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出來的公路只有一條，所以等馬車離開大棚區的區域，走上大路，白荔就進了車廂，不在外面挨凍了。
大紅聰明，不會走錯路。
現在的車廂早就不是之前臨時拼湊組裝的那個了，是白向天帶着兩個木工造的正兒八經、帶着窗戶的木頭車廂，刷漆後又找了海綿墊鋪裡面，還包了皮，固定了長條椅，椅子上也加工了墊子，就像沙發一樣軟。
因爲是兩匹馬拉車，所以車廂造的還不小，後面的空間放些行李什麼的綽綽有餘。
最中間還固定了一個鐵架，裡面放着迷你的鐵皮爐，也是白向天找人一塊做的，爐子里加了木炭，上面還有個小水壺。
白荔進來時，冷教授正倒了熱水在他的杯子裡，然後遞給他女兒暖手。
見白荔進來，他連忙又拿了她的杯子給她倒上熱水並遞給她。
之後便跟女兒和白荔相互做了介紹。
跟之前面對她同學時的冷厲漠然不同，面對白荔，冷含玉看起來非常靦腆，笑的時候左側臉頰有個小酒窩，略顯羞澀。
雖然纔剛認識，但白荔挺喜歡這姑娘性格的。
殺人？
都末世了，爲了能活下來，誰手裡沒幾條人命？
更不用說像冷含玉這種看着柔弱又漂亮的小姑娘，她要是不殺人，如今都不知是個什麼下場。
但老父親冷教授卻還是想爲自己的乖女兒解釋，“其實我閨女性格是有些內斂的，從小到大連架都沒跟人吵過，這要不是被逼到份上，絕對不可能殺人的。”
白荔毫不在意道，“我也殺過。”
嗯，殺的還不少，數都數不清了。
完了又解釋一句，“喪屍病毒爆發時江明朗不在家，我自己一個人帶着兒子從蘇城回來，不殺人根本就到不了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人想搶我們東西要我們母子性命，難道乾坐着讓人搶？”
最後這句話不知是不是說到了冷姑娘的心坎上，她好似找到了知己，那雙漂亮的眼睛一下亮了，看向白荔時裡面好像有星星在閃爍。
她道，“喪屍病毒爆發前我正在準備參加競賽，那些天不是在圖書館就是在宿舍，爲了節約時間就囤了不少零食和自熱火鍋米飯。我那兩個室友爲了減肥，宿舍裡除了一點水果，其它什麼都沒有。剛被困那幾天我給她倆各自分了點，後來看情況不對，我就不給了。她倆不願意，就要強搶，爭執的時候不小心把其中一個從陽臺推下了樓，但那不賴我，因爲她倆想把我推下去，我死了，她們就能平分我的食物。所以最好我發了狠，打破了一個的腦袋，另一個推下了樓。”
宿舍裡總共四個人，冷含玉沒說姜採萍，看她那樣子，是不屑再提起這個人。
白荔讚道，“做的好。”
冷教授卻心疼的眼圈都紅了，他攬着女兒的肩膀，不知道說什麼好。
冷含玉卻灑脫一笑，“沒事的爸，您要這樣想，要不是被逼到絕境，我還不會反抗，不會這麼厲害呢。您應該爲我感到自豪，以後我不僅能護着自己，也能護着您。”
就是媽媽沒法再護着了。
冷含玉回到鵬城後當然第一時間是回家，只是她們小區已經沒人了，家裡的大門被人撬開，屋裡被翻得亂七八糟，除了傢俱家電，整個家幾乎被搬空。
後來在李南這邊的大棚區碰到了小區的一個鄰居，告訴她，她媽媽變成了喪屍，被清理了。
想到媽媽，父女倆的心情都很沉重。
康文濤忍不住想起了他的妻女，一時間車廂裡的氣氛有些沉悶。
過了一會，白荔輕輕咳了咳，她岔開話題，問冷含玉，“你是不是水系？”
冷含玉驚訝的瞪大了眼，“姐，你怎麼看出來的？”
白荔笑着指了指她白皙細嫩的臉頰，道，“你臉上什麼都沒塗吧，大冬天的只是洗把臉，皮膚不但不幹不糙，還又細又白。你看你那個同學，末世前她的皮膚底子應該不差，但現在都粗糙成什麼樣了，你就沒注意？”
哪有工夫去注意這種小事。
冷含玉伸出自己粗糙還帶了點凍傷的手給白荔看，“爲了避免麻煩，就像登記假名字一樣，我不想暴露自己的異能，所以每天都要完成李總分配下來的任務。我們院裡有兩個人，但姜採萍幹活卻連半個人都算不了，所以爲了完成任務，我就得努力幹。天天累的要命，哪有精力去關注其它的事？”
說到這兒冷含玉像是想起了什麼，就是每天晚上在自己家洗完臉上牀時，姜採萍看她的眼神總怪怪的，記得有一次她還翻她的書包，問她是不是藏了護膚品。
冷含玉當時簡直是莫名其妙，現在才明白她爲什麼會這麼說。
所以，水系異能者的皮膚即便是在嚴寒氣候下，也比其他人要水靈？
冷含玉若有所思，幸好平時幹活她都把臉圍起來，只有回到家才解開圍巾，因此也就姜採萍知道她皮膚和別人不一樣。
當然，姜採萍也知道她有異能，不過她比她還不希望被人發現。
因爲異能者無論是住的地方還是待遇等，都跟別人不一樣。
冷含玉有自知之明，憑着一股狠勁能對付普通人，但異能者卻未必。她不想讓自己置身於不能把控的環境中，所以即便異能者的待遇更好，她也不想去。
而姜採萍爲了能繼續扒着她，更不想讓她去。
所以在李南這邊，除了姜採萍，沒人知道她是水系異能者。
對於她的謹慎，白荔很是理解。
馬車噠噠，兩個小時後終於回到了云溪村。
把冷含玉的東西搬進冷教授三人的院子，白荔就駕着馬車回了白果園。
才下午四點，可太陽看着馬上就要下山了。
聽到動靜，白向天快步從屋裡走出來，首先查看跑這一路兩匹馬有沒有問題，又噓寒問暖的，累不累冷不冷餓不餓
問的全是馬。
白荔撇了撇嘴，徑直進屋。
有她爹照顧，這兩匹馬舒服着呢，一點問題都沒有。
外面太陽落山，堂屋的客廳裡卻開着小太陽，暖意融融。
江明朗站在門口等老婆進來，一邊幫她脫大衣一邊問，“還順利嗎？”
“找到了冷教授的女兒，他太太聽說末日剛來時就變成了喪屍，康文濤的老婆孩子一個沒找到。”
進入客廳後白荔纔看到李南和衛離川兩人都在。
“嫂子。”
“嫂子。”
二人跟她打招呼，李南還舉了舉手裡的茶杯，笑着道，“你們這兒的茶葉比我那兒的好喝多了，剛還跟江隊說呢，勻我一包唄。”
“你想要勻你幾包都行，但有個前提。”
白荔跟江明朗走回沙發旁坐下，她說起自己早先就有的打算，“花城有個造紙廠，大雪前我去過一次，裡面的機器都還好好的，你看.”
她看着李南，沒說完的話很明白。
李南是個生意人，開廠子，他專業。
“造紙廠啊”
李南捧着手裡的茶，心說女人就是嬌貴，如今大家關注的不應該是吃飽喝足和穿暖嗎？
紙什麼的，誰在乎。
江明朗似乎看出李南心中的想法，他道，“咱們現在算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你想想，以後紙會不會是稀缺物？”
造紙廠又不是隻生產衛生紙，A4紙和各種本子也都有，手機和電腦缺乏的現在，本子可不就成了必須物。
“李總啊，工業早晚會恢復，你能力這麼強，不可能只做農業這塊吧。”
“哎，江隊，別給我戴高帽啊，管理個工廠對我來說難度確實是不大，可我人手不夠啊。”
“沒事，到時候你招工，我們這邊的人也可以去。”
“那拉機器.”
“我派人跟你去行了吧。”
李南滿意了，說好等再過些天，氣溫回暖，積雪融化後就去拉。
白荔起身到一旁的櫃子裡拿出四包茶葉，每包二兩，李南和衛離川一人兩包。
“喬飛有消息了，他找到了自己隊裡的兄弟，不過只找到了十人，其他一部分被調走，一部分犧牲了。”
死在自己人手裡，想想還真不值。
正因如此，那十人一見喬飛就要跟他走。如今一行人已經離開了津北，卻因爲大雪被困在了途中，不過江明朗相信他們不會有事，一定能平安回來。
衛離川過來就是爲了送這個消息的。
順便還說起了車濤一行人，從領導那裡得知，離開鵬城一個半月後，他們在昨天下午終於抵達京都。
“孟炎楓知道了嫂子的異能，回去後第一時間就跟車指揮官彙報了這件事。”
之後上面那些人會如何看待白荔還不知道，但因爲江明朗堅持待在鵬城，再加上喬飛那邊的手下只留了一張報告就徑直離開了津北。
想來，上面應該會非常惱怒吧。
當然，現在再惱怒都沒什麼用，大雪封路，外面又滴水成冰，想幹啥都幹不成。
白荔蹙眉，她是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以前看着遙不可及的大人物惦記。
她就是個木系，這在能人遍地的京都，不算什麼吧？
江明朗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怕。
上面如今都還沒穩定下來，但就算穩定了，也不可能冒然對他們夫妻動手。
等着吧，最後總有條件能談的。
“對了江隊，打聽到虞承平的消息了，你猜他在哪兒？”
這是衛離川過來要通知他的第三個消息，“這孫子竟然跑到西部基地做了副基地長。基地長姓賈，你知道是誰吧，那是他姐夫。”
江明朗嗖的眼睛眯起，之前他讓衛離川通過跟京都的聯繫方式找虞承平，可怎麼都找不到。
還以爲他害怕了，故意躲起來不讓他發現。
原來
這種人是怎麼配做一地之長的？即便是副的。
“西部啊”
“對，地點在紅石灣，那個地方你知道的，有個以前修的大的防空洞，可以容納至少五千人。冬暖夏涼，對於現在的極寒天氣倒是很適合。那位賈領導從京都及時抽身去了紅石灣，倒是個好選擇。”
衛離川似乎不知江明朗心中的打算，兀自說着自己從京都得到的關於紅石灣的所有消息，“以前防空洞被圈起來不讓進，現在不止打開，外面緊挨着還建了一片平房，有圍牆和拉了鐵絲網。賈領導過去的時候帶了四個護衛隊，聽說爲了保護虞承平，給了他一個。每個護衛隊有兩百人，異能者至少二十.”
事情說完，三人又商議了會處理積雪的問題，之後江明朗送兩人離開。
晚上，白荔躺在牀上問江明朗，“你不會是想去西部基地吧？”
“如果虞承平一直在那邊，我肯定是要去一趟。”
他安撫白荔，“放心，我惜命的很，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話雖如此，可人家有一整個護衛隊護着呢。那些人的出處，跟他自己可是一樣的。
白荔閉上眼嘆了一口氣，因爲虞承平犧牲的幾個兄弟，白荔也認識，二十多歲的年紀，很年輕。奇奇五歲時他們還去過蘇城，當時一口一個嫂子的叫她，現在想起來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她低聲道，“要是你放心的話，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去。”
她現在能隔空控制藤蔓的距離已經達到了二百米，藉助綠蘿的‘眼睛’來探查消息更是悄無聲息，比什麼都好使。
江明朗想了想，媳婦去的話，對他來說確實是一大助力。
“那就等喬飛回來，有他和他帶來的人守着這裡，咱倆也放心。”
“但你兒子可能扔不下。”
“扔不下就帶着，九歲了，可以戰鬥了。”
“.這話你跟爸和爺爺說吧。”
“.”
零下三十度的低溫又持續了約莫一個月，在三月底時，溫度終於升到了零下二十度。
四月一號，喬飛終於帶着他的人以及江明朗的五個隊友回到了云溪村。
六月中旬，氣溫終於回升到零上，被積雪覆蓋的村莊和城市終於露出自己的本來面貌，萬物復甦，荒蕪的田野露出了枯黃的野草和點點綠芽。
餓了許久的變異動物從洞裡悄悄探出頭，對外面的世界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