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虛夜宮之後, 銀將鬆梨一直送到了房間門口。
“那麼,鬆梨姐姐,晚安。”銀笑着揮手, 不着痕跡的將稱呼改回了尊稱。
“嗯, 晚安, 銀君。”
看着眉頭不再蹙起, 整個人也恢復了一點精神的鬆梨, 銀後退一步,“請好好的休息吧。”
“嗯,銀君也是。”
與銀告別, 鬆梨轉身,一手握上了門把。
“鬆梨。”渾厚的男聲有些微的沙啞。
徵源的聲音讓正要打開房間門的鬆梨的指尖一顫, “徵源大人?”
徵源點了點頭, 走到了鬆梨身前, “你今天去哪裡了?”
“我……”想到自己離開虛夜宮,和銀在一起玩得興起, 有數小時甚至忘記了憎惡、仇恨與悲哀;鬆梨便說不出的自責難受。
(我真是個糟糕的人……居然會想忘記伊花大人的事、朱司波家的事……真是不可原諒……)閉上眼,鬆梨蹙眉輕道:“我……和銀君去了現世。”
“現世?瀞靈廷在現世有什麼動作嗎?”徵源問,在吐出“瀞靈廷”三個字時表情些微的扭曲了一下。
“不,我……我去現世只是去玩而已……對不起,徵源大人, 請責罰我吧。”自責的低頭, 鬆梨張開的天空色眸子看到徵源上前幾步, 走到了離自己很近的地方。
“是嗎……?去現世是爲了玩啊, ”徵源伸出了大掌, 鬆梨用力閉上了眼。
厚實的大掌沒有如鬆梨預料的那樣無情的落在臉頰上,反而輕輕摩挲着鬆梨的頭頂。鬆梨睜開眼, 正對上帶着溫情笑容的徵源。
“徵源……大人……”
“這段時間鬆梨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我聽說你在屍魂界和現世的時候都在拼命的爲姐姐大人還有我的事而戰鬥;現在又讓你爲了我們作爲叛亂者來到虛圈,揹負起爲朱司波家、爲姐姐大人報仇的使命……”徵源嘆息着,“辛苦你了,鬆梨。”
“我一點、都不辛苦啊、徵源大人……”溫暖的、慈祥的大手,穩重的、溫和的語氣;徵源的態度讓鬆梨懷念的想哭。
像對待幼年時的鬆梨一樣以手指抹去鬆梨眼角的淚,徵源笑了,“現世好玩嗎?”
鬆梨擡頭,以笑容迴應徵源,“是的!非常的有趣!在屍魂界,哪怕是貴族也只有上流貴族才能在炎夏享受的冰品,在現世只要花很少的金錢就可以買到呢!”
“哦?是那樣嗎?真厲害啊,”徵源笑道:“能詳細的告訴我嗎?現世的事。”
“是的,徵源大人!”一手打開門,鬆梨跟在徵源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與徵源同坐在窗前,鬆梨開心的同徵源說着話。一百年前朱司波家主間裡最常見的光景在虛夜宮裡某間小小的石室裡在線,然而,這樣的光景裡少了一位成熟美麗,如聖母般的女子;也缺了一個總是帶着爽朗笑容,老是和妹妹打打鬧鬧的青年。
一個人穿過幽暗的迴廊,銀的目的地是放着從薩爾阿波羅那裡拿來的義胲的地下室。
忽地,銀停下了腳步,一點刻意被壓制住、幾乎無法辨認出的靈壓的出現的同時,銀轉過身對着來者笑了。
“藍染桑。”
戴着微笑的面具,瞳孔中卻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藍染道:“哦呀?銀,你從現世回來了?現世有趣嗎?”
“是啊,現世無論去幾次都很有趣。”
“那真是太好了。”隨意的輕笑幾聲,藍染對銀笑道:“讓我的弟子鬆梨恢復了精神,真是辛苦你了,銀。”
“我什麼都沒有做吶。”銀保持着完美的笑容。
“是嗎?那大概是我看走錯了吧。”藍染風清雲淡的說着,轉身背對銀離開,“晚安,銀。”
“……晚安,藍染桑。”
—翌日—
薩爾阿波羅的地下實驗室裡,鬆梨被四周容器裡透出的詭異藍光染青了肌膚與頭髮。諾大的室內寂靜的可怕,當鬆梨的腳步聲停下以後,整個室內就只有容器裡的液體氣泡慢慢上浮、然後支離破碎的聲音。
掃過一眼站在藍染身旁,饒有興味的看向自己的薩爾阿波羅與面無表情的審視着容器裡看不清面容的破面的烏爾奇奧拉,鬆梨向正前方背對自己站着的藍染道:“藍染老師,你喊我來這裡是……”
“我想是時候了。”幽藍的暗光中,藍染帶着紳士的笑容轉身,“讓鬆梨見一下這個人,啊……不對,應該說是這個‘怪物’。”
“薩爾阿波羅。”“是的,藍染大人。”
薩爾阿波羅點頭,手指快速在操作鍵盤上輸入一大串指令。
機械音中,鬆梨看着藍染身後,烏爾奇奧拉麪前的容器裡的液體水面開始下降,一個綠髮的蒼白身影映入了鬆梨天空色的眸中。
身軀上與容器相連接的管子先後從蒼白的身軀上斷開,綠色的頭髮上不斷滴落幽藍的液體,金色的眼像從沉睡中醒來的孩子一樣緩緩睜開。
看着那個身影,激憤使鬆梨全身顫抖,“奧多烏羅……!!”
藍染心情愉快的挑起了嘴角。
“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想怎麼處理都可以——包括把他碎屍萬段。”
“禮物……?”鬆梨咬牙,擡頭怒視愚弄自己的藍染,“老師,你要把奧多烏羅的性命送給我嗎?”
藍染輕笑數聲,不答反問,“鬆梨不要嗎?這個禮物。”
“那我把他處理掉也可以。反正處理一件垃圾——”藍染微微擡手,作出了打響指的手勢。
“只是一瞬間的事。”
眼看着帶着譏誚表情的薩爾阿波羅只等着目光空洞無情的藍染一個響指就要處分掉奧多烏羅,鬆梨用力一咬雙脣,雙拳緊握了起來。
“我要。”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藍染朝身後的薩爾阿波羅打了個手勢,“把這個怪物給他的新主人吧。”
“是的,藍染大人。”薩爾阿波羅一邊朝鬆梨露出嘲諷的笑,一邊紳士的鞠了一躬,“一會兒我會把這位小姐的新寵物送去她的房間的。”
“很好。”藍染滿意的微微頷首。
鬆梨低下了頭,“……老師,你也是個怪物。”
“你說的沒錯。”藍染沒有猶豫的肯定了鬆梨的話。
“……”鬆梨無法忍耐的皺起了眉頭。
“啊,對了,鬆梨,”看着轉身就要離開的鬆梨,藍染笑道:“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鬆梨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屬於你們朱司波家的熾水鏡已經找到了。”藍染滿意的看着因自己的話愕然轉身的鬆梨。
“熾水鏡在哪裡?”鬆梨問,聲音裡有難以自抑的激動情緒。
藍染望着鬆梨的目光變得柔和而慈愛,彷彿老師在對自己最爲喜愛的弟子作出鼓勵一般,“熾水鏡就在四大貴族之首的朽木家手裡。也就是說在朽木家現任當家,朽木白哉的手裡。”
“什……麼……?”意料之外的名字像驚雷在鬆梨的耳邊炸開,甚至讓鬆梨在一瞬間不知道該作出怎樣的表情。
早已料到了鬆梨會是這樣的反應,藍染卻挑眉道:“哦呀?銀沒有告訴你嗎?”
“……”鬆梨無言的咬脣。
“看來是沒有了。”藍染輕笑一聲,“熾水鏡會在朽木白哉手裡是理所當然的事。”
“因爲,把朱司波伊花還有熾水鏡的情報透露給中央46室,執行了中央46室利用你威脅朱司波伊花使用熾水鏡對抗奧多烏羅的計劃,同時也作爲朱司波伊花遺體研究計劃爲數不多的知情者的是朽木家的上一任當家,朽木銀鈴。”
藍染的聲音磁性悅耳,溫潤的如同細雨中和煦的陽光,“朽木白哉作爲朽木銀鈴的繼承人,自然也要接手朽木銀鈴沒有處理完的問題。”
“包括朱司波伊花遺體的研究與熾水鏡的復原計劃。”
原本在血液中沸騰着的憤怒迅速降溫,取而代之的是把鬆梨整個人吞噬的冰冷。
『吃飯吧。』
『……如果你們不需要的話,可以拒絕。』
『……我忘記了。』
原來,在那之前,遠比自己想得更早、更早以前,兩個人的命運便已註定背道而馳,以劍相對。
這份心情,已經說不上是苦澀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這是理所當然的……命運……)
(如果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話……)鬆梨放開了握成拳的雙手。
“那麼,知道了熾水鏡下落的下載,我的弟子,你的決定是怎樣的呢?”藍染明知故問。
“當然是……奪回熾水鏡。”
鬆梨以異乎尋常的平靜語氣道:“阻礙的人,不管是誰,一律殺無赦。”
“爲了伊花大人、徵源大人,爲了……朱司波家。”
“沒錯,這是爲了被瀞靈廷傷害的、你最重要的家人們,也是爲了被瀞靈廷毀掉的、你最眷戀的家。”藍染的聲音像耳鳴一樣在鬆梨腦海中迴響。
“……”殘存在鬆梨腦海裡的那一絲猶豫消失了。
“下級使魔,改造虛,大虛,十刃也可以,數量隨你喜歡。”藍染愉悅的微笑,邁步走至鬆梨的身邊,“任何時候都可以。”
“……”一言不發的走過藍染身旁,鬆梨天空色的眸子中能倒映出的只有虛無。
“烏爾奇奧拉,薩爾阿波羅,你們聽到我剛剛的話了吧?如果我可愛的弟子說要,你們就要遵從她的命令,服從她的支配。”
“是,藍染大人。”烏爾奇奧拉平緩地回答。
薩爾阿波羅聳肩,接着將鼻樑上的眼鏡往上一推,“呵,沒有辦法,要是藍染大人這麼命令的話。”
“很好,”藍染頷首,隨後朝身後一片暗影中的身影問:“您的決定又如何呢?朱司波隊長?”
“不要用那個稱呼……來喊我!!”從被儀器遮住光線的暗影中走出,徵源的臉色很是難看。
“這真是失禮了,”藍染說着,攤了攤手,神態裡並沒有一星半點的歉意。
“藍染……!”徵源憤恨的瞪着藍染,煉獄火焰般懾人的靈壓兇悍的爆發,使徵源的頭髮與衣襟無風自舞。
“哦呀?”藍染不甚在意的笑道:“我以爲您是過來告訴我那個提議的答覆的。”
徵源的靈壓因藍染的這句話而斂下了氣焰,徵源的臉色愈發的難看。
“不能再弄髒那孩子的手了……”眉心糾結,下定決心的徵源閉起了眼,“我接受那個提議。”
“是嗎?爲了可愛的妹妹,爲了最愛的姐姐,真是偉大呀。”藍染輕笑。
無視藍染話中的嘲諷,徵源淡淡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你以爲你有提條件的立場嗎?”薩爾阿波羅冷笑,“這個時候沒讓你跪在地上祈求我們賜予你這個‘隊長大人’力量就已經是一種仁慈了!”
藍染擡手,制止了薩爾阿波羅的話,“無妨,薩爾阿波羅;是我們先提出這個‘提議’的,承受一、兩個附加條件是應該的。徵源大人,請吧。”
“任何情況下,沒有我的同意,不允許任何人觸碰姐姐大人、朱司波伊花的遺體。”
眼光停留在徵源嚴肅的臉上一秒,藍染便移開了視線,“只是這樣就足夠了嗎?徵源大人。”
徵源轉過了身。
“……只是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