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與虎濤丸交談這件事, 鬆梨已經放棄了。
夜幕降臨,當瀞靈廷裡還亮着的燈火已不那麼密集,巡邏的死神們昏昏欲睡的時候, 鬆梨已到了瀞靈壁的面前。
靈壓強行與虎濤丸共鳴, 鬆梨振臂一揮, 在瀞靈壁上劈出一個可供成年人進出的破洞。
(四周根本沒有一個像樣點的靈壓, 連這裡產生了這麼大的波動都沒有察覺, 察覺了的死神恐怕也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趕到。)輕鬆的從破洞侵入瀞靈廷,鬆梨想着。
如果說虛在藍染的手裡向着破面『進化』,那麼瀞靈廷的死神就是在腐朽的統治下的『退化』。死神的“退化”不僅是能力上的低下, 還包括對於戰鬥的覺悟。
(算了……無所謂了,瀞靈廷的事與我無關。我只要拿回熾水鏡就好了。)催眠般的對自己道, 鬆梨憑着對瀞靈廷的記憶, 很快在林間找到一個廢棄的神社。
坍塌傾斜的神社建築被落葉、蜘蛛網以及灰塵所覆蓋, 沒有燈火的照明,整個廢棄的神社的遺蹟孤獨的被月光映照着。
深吸一口氣, 鬆梨閉眼開始集中意識。
(熾水鏡,迴應我……)鬆梨的靈壓快速上升,金紅色靈壓的包裹中,鬆梨的短髮、披風與衣裙都在無風自舞。
(熾水鏡,迴應我!)冷汗從鬆梨額上冒出, 然後滑落。
跪坐在妻子與爺爺的靈位前, 白哉聽到細微的響動聲自爺爺的靈位下傳出, 幾絲宛如地獄飄來的黑色靈壓緩緩蒸騰了起來。
“來了嗎……?”白哉起身, 從一旁的刀架上拿起千本櫻插回了腰間的衣帶。
“這個靈壓是……”“鬆梨姐姐!?”此時, 還在瀞靈廷裡帶隊巡邏的修兵與在隊長室處理公務到迷迷糊糊睡着的伊鶴同時察覺到了鬆梨的靈壓。
感覺到有強大的力量阻礙着自己與熾水鏡共鳴,鬆梨全部的靈壓毫不保留的放出, 金紅的光芒更甚。
(迴應我!迴應以血相連的我!!)
(哪怕要我付出任何代價!!)
被血牽引着,因靈壓而聯繫着,意識的迴路連接了起來。張開了眼,鬆梨天空色的眸子如今染上了帶着血色的黑暗。
銀鈴的的靈位響動個不停,靈位下以殺氣石打磨成的盒子上不斷崩裂出細小的裂縫;裂縫一直蜿蜒生長,如同活物般快速侵蝕着阻隔靈子與靈壓的殺氣石。
銀白風花紗在夜風中飄動,估算着離封印解開還剩下的時間,白哉循着鬆梨與熾水鏡共鳴着的靈壓疾馳向瀞靈廷外圍的森林。
有云遮住了天空中牙月的尖角,在微暗中,白哉可以清楚的看到像燃燒起來的金紅色靈壓。
“破道之四,白雷。”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朝着鬆梨所在的方向揮出,白哉放出的白雷直襲鬆梨。
染上血色黑暗的眸子中映照出的是虛無,早就察覺到了白哉的靈壓,也知道白雷正向自己而來,鬆梨卻連防禦的姿勢都沒有擺出。就在白雷接近到鬆梨靈壓範圍的時候,鬆梨腳下的影子如活物般激射而出,新形成的一圈黑色的霧氣。白雷徑直射入霧氣之中,亦入射入流沙中的小石塊一樣,只是在霧氣表面形成一點波紋便被霧氣吞噬了下去。
(離熾水鏡的封印完全解開……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皺着眉,白哉反手拔出千本櫻,一個起落之間便拉進了與鬆梨的距離。
“散落吧,千本櫻。”
無數櫻花飄落,讓人有置身與櫻瓣之海的錯覺。破空之聲響起,凜冽的靈壓掀起帶着涼意的風,捲起層層花瓣。
“好吵……”與熾水鏡達成意識統一的鬆梨低喃着,情緒與表情都處於真空的狀態。
『我不是“一年級的”!! 我是有名字的!我的名字是白哉……』
『朽木白哉!!』
意識之海中,流淌着無數的畫面,許許多多的聲音像刮花的磁帶一遍遍被播放着。
『回去吧。』
『不要再來了。』
『哪裡都不要去,好麼?』
(好吵……)反覆着的噪音。
『……吶,鬆梨,我們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吧?』
『嗯……我也,最喜歡鬆梨了。』
(好吵。)全部都是噪音。
千本櫻的櫻瓣之浪呼嘯着襲來,鬆梨身形不動,周身的黑霧上波紋不斷,但櫻瓣之浪還是被黑霧盡數吞沒殆盡。
『ねーねー!』
『看好了,撈金魚應該是這樣的!』
『我等着你追上來的那天,宮能!』
『鬆梨~吃飯了~』『嗯,做得很好,鬆梨!』
(好吵!!)爲什麼會這麼吵呢?吵得腦袋裡嗡嗡作響,頭痛欲裂。
“……毀掉……”把一切都毀掉的話,這該死的噪音或許就能停下了。
環繞在鬆梨四周的霧氣突然間像找到了匯聚的中心一樣快速往鬆梨金紅色的靈壓中心而去;黑色開始纏繞上虎濤丸的刀刃。
壓低身形,白哉衣襟翻飛,瞬步上前中輕道:“卍解……千本櫻景嚴。”
數不清的花瓣在空中成倍增加,再一次朝着鬆梨而去。
『以鬆梨的個性,一定會強行與熾水鏡共鳴。但沒有朱司波家血統的她一旦完全得到熾水鏡的力量,人格會在同一時間瓦解。也就是說“宮能鬆梨”這個存在會瞬間消亡。』
想起卯之花說過的話,白哉手腕疾動,千本櫻上的靈壓增加至原先的數倍。
“朽木白哉,你在做什麼!?”隻身一人趕到的修兵看到的是解放的吭景•千本櫻景嚴數億片的刀刃同時襲向鬆梨的畫面。
“……”不答修兵,白哉攻向鬆梨;與此同時,蒼火墜從遠處而來,使千本櫻的攻擊滯了一滯。
也就是在這一滯的空檔,右手握着虎濤丸的鬆梨揮刀一斬,本已在鬆梨身前形成巨大圓球的花瓣聚合體被攔腰斬成了兩半,紛紛散落下來。
“!?”不僅是修兵,就連在遠處放出蒼火墜的伊鶴都驚訝不已——按理來說,即使鬆梨有着席官級的力量,也絕對不會是白哉的對手;然而現在的鬆梨只是用了看似最爲簡單的一斬便使吭景的攻擊化爲無效。擔任六番隊隊長的朽木白哉擁有被稱爲“朽木家歷代最強”的實力,而他的吭景決不是隨隨便便便可輕易化解的。
“這是怎麼回事!?”“……”
當作沒有聽到修兵的質問,白哉沒有一絲鬆懈,繼續上前。
『可以的話,我不希望鬆梨和伊花一樣逝去……但是,在鬆梨不再是“鬆梨”以前,我希望能讓鬆梨以“宮能鬆梨”這個存在邁向終結。』
說着這些話的時候,一條淚痕出現在了卯之花的臉上。
『拼上殺死好友最重要的妹妹、殺死與自己情同姐妹的那孩子的覺悟……朽木隊長,請代替無法下手的我,給鬆梨最後一擊吧。』
眉頭蹙得更緊,白哉躍向鬆梨所在的位置,萬千櫻瓣在這一刻全部消失,達到頂峰的靈壓與千本櫻重新匯聚於白哉的手中,形成強烈的靈壓漩渦。
“朽木隊長!?”勉力在波動的靈壓渦旋中穩住身形,無法再上前的伊鶴看着白哉身後張開兩片極亮的光之巨翼,而兩片光之巨翼中間還有半個巨大的光輪。
“那是……終景•白帝劍!”即使與白哉相識多年,修兵也只不過見過白哉使用這個招式兩次。
光之巨翼一扇,掀起一陣勁風;勁風吹起神社地面上堆積的落葉與殘破的建築的同時也掀掉了鬆梨披在身上的斗篷,讓面露痛苦之色的鬆梨的臉完全暴露在月光下。
(不對……我不是想毀掉……我是、我是想……)鬆梨的表情扭曲着,頭痛的幾欲瘋狂。
(我……我是想……)努力抵抗着自內心深處升起的破壞慾與殺戮欲,鬆梨握着虎濤丸的手一鬆,虎濤丸掉到了地上。
“我……我……”痛楚讓鬆梨用力抱住自己的頭,發出大聲的叫喊,“不對……!!!”
天空色眸子裡的血色黑暗被迫退,鬆梨的神智一瞬恢復清明,而在這一瞬的清明中,鬆梨看到的是以巨大的白色光翼俯衝向自己的白哉。
『對不起,朽木隊長,要你揹負我的覺悟。』卯之花壓抑的語氣還回蕩在白哉的耳邊。
『……無妨。』白哉記得自己是如此回答的。
是的,無妨。因爲——
(我現在在貫徹的其實是和他人無關的,我的覺悟。)
白哉握緊了千本櫻,銀河般璀璨的白光怒斬而下。
像是看準了時機,兩個異形的身影同時在白光中擋在了鬆梨的身前。
從左肩到右腹噴出大量的血液,劇痛之中,鬆梨睜大了眼。
分隔兩人的這短短的距離便是讓兩人相隔天涯海角,錯位的時間咬合着對的齒輪推動着命運前進。
“……咳……”咳出一灘鮮血,鬆梨向後倒去。兩個異形的身影——瑪多伊特和奧多烏羅亦分別摔到了鬆梨的身邊。
“……不要會錯意……本大人、只是要留着你的靈魂……慢慢……品嚐……”已經被砍成兩半,只剩下頭顱還在說話的瑪多伊特睜着黃色無瞳的眼化爲灰燼,消失在靈壓卷起的風中。
“鬆、鬆梨……”奧多烏羅孩子氣的笑着,“我、我保護了主人的你呢……”
奧多烏羅說着,嘔出像血液一樣的黑色汁液,“可、可我還是想不起關於你的事……對、對不起……”
比瑪多伊特好不了多少,奧多烏羅身上巨大的傷口一點點的化爲灰燼,很快,就連奧多烏羅的臉都開始消失。
最後,奧多烏羅對着鬆梨而笑。
“對不……起……”
奧多烏羅左臉上的小半片面具掉落在鬆梨的血跡裡,響聲並不清脆。
“我、不是你的主人……是你的……仇人啊……”鬆梨的眼角有熱淚滑落,困難的伸手向奧多烏羅留下的面具。
白帝劍的光芒消失了,白哉輕輕的落到了地上。
“鬆梨姐姐!!”“喂!!”伊鶴與修兵快步上前,向倒下的鬆梨看去。
黑色的霧氣再度瀰漫鬆梨的周身,在鬆梨輕觸上奧多烏羅殘留下的面具時,黑色的霧氣忽然形成不大的光柱。光柱直至天空,爆發出強烈的光芒。
“和那個時候一樣……!?”“熾水鏡……!!”伊鶴、修兵驚呼,下意識得閉上了眼。
“……”
光芒過後看着一地的血跡,白哉皺眉收回了千本櫻。
“那樣的傷勢,應該無法去到太遠的地方……”白哉轉身,以瞬步離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檜佐木望着白哉遠去的背影,“爲什麼朽木白哉要追殺她!?”
“我也不知道,可剛剛鬆梨姐姐的靈壓和行動明顯有着異常……”伊鶴蹙眉垂下了眼,“究竟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修兵搖頭,用上了瞬步,“但,那個瘋子說不定會知道。”
“……涅繭利、涅隊長嗎?”跟上修兵,伊鶴道:“那個人的話……或許真的知道些什麼。”
“我要去問出發生了什麼,我不想再這麼一無所知下去了。”
“我和您一起去,檜佐木大哥。”“啊,一起來吧,吉良。”
壓下想去找靈壓完全消失的鬆梨的焦躁心情,修兵和伊鶴快速的朝十二番隊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