達能得到大權,定不讓智者失望!我大新的勇士,豈能做諂媚奉承之人!”
“好!好!”老者顫抖地伸出手,終是端起了酒杯。
第二日,便有人發現老者在帳中安詳地離去,而王只是吩咐人好好安葬,便是一聲多餘的惋惜都沒有。本醞釀出一泡眼淚的蒙可達只得生生把淚意憋了下去,對王頻頻舉杯。
當天,王便下令派人快馬加鞭去了京都,找到了陳閣老和曹丞相二人。
兩位平日裡在朝堂之中呼風喚雨,如今,卻是恭謙得體的很,面對來訪之人,更是大方不已。在知曉了王的來意後,兩個人心裡便都有了主意,第二天早朝,曹丞相的一位門生便談何霍泰楠恃寵傲嬌,不聽軍令。
這種話,實在是子虛烏有,但卻引起了一片熱議。
如今纔多久的功夫,霍泰楠便當上副將了,只怕南疆戰事一了,要封個定遠將軍也不是不可能。而之前朝堂之中又大多數是搬弄是非之人,若是日後傳了出去,那豈不是找人記恨?
意識到這點,言官們齊心協力,紛紛上諫,要聖上三思。
面對跪了一地的文官,龍椅上的這位卻是穩重的很,而武官那一頭也有人站出來說了話:“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試問如今大周之中,又有誰能有霍副將這等英勇,能出奇不勝?”
“放肆,簡直是大逆不道!軍令便是軍令,豈容爾等胡來?”一直不做聲的曹丞相一臉憤慨,上前拱手道,“陛下,如今霍副將銳氣愈盛,若是不好好管制,只怕後患無窮啊!望陛下三思!”
大殿之中,又想起了衆人齊聲高呼的“望陛下三思!”
久久,皇上開口道:“朕,明白了。”頓了頓,他擡手道,“衆愛卿平身。”
得到了許可,自是沒人會跟聖上過意不去,原本跪在地上的文官們都站起身來謝恩道:“謝陛下。”
曹丞相卻依然跪在地上,說道:“陛下,依臣之見,這霍副將切不可再放任不管了!還望陛下下旨,讓霍副將歸順胡將軍!”
這哪裡是請求,分明就是逼迫,但皇上卻依然一臉溫和,似乎並未聽出多餘的東西來。
如曹丞相所料,皇上到底下了聖旨,但隨着聖旨同時下達的還有一條口諭給安胎的楚良嬈。傳口諭的公公到時,楚良嬈正在休息,杜媽媽只得賠笑道:“郡主這就來,公公稍等。”說着,便遞過去一個沉甸甸的荷包。
而被叫醒的楚良嬈還有幾分懵懂,她問道:“口諭?”
“是。”彎下腰給楚良嬈穿好鞋,丁香說道:“郡主要不要換一身衣裳?”
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楚良嬈說道:“不必了,把那件白狐裘襖拿來披上便是。”用手順了順頭髮,披上白狐裘襖,她便起身去了前廳見人。
寒暄兩句,原本笑眯眯的公公瞬間嚴肅無比,朗聲道:“傳陛下口諭!”
“寧安接旨。”楚良嬈說着,彎下腰就要行禮。
但公公卻低聲攔住了:“郡主不必如此,陛下說了,郡主如今身子重,大可免禮。”
這麼一說,楚良嬈心裡卻是一緊,能得陛下照顧,除了補償,她想不到還有別的事情。
但便是如此,楚良嬈面上依然是微笑着,她略點一下頭,站着身聽完了口諭。
一旁跟着聽完口諭的杜媽媽喜出望外,想不到,這一回陛下居然是送房子來了。陛下送的宅子,自是榮耀無比,而這樣的榮光,很顯然是看在了郡馬爺的面子上給的!
楚良嬈心裡愈發冰涼,對已然恢復了一臉笑意的公公問道:“公公可知陛下爲何會……”
笑眯眯的公公打斷了楚良嬈的打聽,說道:“郡主,這可不巧了,奴才還得回宮報信呢,告辭。”說罷,便離開了。
楚良嬈略偏過頭,問道:“媽媽,好處給了麼?”
“方纔便給了。”杜媽媽說着,心裡察覺出幾分不對勁來,問道,“郡主,這是好事,您怎麼好像不開心呢?”
“怎麼能開心?”楚良嬈說着,吩咐丁香道,“把丁二叫來,快!”
這一句催促,更讓杜媽媽心裡打鼓。
但不等丁香走開,楚良嬈又叫住她,說道:“把幾個樂師叫來。”
丁香不禁一愣,但還是按吩咐去做。
自打楚良嬈感覺到了胎動,就開始了胎教,每日都會請幾個樂師來彈一些歡快的小曲。原本冬天就難找到活的樂師自是感激不盡,所以有時候楚良嬈哼的小曲他們也會無條件幫忙改一改,然後譜成譜子彈出來。
但如今,楚良嬈叫他們來卻不是爲了胎教,而是爲了打掩飾。
就在楚良嬈兀自沉思之際,原本老實的肚子又輕輕動了一下,這一下,並不似往日那般劇烈,好像安撫一般柔柔地掠過,讓楚良嬈的心一下就軟了下來。
伸手扶在腹上,楚良嬈溫柔地一笑,這孩子倒是個懂事的,平日裡就知道胡鬧,如今卻是乖巧了。
起身走了走,楚良嬈輕聲說着話,看起來一片安詳。
待幾個待命的樂師趕來時,看到的便是這般景象,好似被一層暖光籠罩的楚良嬈面帶微笑,輕撫着肚子,神態溫和,並不似有急事。
真不知丁香是爲了什麼急急忙忙地喊了她們來,害他們還以爲是出了什麼事。
因着請的都是女先生,所以對楚良嬈的母性光輝都十分有感觸,原本心裡的那點怨氣,也就煙消雲散了。
“郡主,人來了。”
楚良嬈擡起頭來,略點一下頭,說道:“端幾杯熱奶茶來。”
“是。”珠兒自去安排。
一杯熱奶茶下肚,僵硬的手指也感受到了暖意,爲首的人感激地說道:“多謝郡主。”
“哪裡,這樣冷的天,還有勞煩你們來回奔走,真是過意不去。”楚良嬈說道。
當然,大家也知道這只是客套話,要想在屋裡烤火當然容易,但是若是開春了還接不到活,到時候只怕生計都是問題了。所以面對雪中送炭的楚良嬈,她們自是恭敬不已。
按例演奏了半個小時的音樂,楚良嬈便讓丁二將女先生們送回去了,藉此出府的丁二也有了機會去打聽消息。
而同時,暖洋洋的宮殿之內,批着摺子的皇上頭也不擡地聽了人回話,半晌,他才說道:“寧安這性子倒是隨了她父親,不慌不亂,只可惜是個女兒身。”
能從這位口裡冒出這樣惋惜的話,不難看出他對寧安郡主的欣賞,徐公公跟着說道:“寧安郡主確是知書達理。”
“嗯。”沉吟一聲,皇上合上了手上的摺子揮手讓人都退下,只留了徐公公一人。
徐公公壓着聲音說道:“陛下,如今曹丞相和陳閣老同大新的人來往甚密,若真隨了他們的意,只怕?”
面對徐公公的疑惑,皇上只淡淡說了一句:“朕另有安排。”頓了頓,他又說道,“你去皇后那知會一聲,讓她有空請寧安來宮裡坐坐,陪她說說話。”
徐公公哪裡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自打霍泰楠出征後,楚良嬈除了偶爾一兩次,多數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任誰都稱讚這纔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而如今聖上卻是想讓她出門來露露臉,很顯然便是做給那個大新來的人看的。
畢竟,奸細這玩意,可不單單隻有他們大新有,若是讓人知曉寧安郡主並非傳言中貌醜兇惡不堪,而是貌美如仙,到時候會發生什麼,可就與他無關了。
看着面色平靜的皇上,徐公公不禁感慨最是寒涼的便是帝王心,前一刻還讚不絕口的人,下一刻便成了被算計的對象。不過,對於紅顏薄命的楚良嬈,徐公公卻並不覺得可惜,只因他知曉,陛下想動明陽王身邊的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難得如今能有人代勞除去心頭大患……
想着,徐公公心裡有了主意,難怪陛下會順水推舟,如了曹丞相的意,原來是想折去明陽王的羽翼了。
只是如今這個關口上,真要少了明陽王和霍泰楠二人,還能有人抵擋住大新的大軍麼?
這樣的憂慮,徐公公卻是無法說出口,只得悶在了心裡。
而皇后娘娘聽到了傳話,便笑着說道:“這倒是巧了,本宮這幾日正念叨着想見寧安呢。”
徐公公彎着腰,看着地面笑着道:“能得娘娘青睞,這也是寧安郡主的福氣。”心裡冷笑一聲,皇后當着徐公公的面讓宮女去帶信,末了還不忘說道:“如今寧安這孩子也要爲人母了,當真是歲月不饒人,本宮不服老都不行了。”徐公公奉承地說道:“恕奴才多嘴,奴才覺得娘娘鳳顏與十年前無異,倒是越發容光煥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