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的沿廊,雕花棟樑,暖陽下,一抹金色的身影迤拽着華貴的長袍緩緩走過,在一個十字路口處停頓了腳步,含煙的眉間多了一抹憂色,接着,他大步的選擇了一個方向走去。
偏殿內,連秋風也顯了幾許的寒涼,嚴傾城遠遠的看見幾名丫環焦急不安的站在門外,房門半掩着,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引起了嚴傾城的詫異。
“怎麼了?”嚴傾城上前問出聲。
宮女轉頭見了他,彷彿看見救星一般,指着房間裡說道:“今日不知怎麼了,賽化佗脾氣暴燥,雙脣烏紫,奴婢想進去幫幫他,卻被他趕出來了,正擔憂着呢。”
“我去看看。”
嚴傾城眉間染了一絲的擔憂,快步推門進入,一進就看見屏風倒在地上,上面有無數道被撕毀的痕跡,他心頭一驚,疾步掀了簾子,就看到一副令他驚恐的畫面。
楚清絕躺在牀上,披頭散髮,白玉般俊秀的面容襯着他那烏紫的脣顯的刺目妖冶,是中毒現象。
此刻,他似乎意識有些不清不楚,轉過頭來,一雙眼直愣愣的看着嚴傾城,看得嚴傾城一陣心慌,上前握住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手一片冰涼。
“楚清絕,你怎麼了?”
聽到嚴傾城的聲音,楚清絕恢復了一點意識,他臉上閃動着從未有過的歡喜,緊緊的抓握着嚴傾城的手,沙啞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傾城,我就知道、、、、”
“爲了讓我見你,你就自虐身體?你怎麼如此的愚蠢?”嚴傾城溫和的臉上全是怒意。
楚清絕搖搖頭,依然沙啞的聲音透着一抹傲骨:“爲了你,我只會珍惜自己的身體,怎麼能自殘呢?”
嚴傾城呆了一下,急怒道:“難道有人給你下毒?是誰?”
“你的眼——真美。”楚清絕癡迷的望着嚴傾城,伸手要去觸碰他的眼睛時,卻見他微微躲閃了一下,楚清絕失聲痛笑起來:“就算你討厭我,你的身體裡,也有我的精血了。”
嚴傾城心頭猛的一震,眸光急掃,就看見楚清絕微敞的衣袍下,有一片的濡紅,他急急的拔開他的衣襟,渾身都在發顫,只見楚清絕的胸口處有數處明顯被開過的孔,此刻雖已結了疤,但那數十個小孔密密麻麻的,觸目驚心。
“治我眼疾的藥,是你用自己的心血做成的嗎?楚清絕,你真是個傻瓜,別以爲你肯爲我犧牲,我就會愛上你,我的心早就迷失了,連我自己都快不認識我自己了,你爲什麼要將心掏給我?”一向堅強的嚴傾城,此刻哭成了淚人,他害怕接受別人的好,更害怕欠了別人的債。
楚清絕望着他美麗的雙眼流下的清淚,脣角擒了一抹笑意,拍拍他的臉,淡淡笑道:“嚴傾城,你給我聽好了,傻事我已經做了,你能爲我做的只有一件事,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請你一定要提醒我,我的心裡是愛着你的,好嗎?”
“什麼意思?”嚴傾城來不及擦乾眼淚,楚清絕的一番話,又將他狠狠的一擊。
“我心脈受損嚴重,這幾天我躲着不敢見人,是在吃保護心脈的藥,聽師傅說這藥有很嚴重的副作用,吃了以後,會失憶,會失聽、、也許會死,但無論如何,爲了你,我會堅持下去的。”楚清絕清俊的臉上有一抹苦笑,他本想安安靜靜的承受這一切痛苦,可此刻,卻被心愛的人看見自己如此狼狽醜陋的模樣。
“我、、、”嚴傾城驚呆了,連話都說不完整。
“答應我,然後馬上走,三天後我沒死,你再來看我,走,快點走。”楚清絕一臉的哀求。
“我不走,你爲我受傷,我豈能丟下你?”嚴傾城此刻哪裡也不去,他要陪着他,直到他好起來。
“你不怕狗皇帝會懲罰你?”都這個時候了,楚清絕還不忘記落嘲一句。
“我不怕。”嚴傾城看着那雙充滿血絲的眼,輕輕的答道。
“快走,你若不走,我恨你一輩子。”楚清絕狠絕的瞪着他,他快壓制不住胸口的疼痛了,發起瘋來,他說不定會毀了他。
嚴傾城腦子一呆,楚清絕怒吼:“別看我,滾出去。”
嚴傾城被他的吼聲震住,看見他如此痛苦的模樣,玉牙一咬,轉身離去。
“快看,嚴公子也被轟出來了,這賽華佗真過份,咱們下人吼罵就算了,怎麼能連嚴公子都罵呢?”
“就是,小心龍顏一怒,治他個死罪,活該。”
嚴傾城剛走出門,就聽到一旁的宮女在亂起鬨,白玉般的臉上一片怒意,冷聲道:“這三天好生看着他,若他出了意外,我可不饒你們。”
“啊、、是,嚴公子,奴婢們一定好好守着他。”一羣宮女是第一次看見嚴傾城發火,都嚇的跪了一地。
嚴傾城恨恨的揮袖離去。
龍祥殿,冷軒轅還沒回來,嚴傾城跌坐在椅子上,小蓮急步進來,見他面色蒼白,十指輕顫,以爲是不是在宴席上闖了禍,忙關切道:“公子,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嚴傾城搖搖頭,嘆了一聲。
小蓮一臉的莫明其妙,公子看上去明明就有事的,怎麼會沒事呢?
傍晚時分,冷軒轅醉腥腥的進了龍祥殿,通明的燈火中,嚴傾城已然伏躺在牀上,眸底還染着淚溼,冷軒轅挑起他下額凝視良久,哭的這般傷心,難道是怪他冷落了?
“哭什麼?怕朕今晚會去找那輪明月麼?”
嚴傾城搖搖頭,眼中的淚卻止不住,腦子裡全是楚清絕痛不欲生的模樣,他的心也揪的發疼。
“放心,朕第一時間就來看你了,哪輪明月掛在天上,朕摘不下來,就讓他在天上掛着吧,你是朕最珍貴的寶石,朕時刻都會捧在掌心的,來,傾城,朕醉了,侍候朕睡覺吧。”冷軒轅半醉半醒,說的話也是醉話。
嚴傾城默默的將他的龍袍解下,放在牀頭掛好。
“怎麼不答話?”表白了這麼久,眼前人卻不吭聲,難免氣惱,大手一把將他扯進懷裡,龍顏微怒。
“皇上,今晚可不可以讓我安心睡覺,我身體不舒服。”嚴傾城轉頭,楚楚可憐的望着冷軒轅。
“那怎麼行呢?在大殿上你的蕭聲可把你的心思全表示給了朕,朕若、、、”說完,冷軒轅的脣已經襲上來,在他的脣上拱了拱,以爲他至少會迴應一絲半點的,可惜、、他僵如木頭,不給半點反映。
事態嚴重了,冷軒轅的熱臉貼上了冷屁股,不由惱火起來:“你在生什麼氣?朕又惹你了?”
“不關皇上的事,是我自己、、、”
這一句不關事,頓時激怒了冷軒轅,他掏心掏肺的對他好,換來的只是一句不關事?
“不愛朕了?”冷軒轅危險的眯起了眼,貼在他的耳邊,陰森森的問。
“不是。”嚴傾城腦子一片凌亂,無瑕去猜測冷軒轅每一句話的用意。
“那就是不愛了,是不是?”冷軒轅腦子一根筋繃直,俊美的臉上一片的黑沉。
不說話就算是默認,冷軒轅狠狠的一甩衣袍,發出冷笑:“朕這就去摘天上那輪明月。”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欣俊的身體徒的一顫,幾欲站立不穩,嚴傾城望着那一抹金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臉上的珠淚落的更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