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信來看了幾行，見果然如她所料都是表達感謝之意的，老夫人臉上的笑也更加燦爛，可看到後面，她卻是神情一點點僵硬，到最後，脣角也耷拉了下來。
注意到老夫人的神情變化，丁二不禁好奇楚良嬈在信裡究竟寫了什麼。
看過信，老夫人將信給壓在了桌上，即便身邊服侍的人並不識字，她還是把手壓在了信箋上擋住了內容。
只是短短一瞬，老夫人便又恢復了笑臉，問起了楚良嬈的事來。
丁二到底只是一個小廝，比不得楚良嬈身邊的丫鬟，所以他回答的含糊不清，只表示郡主一切安好，讓老夫人無須擔心。
老夫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正思忖着怎麼打發丁二走，便聽下人通報說王妃來請安了。
聽到通報，丁二自覺退到了一旁。
顧氏在林媽媽攙扶下走了進來，眼神瞟過丁二，她臉上堆着笑，走到老夫人面前行禮道：“母親，昨兒夜裡睡得可好？”
將信收在袖中的老夫人氣定神閒地點了下頭，端着茶盅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熱茶，這才慢騰騰地“嗯”了一聲。
裝腔作勢！顧氏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不消老夫人吩咐，便自己直起了腰桿，她笑着看向垂手而立的丁二，說道：“喲？這不是丁二麼？王爺不是讓你去服侍阿嬈了，怎麼今兒個過來了？可是阿嬈有什麼事拿不準主意，纔來請母親幫忙？”
“不過是尋常的問好，瞧兒媳你想哪去了？”老夫人淡淡說過，便吩咐，“擺膳吧。”
要負責佈菜的顧氏只得暫時把話頭止住，她看一眼老夫人，溫順地說道：“是。”
一頓飯，老夫人吃的格外緩慢，不時讓顧氏夾這個挑那個，意圖拖延時間，等楚朝陽回來。
顧氏哪裡不知道老夫人的意思，但她依然低眉順眼的，絲毫沒有怨言，看着老夫人把面前碗裡的食物都吃的差不多了，她不禁冷笑了一下，暗想：看你還能得意到幾時，做出那樣的事，便是王爺回來了也幫不了你。相反的，王爺就是在此，也不過是幫她見證罷了。
兩個人各懷心思，在這一次格外漫長的用膳期間，卻是誰都沒有目光交流。
平日裡早膳用的不多的老夫人吃了不少，早就覺得撐得慌，可偏偏就是等不回來兒子，只得無奈地下了飯桌。慢騰騰地洗了手，又漱了口，老夫人這才坐下身來，懶洋洋地眯着眼閉目養神。
顧氏上前熱情地給她捏着肩說道：“母親今兒胃口真是不錯。”
“嗯。”淡淡應了一聲，老夫人依然閉着眼，說道，“這有下人服侍着，也不用你操勞了。”
才支使人做這做那的，現在說這話？顧氏充耳未聞，手依然在老夫人肩頭按着，力道輕飄飄的，倒更像是捏衣裳。
見顧氏不聽使喚，老夫人有幾分不滿，眉頭也皺了起來，可想到楚良嬈信上的提點，她又生生忍了下來。
將老夫人神情收入眼底的顧氏不由納悶，平日裡最愛擺婆婆譜的老夫人今天怎麼開了竅了，知道隱忍了？老夫人不開口也行，大不了她自己親自問就是了。
此時，顧氏不再打算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母親，聽說昨兒您派人去給阿嬈送東西了？”
“是又如何？”老夫人說道，“不過是阿嬈的俸祿罷了，犯不着你操這個心，有那心思，你倒不如好好調理調理自己身子，早些給府上添個香火纔是。”
這話一下就刺中了顧氏的心，她知道老夫人這一頭已經定了主意，就等王爺點頭，她就可以喝茶了。若是尋常女子倒也罷了，大不了去母留子，養在自己名下，可偏偏老夫人如今對溫二小姐刮目相看，還打了要擡舉她做側妃的心思，這要想去母留子難免就困難了些。
若是等溫挽墨生下長子，那必然是會被立爲世子的，到時候她這個正室的位置也就是個空架子了。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體，要想懷上孩子，那還真是難上加難，更何況楚朝陽已經許久沒來她屋裡呆過了。
也正因爲如此，顧氏纔會比昔日更加急迫地想將管家的權利握在手裡，若是能夠掌握府上的大權，那便是那溫挽墨跳出花來，她也有辦法將她打回原形。
對於這等忘恩負義的女子，她犯不着跟她客氣，至於她生的孩子，更是不用客氣。
當初她一時疏忽讓於氏生下了楚良嬈，已經夠讓她後悔了，這十幾年來，楚良嬈受盡楚朝陽寵愛，任她各種手段，卻都沒能阻攔楚良嬈成長嫁人。
有了這個最大的疏忽，顧氏打定主意，絕對不會重蹈覆轍。
既然她生不出世子，別人也別想打這個主意。
心中生恨，顧氏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幾分，修的尖銳的指甲深深地扎進了老夫人身上的八團喜寶藍交領夾襖上。
吃痛的老夫人一下子拍開她的手，嚷道：“下手沒輕沒重的。”
意識到失態的顧氏並沒如以往一般賠笑，而是平靜地看着老夫人煞有介事地揉肩，她問道：“母親，兒媳怎麼聽說，昨兒去送的不單單是阿嬈的俸祿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心虛的老夫人眉頭皺的更深，強硬地說道，“難不成兒媳對我管這個家有不滿麼？”
一言中的，讓顧氏又意外了一下，想不到老夫人看的這般通透。擡頭又看了一眼毫無存在感的丁二，她心裡突然明白過來。咬咬牙，顧氏心裡那叫一個恨，這阿嬈都嫁了人了怎麼還跟自己對着幹，這老太婆管家也有些日子了，自己接受怎麼了？努力擠出一絲笑，顧氏說道：“母親這說的是什麼話，兒媳不過是一時好奇罷了，還望母親知無不言。”瞧顧氏步步緊逼，別無她法的老夫人想到了楚良嬈推薦的那個笨辦法，站起身來，顫巍巍地擡起手指，她臉漲得通紅：“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