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林木繁茂,寂靜幽深,現在天已黃昏,更顯陰森,安寧膽戰心驚的跟在秦遠身後,深一腳淺一腳,走得甚爲艱難。忽地,樹梢上飛起一隻驚鳥,嘎嘎地叫着,嚇得她一哆嗦,差點摔一跤,秦遠停下了腳步,往後伸出一隻手,安寧猶豫了一下,拉住他的衣袖。兩人從山谷上一路滾下來,安寧的衣裳掛破了好多,秦遠更慘,衣裳破得更厲害,安寧因腳疼一時扯他衣袖用力了些,“嘶啦”一聲,那袖子拉掉了一半。
安寧耳朵立時紅了,秦遠回頭笑道,“你要再這麼拉拉扯扯的,我這身衣裳可就沒法出去見人了。”他笑笑,握住了安寧的手,拉着她繼續往林子深處走。安寧此刻連脖子都紅了,心怦怦直跳,低頭只盯着腳尖。手心裡傳來溫熱的感覺讓她莫名心安,起碼不是自己一個人,他的手比自己大上許多,卻並不粗糙,倒似養尊處優慣了的。
秦遠走一段路就刮塊樹皮刻個箭頭標明方向,可越往裡走,光線越暗,連刻畫的箭頭也看不清了,“你帶了火摺子沒?”
“沒有。”安寧搖了搖頭。
秦遠皺眉又往裡走了一會兒,四周方向難辯,沒有燈火,他也不敢再貿然深入了,“這可怎麼辦?這裡太黑了,也不知前面有什麼。”
安寧想了想道,“我以前見李老大他們用柴刀砍石頭,也能生火的。你不帶着刀嗎,要不試試?”
秦遠愕道,“你讓我拿這把烏金刀砍石頭生火?你知不知道這刀是從哪兒來的?你別瞧這刀鞘看着不怎麼樣,其實這刀……”
安寧望着他,滿眼的不解。
秦遠不覺笑了,“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他想了想確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今晚若是出不去,火是必須生起來的,他提起手中的寶刀嘆道,“寶刀啊寶刀,沒想到居然有一日要拿你當柴刀用,你可莫怪。”轉手把刀把遞給安寧道,“你來生火吧。”
安寧接過刀,遲疑了下道,“我只看過,卻沒弄過。”
秦遠撓頭道,“這可如何是好?”
安寧回憶了下李老大他們生火的情形道,“我儘量試試吧。”她找了塊石頭,旁邊放了些枯葉,拿刀就往石頭上砍去,只聽“當”地的一聲,石頭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濺起的幾點火星卻不足以引燃旁邊的枯葉,又試了幾下,依然不行。秦遠心疼得直抽搐,抽回刀細看,還好刀沒什麼大礙。
“你到底會不會的?”秦遠道。
安寧囁嚅道,“我沒生過火,以前都是他們弄的,我瞧他們就是這麼砍來砍去的。”
“算了算了,還是我來吧。”秦遠狠了狠心纔拿刀往石頭上砍去,他手上加了內勁,這一下就讓石頭裂開了,可火星紋絲不見,他換了個招式,左削右劈,也不知是第幾十刀,只聽極輕微地嘶拉一聲,終於空氣中散發出淡淡的糊味,秦遠低頭細看,是自己的衣袍下襬上燃着了個小小的火星,他驚喜的提起衣襬道,“快引火!”
安寧忙燃起旁邊的枯葉,秦遠這才把身上的火撲熄,見火漸漸大了,秦遠尋了根枯枝,引燃了作火把。有了火,兩人膽子大了許多,可轉了一圈,也找不到出路。又行了一段,安寧突然停住了腳步,秦遠回頭,順着她顫抖的手指瞧去,林子裡不知有個什麼野獸在不遠處盯着他們,綠色的眼睛在漆黑的林子裡顯得格外駭人。秦遠心想,這可真不能再走了,裡面還不知有多少毒蟲猛獸,萬一跑出來可不好應付,不如等天亮吧。他拉着安寧又往回走,等退回到掉下來的地方時,看山谷上方,已是明月高懸了。
走了半天,一無所獲,兩人未免都有些沮喪。秦遠到林邊砍了不少樹枝過來,生起堆火,兩人坐着默默無語。忽然,秦遠身上傳來“咕咕”之聲,似是會傳染,安寧身上也發出這種動靜,兩人相視赧然,會心一笑,氣氛輕鬆了許多。
秦遠笑道,“肚子呀肚子,今日可委屈你了,明天我去打些個野物烤來吃,慰勞慰勞你。”
安寧道,“又沒有油鹽,可怎麼吃?”
秦遠道,“等明日你餓得不行了,沒有油鹽也是好吃的,哪怕是生的,我也要咬上一口。”
安寧笑道,“那不成了野人了?”
秦遠道,“要是上不去,那你我也只好在這裡做一對野男女了。”他這話本是無心,一出口便覺後悔。
安寧害羞地垂下頭。
秦遠訕訕地道,“也不知他們在想着怎麼救咱們?”
安寧擡頭看看,“這麼晚了,他們該回去了吧,他們也不知咱們是死是活,又不能傳個信上去。”
兩人沉默了一下,忽然同時擡起頭來,眼睛放亮道,“竹哨!”“笛子!”
秦遠伸手向懷中摸去,忽然一臉失望道,“我的笛子忘了帶了,你會做竹哨麼?”
“不會。”安寧道,“但你有刀啊,可以去砍根竹子來做笛子啊。我們那次也是現砍現做的。”
秦遠道,“我這把刀可以砍竹子,卻剜不出那麼小的笛眼來。”
安寧略一沉吟,從頭上拔下銀簪道,“我有這個,可以剜笛眼。”
秦遠怔道,“這簪子可以挖笛眼?”
安寧一笑,擰開簪頭,往外一抽,火光下,只覺寒光一閃,竟是一把極薄的小刀。
秦遠道,“借我瞧瞧。”
安寧遞給了他,秦遠隨手砍向旁邊一根手腕粗細的樹枝,只覺如切豆腐般,悄無聲息就劃了過去,看那樹枝上的刀口流暢光滑,他的眼神凝重起來,拿着小刀湊近火光細瞧了瞧,帶着命令語氣道,“把簪套拿來。”安寧倒毫不介意,把簪套也遞了過去。
秦遠仔細瞧了半天,方嘆道,“想不到,真想不到,居然是他的東西。”他望向安寧的眼神多了幾許深意,“你知不知道這東西是誰的?”
安寧不解地望着他,“我的。”
秦遠笑了,“我知道是你的,誰給你的?”
“我娘給我的。”安寧道。
“那你娘又是從何處得來?”秦遠道。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安寧道。
“這簪子你娘很喜歡吧?”秦遠忽問道。
“是啊。”安寧點頭道,“我娘常戴的。”
“你娘也喜歡白玉蘭花吧?”秦遠道。
“嗯。”安寧道,“我娘不太喜歡用薰香,她喜歡拿些玉蘭、茉莉什麼的香花來薰屋子。”
“那你娘有跟你講過這簪子的來歷?”秦遠道。
“沒有,有什麼問題嗎?”安寧道。
“你知不知,你這支簪子若是被有心人瞧見,定要*了去,說不定還要因此害你性命呢。”秦遠道。
安寧奇道,“不過是根銀簪子,裡面藏了把小刀,略精巧些罷了,有什麼稀奇的。”
秦遠似笑非笑道,“你真的不知?”
安寧搖了搖頭。
秦遠對她招招手,“你過來。”
安寧依言湊到他近旁,秦遠指着那簪頭上的玉蘭花道,“你看這花芯裡是個什麼字?”
安寧仔細看去,方發覺裡面似乎有個小小的字,“好象是個七字。”
秦遠又指着簪套道,“這裡有個什麼字?”
安寧道,“這裡頭刻了個範字,我小時候就瞧見過。”
秦遠道,“你知不知道範七是什麼人?”
安寧道,“範七?那做這簪子的工匠麼?”
秦遠點頭笑道,“你倒聰明,一猜就中。範家掌控着天下間最大的礦藏,家中的冶練高人甚多,打造的兵器是天下公認最好的,也是諸國重金收購的對象。而範七就是範家最好的工匠,不知有多少王公貴族一擲千金求他打一柄刀劍而不得,而他,卻爲你娘打造了這麼一柄簪子。”
安寧道,“我可從來沒聽我娘提過,你怎麼知道是爲我娘打造的?這許是旁人送的吧。”
秦遠搖頭道,“範七巧手,妙絕天下,只爲知音,不爲金銀。他本就出身大富之家,從小就癡迷於鍛造之術,據說他這個人有個怪癖,只爲自己看得上眼的人打造利器。有時別人不要,他打造好了也非要送給人家不可,但範七打造的東西,又有誰會不要呢?你方纔說你娘喜歡白玉蘭花,這簪子打造得這麼精緻小巧,分明是送給女子的防身之物,怎麼可能不是送給你孃的?”
安寧默然不語,她實在想不到原來這根簪子背後竟有這樣的故事。
驀地,秦遠一抖手,直接拿那把小刀抵着安寧的脖子,惡狠狠的道,“你到底是什麼人?還不從實招來!”
安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秦遠此刻離得她很近,近得讓她可以在他的眼睛裡看得到自己的臉,秦遠的眼神雖然兇狠,可裡面看不到一絲絲惡意。安寧注意到他眼睛裡的自己頭髮好似有些亂了,忽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微露出雪白的小牙。
秦遠愣了一下,然後象電擊似的一下收回了手,嗡聲嗡氣的道,“別以爲我不敢把你怎麼樣,你不想說就算了。”他把簪子扔給安寧,從懷中掏出紫竹笛來。
安寧怔道,“你不是說沒帶嗎?”
秦遠得意的笑道,“不騙騙你,怎麼見到那刀?”
******************************************************************************************
桂仁八卦:今天是2009年的最後一天啦,在這裡預祝親們新年快樂!扎西得勒!(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