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鄭予安,他的眉間隆起的溝壑像是堅硬的山峰,難以撫平。
他雖然沒有和我講過工作上的事情,但是單看他的狀態就能感覺出國內的事情並不輕鬆。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鄭予安的脣角總算有了笑意:“傻瓜。”他伸手把我摟進懷裡,半天都沒有說話。
他把我抱得很緊,緊得似乎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過了好半天,他才慢慢說道:“月月,我害怕了。”
我的心臟被蟄了一下,又酸又痛。我用擁抱回應着他,沒有說話。
鄭予安的聲音有些沙啞:“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和我一起行動,等到顧晨城出院之後,我們就回國。”
“好。”
在鄭予安的陪伴下,我總算能夠安穩地睡上一覺。
等到我醒來,已經是下午四點過,鄭予安開車載着我去了醫院:“晨城,謝謝你。”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碰撞着,過了許久,顧晨城先撤開了視線,滿不在乎地撇着嘴:“我又沒救你,不用你謝。”
鄭予安溫和地笑了笑:“你救月月,就是救我,一樣要謝的。”
顧晨城不再理他,把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發現我兩手空空之後,嘴角立刻沉到了下巴:“鄭新月,我的湯呢?”
這人,明明是他嫌棄湯不好喝,現在又來找我要。我攤開手道:“你說不好喝,沒煮。”
顧晨城梗着脖子道:“不好喝是你手藝問題,補血的功能還在。我特麼流了那麼多血,你煮個湯都不樂意嗎?”
不知道什麼事情又惹到他了,一見面就找事。我舉了舉拳頭道:“顧晨城,別以爲你一身傷我就不敢揍你。”
顧晨城挑了挑眉:“鄭新月,這就是你對待恩人的態度,嗯?”
“你對鄭家有恩是事實,鄭家也一定會報恩。”我還沒說話,鄭予安搶先往前走了半步,擋在我前面,道:“不過仗着有恩就使喚別人,似乎不大合適。”
“哼,”顧晨城道:“我和鄭新月說話,你插什麼嘴?”
鄭予安淡定地瞟了他一眼:“作爲前輩,教你說話之道。”
“你!”顧晨城想要暴起,卻被身上的繃帶束縛着,頓時擰緊了眉頭。
我和王瑾樂一看兩個人似乎又要鬥嘴,趕緊一人拉一個:“予安,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晨城,你不是口渴嗎?我削了蘋果給你。”
等到出了房間,我纔對鄭予安道:“予安,晨城身上有傷,你暫時讓着他一點吧。”
鄭予安望着我的眸光閃爍,過了好半天才點頭道:“我知道了。”
美國的司法是一塊鐵板,好鑽漏洞又不好鑽漏洞,全靠律師的一張嘴在鐵板上鑿縫。林昕蓉人雖然沒有來美國,但是暗地裡花了不少錢給小男模請了最好的刑事案件律師,小男模一直不認罪,這場官司還要打上一陣子。所以我把精力全放在了學校的課程和工作室的工作中,這樣等在顧晨城傷好後,我們就能直接回國了。
鄭予安因爲擔心我的安全,不管我是去布魯克林和織布坊老闆談事情,還是在工作室和版師商量細節,又或者是在學校上課,他始終都陪着我。
“小月,我不贊同你的安排。”斯蒂文老師皺着眉道:“再過幾個月,我有一場大秀,如果你在紐約,肯定會給你一個重要的職位,可以接觸到很多設計界重量級人物,這對你未來的發展很有好處。”
我的確很想要大秀的機會,可是林昕蓉和秦維泰都沒解決,有人僱兇殺我第一次,就會有人僱兇殺我第二次,美國對我來說已經不安全了。更何況回國不意味着放棄設計工作:“很遺憾,您的大秀我沒有辦法參與了,不過我會去現場看秀的。教授,你知道的,現在交通這麼發達,如果有需要我會飛來紐約。”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好吧。”斯蒂文老師搖了搖頭,似乎對我有些失望。
在學校的時候,斯蒂文老師對我一直很照顧,現在在我的發展方向上我們出現了分歧,他失望我也有些失落。可是世事就是這樣的,不可能兩全,總得有個取捨。
等到斯蒂文老師離開,鄭予安才走過來攬住我的肩膀:“對不起。”
所有事情是鄭予赫引起的,卻要鄭予安來收拾殘局。林昕蓉要挾鄭家的時候選擇嫁給鄭予安而不是鄭予赫,也是因爲鄭予安更優秀。整個事情鄭予安有什麼錯呢?沒有錯。偏偏沒有錯的人在四處低頭妥協道歉,有錯的那個人卻在繼續囂張放肆。
我心疼得要死,害怕他亂想,趕緊揚起燦爛的笑臉搖頭道:“我又沒事,予安,我一想到可以回國了,我就好開心!”
“傻瓜。”鄭予安輕輕摸了摸我的臉頰:“錯過斯蒂文的大秀,還有你自己的秀。等你正式闖出成績了,要多少場秀我都幫你辦。”
“你纔是笨蛋,”我笑道:“我這麼厲害,你想幫我辦秀的話要使勁存錢才行。”
“呵呵,好。”鄭予安笑了:“我現在就加油,我們一起努力。”
等我處理完手裡的緊急事務之後,顧晨城差不多也快康復了,他出院的日子成了醫院的護士們的節日,她們甚至特意舉行了一場慶祝會,來慶祝壞脾氣先生順利出院。
王瑾樂的學校已經開學,她沒辦法跟着我們一起回國,在機場送行時,她望着顧晨城的眼神裡明顯有不捨。
感情的事,旁人助攻不來的,我不好摻和太多:“瑾樂,有空電話聊。”
王瑾樂望了望顧晨城,可惜後者只留給我們一個後腦勺。王瑾樂笑了笑道:“嗯,再見了。”
看到這樣的狀況,我突然有點懷疑介紹王瑾樂和顧晨城認識是對還是錯了。
等到坐在飛機上,我才低聲詢問顧晨城:“晨城,瑾樂合你的眼緣嗎?”
顧晨城額頭的傷口縫了十來針,雖然拆線了,但是仍然留着粉色的傷疤。他挑了挑眉:“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我就問問。”
他伸出五指抓住我的腦袋晃了晃:“鄭新月,有空你就把你腦袋裡的屎倒出去一些,別來管我的閒事。”
他的動作太大,立刻引來了鄭予安的阻止:“月月頭上有傷,你不要亂動。”
鄭予安的手護在了我的頭頂,顧晨城訕訕收回手:“我頭上的傷都好了,她那點傷早就掉疤了。”
鄭予安挑了挑眉,立刻抓住他語言裡的漏洞:“掉疤了你就可以再隨便弄傷她嗎?”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顧晨城豎起了眉毛:“我不是故意弄痛鄭新月的。”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我趕緊擋在中間做和事老:“沒事的,我傷已經好了。”
鄭予安深褐色的眼眸沉沉地望着我,半晌才點頭道:“你沒事就好。”說完,他戴上了眼罩,似乎準備睡覺了。
顧晨城撇了撇嘴道:“鄭新月,你喜歡的就是這種小氣的老男人嗎?”
說我什麼都行,就是不能說我的予安不好。我立刻嚴肅了神色:“做事成熟,有擔當就叫小氣的話,你做事魯莽,脾氣暴躁算什麼?”
“鄭新月,你!”顧晨城的眼睛瞪得很圓,似乎想撲上來咬我兩口。
我毫不畏懼地瞪了回去:“晨城,你這小孩子脾氣不改,還要傷很多女孩的心。”
我突然把話題扯回顧晨城身上,顧晨城一臉莫名其妙:“我又怎麼了?”
我趁着他茫然的時候趕緊教育道:“你和瑾樂到底怎麼樣了?人家盡心盡力照顧你那麼久,你走了連句道別都沒有,這樣的行爲是不是不負責任?”
顧晨城的神色並沒有半分愧疚,他深深地看了我兩眼,道:“她不是我的菜,拒絕不果斷纔是傷害她。”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頗爲嚴肅,反倒讓我對他多了幾分敬意。敢愛敢恨,絕不拖泥帶水,還真有小霸王的威風。我摸了摸鼻子,道:“說清楚挺好的……晨城,你做得不錯。”
“呵,要你說?”顧晨城突然又傲嬌起來:“只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的蠢豬,還敢跑來教育我?把你自己的事理乾淨再來和我討論這個話題。”
我下意識地望了一眼鄭予安,發現他似乎睡着了,脣角還掛着一絲很難察覺的笑意,似乎夢見了什麼開心的事情。確認鄭予安聽不到我們聊天的內容之後,我低聲對顧晨城罵道:“你管我呢?我在一棵樹上吊死,總比你這隻每棵樹都禍害的野豬好!”
顧晨城斜着眼睛瞟了我一眼:“你又怎麼知道那些樹不是心甘情願的呢?”
我瞪着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x市花花大少他排第一,交往過的女孩連起來能繞地球一圈。那些女孩是不是心甘情願,我不知道,我只是單純地從朋友的角度出發,認爲他這樣把女孩子當玩具的態度不好,可能會孤獨終老。本以爲王瑾樂這樣大氣體貼的御姐能夠降住他,誰知道被我弄巧成拙,反而弄傷了王瑾樂的心。
“晨城……我不是說你禍害那些女孩了。我的意思是……你是我朋友……你雖然交往過許多女孩,但是我感覺你並不是真正的快樂。”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好意,說起話來語無倫次:“我雖然只愛過一個人,但是這段感情裡,我很快樂,這是真正愛一個人時纔會有的幸福。作爲朋友,我也希望你也——”
“你特麼就知道老子沒有真心愛過人了?還你快樂,你知道個屁!”顧晨城突然又翻了臉:“鄭新月,你特麼就是條蠢狗。滾!老子看着你就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