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老夫人自是不信,揉了揉太陽穴,她嘆息道:“我雖是上了年紀,但卻不糊塗。”見楚朝陽脣抿成一線,她又擺手道,“罷了,你若不想說,我也不問你。哎,老了!”
“母親說的這是什麼話。”楚朝陽一臉愧疚。
老夫人哪裡見得兒子這副神情,當下便說道:“也虧得你送了來,這幾日,我正爲此煩惱,還想着要不要讓兒媳來操心。”
聽老夫人說起顧氏,楚朝陽說道:“當初我的親事便是母親一手操持的,我自是相信母親。”
楚朝陽的回答讓老夫人心裡一陣舒坦,但嘴上還是免不了客套一番:“那都是年輕力盛,自是能想得周到,如今上了年紀,只怕心有餘而力不足。”想着,老夫人心生一計,建議讓顧氏來幫忙打副手。
楚朝陽哪裡不知道老夫人的想法,只點頭默許。
第二日,顧氏便到了老夫人房裡端茶送水,捏肩捶背。等回了自己院子,顧氏就覺得身上哪裡都是痠痛,由着林媽媽按了半晌,還哼哼唧唧的。
林媽媽抱怨道:“這老夫人也太不把王妃當回事了,說是要王妃幫忙,但卻都是把下人做的事給王妃做了。”這話要放了別的人說便是逾矩了,可自詡顧氏心腹的林媽媽說出來卻是合了顧氏心意。
“可不是麼。”捏緊衣角,顧氏忿忿不平道,“我好歹也是王妃,她竟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我留,實在是欺人太甚!”
“王妃,要不要跟王爺說說?”林媽媽問道。
“呵。”冷笑一聲,顧氏說道,“王爺親自開這個口,我怎麼能違背呢?”
“王妃您受委屈了。”林媽媽一邊按着顧氏的腿,一邊建議道,“王妃身上難受成這樣,郡主也不知道來瞧瞧。”
聞言,顧氏眼睛一亮,嘴上卻說道:“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心裡哪裡還有我這個母親?”說罷一臉感慨無奈。
林媽媽收回手,彎下腰說道:“王妃,不若派個人去叫郡主來服侍?”
“她來又能做什麼?”顧氏一臉無所謂的說道,“她啊,能不給我這個母親受氣就好了。”
“王妃,郡主她都是被老夫人給慣壞了,眼下既然定了親,自然要好好學學規矩,這服侍長輩可是不容忽視的一項大事啊!”林媽媽勸道。
顧氏這才點頭,吩咐道:“媽媽你說的是,郡主的規矩是該學學了。”
林媽媽得了準,便派秋月去請人。
顧氏等了半晌,楚良嬈才姍姍來遲,站得老遠行了個禮,她問道:“不知母親叫阿嬈有何吩咐?”
看了秋月一眼,林媽媽笑着道:“郡主有所不知,爲了您的親事,王妃可沒少出力,這不今兒忙碌一番,便腰痠背痛,老奴幫着按了半天都沒好轉。”
楚良嬈露出一絲恍然的表情問道:“既然母親不舒服,怎麼不請太醫來看看?”皺起眉頭,她看着林媽媽道,“林媽媽你是母親身邊的人,怎麼連這種事都忽視,若是母親有什麼不妥,你可負得起責?”
“阿嬈真是好教養。”顧氏冷笑道,“竟當着母親便指責起林媽媽的不是了,林媽媽便是不對,但你也該顧忌着我的面子纔是。”
“阿嬈不過是擔心母親,若是母親不喜,那阿嬈便告辭了。”楚良嬈乾脆利落地轉身,作勢要走。
這送上門的郡主哪有不欺負的道理,林媽媽忍氣吞聲,出言挽留道:“郡主,此事是老奴欠考慮了,不過您還是看看王妃吧。”
“林媽媽,阿嬈不過是個閨中女子,這尋醫問病的事,實在不擅長。”楚良嬈做出無能爲力的模樣,說道,“阿嬈還是幫母親去找太醫吧,這若是拖得久了,受罪的可是母親呢。”
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顧氏說道:“也不是什麼大毛病,捏兩把就好了。”
楚良嬈“哦”了一聲,便立在原地看着顧氏不說話,一臉木訥。
看着她這幅樣子,顧氏便氣不打一處來,只得頻頻給林媽媽使眼色。
林媽媽瞭然,對楚良嬈說道:“老奴下手沒個輕重,怎麼都按不好,不知郡主能不能給老奴做個示範呢?”
“可是阿嬈也不會啊。”楚良嬈一臉天真地答道。
努力撐着笑臉,林媽媽又道:“郡主一向是個心疼人的,指不定就您能讓王妃合了心意。”
這話不是廢話麼,自己就是把手按斷了,只怕顧氏都不滿意,她叫自己來爲的不就是把在老夫人那受的氣出自己頭上麼?想着,楚良嬈露出笑顏,說道:“那阿嬈便試試吧,若是能讓母親好受一些,阿嬈自是願意的。”
見楚良嬈終於答應了,顧氏心中得意,但還是免不了多叮囑了一句:“身上疼得厲害,阿嬈可別下重手。”
“阿嬈明白的。”楚良嬈溫婉地說道。
顧氏點點頭,用手指着左肩說道:“就從這裡先開始吧。”
楚良嬈笑一笑,抓起顧氏的胳膊輕輕轉了轉,不時問一句:“母親,這樣感覺怎麼樣?”
這樣單單是轉着,顧氏感覺自己好像又被耍了一般,便說道:“你好歹加點力氣啊。”
“這樣呢?”楚良嬈加了些力道,但比起之前也不差多少。
“再重一些。”顧氏又道。
“母親,這樣怎麼樣?”楚良嬈接着加力道。
顧氏不耐煩地說道:“你再重一些……啊!”伴隨着尖叫聲的,還有一陣詭異的“咔擦”聲。
楚良嬈做出嚇了一跳的樣子,一下收回了雙手,顧氏的胳膊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耷拉下來。見顧氏吃痛,楚良嬈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說道:“母親,你叫這麼大聲做什麼,可嚇壞阿嬈了。”
“王妃!王妃!你不要緊吧?”林媽媽伸手去碰顧氏的胳膊,還沒碰到顧氏便叫起來,“快去請大夫!快去!”
楚良嬈做出迷茫的樣子問道:“母親不是說只是小事,按按就好了麼?如今阿嬈按也按了,母親怎麼又要看大夫了呢?”看看自己白嫩的手掌,她撇了撇嘴,嘀咕道,“阿嬈就說我不會的,母親還非要我按……”語氣那叫一個委屈。
顧氏痛的不行,見楚良嬈這般更是來氣,直接道:“阿嬈,平日裡我對你也是不薄,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可知對長輩不敬是什麼罪過?”
“母親何出此言,阿嬈不過是聽母親的吩咐,難道、難道還錯了麼?”說着便嚶嚶地哭起來,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落,看着很是可憐。
杜媽媽見狀,把楚良嬈擋在身後,揚聲道:“王妃這是什麼意思,好端端的請了我們郡主來給你捏肩,這房裡又不是沒人可用,還非要郡主來不成?”疼惜地看了楚良嬈一眼,她接着道,“我們郡主心地善良,只想着孝敬王妃,卻不想被王妃這般對待。”
“你!”顧氏一動,便感到一陣針扎入骨的疼痛,額頭上也冒出細密的汗珠來。
抹着淚,楚良嬈抓着杜媽媽的衣袖,怯生生地抽噎道:“媽媽別說了,母親她會怪你的。”
杜媽媽看着更是心疼了,跟着紅了眼圈,說不出話來。
聞訊趕來的楚朝陽才進屋便看到哭成淚人的楚良嬈,心裡便揪得發疼、見慣了楚良嬈笑眯眯的樣子,這一看到她掉眼淚,楚朝陽有些無所適從,大步上前,他伸出手給楚良嬈抹淚,溫柔地說道:“阿嬈不哭了,爹爹來了。”
“爹爹!”擡起婆娑的淚眼,楚良嬈楚楚可憐地望着他,然後一頭撞進他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楚朝陽自是一陣安慰,隨即擡頭冷冷地掃視一圈,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誰惹郡主哭了?”
整個屋裡靜若寒蟬,落針可聞。
“爹爹,是、是女兒不好……”楚良嬈斷斷續續地說道,“母、母親說她,說她不舒服,要阿嬈幫她捏捏,哪知……”說到這,她又嗚嗚哭起來,難受得說不下去一般。
楚良嬈滿目憐惜,說道:“阿嬈不急,慢慢說,爹爹聽着呢。”
瞧楚良嬈傷心成這樣,杜媽媽顫聲說道:“王爺,方纔郡主幫着王妃按了幾下,王妃老說郡主不使力。”
“是啊是啊。”丁香點頭應承,“郡主平日裡本就沒做過什麼重活,哪裡有大力氣……”
瞥了欲言又止的顧氏一眼,楚朝陽說道:“還有什麼?”
丁香答道:“郡主本按的好好的,哪知道王妃突然大叫一聲,郡主嚇了一跳,然後王妃便成這樣了。”
“王爺,不是這樣的!”林媽媽忙解釋道,“王妃是因爲郡主按疼了才叫的,我們王妃是多金貴的人,哪裡受得了那份罪?”
“就你的主子金貴了不成?”丁香反駁道,“郡主好心好意,竟被你顛倒黑白,扭曲事實,你居心何在!”“你這小蹄子胡說八道!”林媽媽剛說了一句,便被楚朝陽瞪了一眼,當下就歇了氣焰,縮着腦袋不敢說話。那一頭顧氏虛弱地說道:“王爺,妾身待阿嬈一向視若己出,又怎會爲難於她?這事,便這麼算了吧。”言下之意,還是說楚良嬈錯了,她大度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