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要求一點都不難,我立刻答應道:“我保證不和她接觸。”
鄭予安擦乾淨手上的水漬,摸出手機對我道:“嗯,你把黃茵的聯繫方式給我吧。”
我立刻把今天黃茵打來的號碼告訴了他,然後補了一句:“她說這是保潔的電話,不一定能找到她。”
“嗯?”鄭予安奇怪地挑了挑眉:“怎麼說?”
我把黃茵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期間鄭予安一直皺着眉,等到我講完他才點頭道:“行吧,這事交給我,你不用再管了。如果你想見她,到時候在機場見。”
我趕緊搖頭:“我不想見她,直接送她走吧。”
鄭予安看了看我,沒有再提這事:“過去看會兒電視,飯一會兒就好。”
吃過晚飯之後鄭予安穿上外套準備回家,他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叮囑我道:“明天阿姨就來了,你把客房整理一下,留給她住。”
我家的門口沒有安穿衣鏡,所以他弄了好久都沒注意到自己的領子還窩在衣服裡面。我自然地踮起腳替他理好衣領,又順手幫他繫上外套的扣子,直到鄭予安眼神幽暗地呼喚我的名字,我才發現我們的姿勢有多曖昧。
我似乎總是忘記他和我已經各自迴歸自己的身份,時不時就會做出逾越的舉動。天知道我有多想抓住他的衣領,仰頭索求一個和從前一樣熱烈的吻。
我愣愣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脣,回憶着被它覆蓋時的甜蜜和溫暖。
鄭予安伸手把我攬進了懷裡,柔軟而熾熱的脣輕輕印上了我的額頭:“傻瓜,別擔心了,我保證妥善處理黃茵的事情,不讓你爲難。”
這塊木頭居然以爲我發呆是因爲擔心黃茵!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免去了他知道我依然對他有企圖的尷尬。我順勢回抱住他,貪婪地汲取着他懷抱裡的溫暖:“予安,謝謝你。”
溫熱的大手覆在我的腦後,鄭予安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月月,對我不用說謝的,你忘了麼?”
我知道,我記得。我只是找不出別的理由賴在你的懷裡,只能借感謝這個名頭。
我和鄭予安站在玄關相擁着,似乎誰也捨不得打破這份沉默。在他溫暖寬廣的懷裡,我胡思亂想着,眼淚似乎又要溼潤了。這個男人,我愛他愛得深入骨髓,他就是我的命。可是我的愛卻成了他的一塊心病,讓他揹着世人的詬病度日。偏偏他溫柔地什麼也不肯說起,就連拒絕我也是替我考慮,甚至自以爲是地替我安排了一個未婚夫。
他對我這麼這麼的溫柔,可是他偏偏不屬於我。黃茵出現之後,她的控訴更是引導着輿論把我和鄭予安推到了銀河的兩岸,我再也不能名正言順地說愛他了,甚至我們在大庭廣衆之下的擁抱都變得見不得光了。
我應該恨黃茵,可是接觸以來,她的姿態一直襬的很低,情況又那麼的糟糕,我根本沒辦法硬起心腸去恨她。只想離她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她……因爲我害怕我會心軟,忘記對她的怨恨。
不知道過了多久,鄭予安擡手摸了摸我的頭,道:“時間不早了,你玩會兒電腦就去睡覺吧。”
我戀戀不捨地鬆開手,目送他走進電梯,直到電梯的數字慢慢跳成一,我才重新關上門。
予安,予安。我在心裡默唸着他的名字,多希望有一天能和他相擁而眠,這個願望大約永遠不能實現了。
第二天王桓如約送來了一位年過四十的阿姨。阿姨姓王,打扮和趙阿姨一樣整潔利落,做起家務來同樣訓練有素。我簡直要懷疑鄭予安給我找阿姨就是爲了讓我對黃茵的印象有個對比了。
有了王阿姨的照顧,我工作起來更加專注投入,接連過了兩份稿子的喜悅讓我徹底把黃茵的事拋到了腦後。
直到電話響起,我才把腦袋從稿子裡拔了出來。和昨天的來電一樣,是個陌生的號碼,接通之後是黃茵的聲音:“喂……月月,昨天林昕蓉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她已經把我關起來了……你……”黃茵頓了頓,聲音更加膽怯:“你什麼時候可以來救我呀……”
“……”林昕蓉朝黃茵發脾氣的事我事先本該預料到,可是當時我一直強迫自己不要在意黃茵,所以被我給忽略了。所以我纔會在準備不萬全的情況下找林昕蓉談判,最後更是被林昕蓉掛斷了電話。
雖然我仍在提醒自己:是黃茵自己把自己送到林昕蓉那裡去的,這是她本來就要承擔的後果。但是她因爲我而被林昕蓉爲難的事實卻依然讓我內疚。
我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知道了,你等一會兒,我馬上找人過來救你。”
“啊——”黃茵突然慘叫了一聲,震得我的心臟也咯噔了一下。電話那頭髮出了一陣嘈雜聲,很快林昕蓉的聲音就在那頭響起了:“鄭新月,你這麼想救你媽媽的話,我給你一次機會,自己到海登酒店11017室來。”
她幽幽補了一句:“記住,一個人來。”
我捏着手機沒有說話。擺明了的鴻門宴,我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去。
林昕蓉的聲音稍稍遠離了話筒,大約是在和黃茵說話:“來吧,和你親愛的女兒說兩句,讓她一個人來救你,要不你就等着沉進府江吧。”
黃茵有些驚慌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月月,你別來——啊——”
林昕蓉的叫罵聲遠遠地響起:“老/婊/子,你想死?”
出乎我意料的是,黃茵沒有向我求救,反而讓我不要去救她。
林昕蓉似乎對黃茵下了重手,黃茵壓抑的慘叫聲通過電流聲聲都落入我的耳中。這是因我而起的事端,我必須要去解決:“林昕蓉,想讓我去海登的話,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動黃茵了。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別牽扯其他的閒人進來。”
“呵呵,小月兒心疼媽媽了。”林昕蓉笑了笑:“好,我不碰她。手機也讓她留着,你隨時可以給她打電話。一個小時之後,我要在海登見到你。”
又一陣嘈雜聲之後,黃茵的聲音出現在電話那頭:“月月,你別來!林昕蓉不會放過我們的,你千萬別來……月月,這麼多年是媽媽對不起你,你千萬不要來這裡!”
最瞭解我的人,似乎反而是我的敵人林昕蓉。她敢把手機留給黃茵,是因爲她知道以我的性格不會放着黃茵不管。如果不是我昨天的一通電話,林昕蓉不至於這麼快和黃茵翻臉。
“我救你是因爲這次是我害了你,不是因爲我承認你是我媽。”我飛快地掛斷電話,乘電梯下到車庫裡。
光聽林昕蓉的語氣,我感覺她真的瘋了。所以她說要把黃茵沉江,大概就是真的要把她沉江了。事情緊急,我只能邊開車邊給顧晨城打電話:“晨兒哥哥,林昕蓉把黃茵關起來了。我現在在去海登酒店的路上,你能找幾個人跟我一起去把黃茵救出來麼?”
“鄭新月,你腦子被驢踢了是麼?”顧晨城幾乎要順着信號塔從我的手機裡鑽出來打我了,他氣急敗壞地罵道:“不管你想幹什麼,都給我打住,你要是敢輕舉妄動,老子打死你!”
我戴着耳機,連遠離聽筒都做不到,只能偷偷關小音量:“晨兒哥哥,我沒有輕舉妄動,我纔出發就給你打電話了。”
“這是重點嗎?”顧晨城依然在咆哮:“黃茵除了生了你,還做了什麼好事?你要爲她冒險?老子賭五十萬,這女人絕對是和林昕蓉在演戲,你不許去。”
這個懷疑我也保留着,所以我並不會獨自送上門去。我心平氣和地對顧晨城解釋道:“晨兒哥哥,雖然很有可能林昕蓉在搗鬼,但是萬一我不去黃茵死了,我會內疚一輩子。所以你找幾個保鏢陪我一起去,是林昕蓉搗鬼最好,不是的話,我們就花點功夫把黃茵從林昕蓉手裡救出來,可以嗎?”
“就算是去,也是我去,你跟着湊什麼熱鬧,回家待着等我消息。”
“晨兒哥哥,林昕蓉又不傻,怎麼可能直接把黃茵的地址告訴我們呢。”我冷靜分析道:“所以得用我做誘餌讓林昕蓉出現,然後抓住她,逼問出黃茵的下落呀。”
“……”顧晨城沉默了一會兒,大約在思索我的分析是否可靠。他悶聲道:“好吧,你在南幹路口等着,等我到了才許去海登。”
他已經答應幫忙,我怎麼可能貿貿然跑去送死呢。我把車子停在距離海登酒店兩個街口的南幹路邊上,等着顧晨城的到來。
過了十多分鐘,伴隨一陣巨大的轟鳴聲,顧晨城騎着他的摩托車出現了。他很快就看到了我,“吱——”地一聲在我前方停了下來。他摘下頭盔,用下巴看着我道:“算你聽話。”
我奇怪地看了看後面,沒有跟來的車:“晨兒哥哥,你叫的人呢?”
“還在後面。”顧晨城把摩托車丟在路邊,走到車旁把我拖出了駕駛室:“坐那邊去,我來開車。”
他身上還穿着西裝,不過領帶已經被他扯掉了,袖子也粗魯地擼到了小臂上,看樣子他接到電話之後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直接趕來了。我爲我的莽撞感到羞愧,連忙狗腿地替他整理好袖口:“晨兒哥哥,麻煩你了。”
顧晨城不高興地瞪了我一眼:“真要覺得麻煩我了,你就不該去管黃茵的破事。”
我縮了縮脖子,不好解釋我心裡的想法,只能簡單地笑了笑:“……我想求個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