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2-15 20:01:03 字數:2698
善福堂的生意每到中午總會稍稍清淡些,劉昌倚在櫃檯上撥拉着算盤算着這半天的流水,百無聊賴之際,突見店門口出現個窈窕的身影,他不禁多看了兩眼。
只見這個女子穿了一襲水紅色的素絨繡花薄夾襖,一頭青絲挽了個墮馬髻,只飾了支銀簪子。眉目如畫,脣紅齒白,明豔照人。她隨身挎了個紅漆的食盒,黑亮的眸子在店堂裡轉了一圈後,竟然就落落大方地停在了劉昌的臉上,嘴角還噙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
劉昌一愣,覺得這個女子面善,卻也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莊善若給雜貨鋪送了午飯後,特意拐了條街到善福堂找劉春嬌說話,恰好店堂裡劉昌坐鎮。這個劉昌數月不見,依舊是麪皮白淨,神色溫和,可能也是因爲剛當了新郎官不久的緣故,臉上還帶着一絲難掩的喜氣。
莊善若上前幾步,含笑道:“小劉郎中,別來無恙!”
劉昌用手一擊額頭,趕緊從櫃檯裡出來,道:“我還道是誰呢,看着面善,原來是許家大奶奶呢。”
“不敢。”
“快坐快坐。”
莊善若也不坐,只是將手中的食盒擱到一旁的桌子上,道:“我也沒什麼事,只是想找春嬌說說話。你們的好日子我也沒趕着過來賀喜,現在過來道一聲喜,也不知道春嬌會不會惱我。”
“哪能呢?”劉昌見莊善若說話得體處事妥當,更是春嬌未婚前的閨中密友,更是客氣了幾分。
“我來得倉促,也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怎麼不方便,你先稍稍坐一會,我進去叫一聲。”劉昌說罷便進了內堂喚人去了。
沒過一會兒,便聽到內堂裡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莊善若不禁笑着搖了搖頭,這個春嬌都做人媳婦了,還是跟姑娘時候一樣活潑跳脫。
劉春嬌一甩簾子,滿臉的驚喜是裝也裝不出來的,她忙攜了莊善若的手嘟着嘴道:“善若姐,你可是想着來看我了?”
莊善若笑道:“都是人家媳婦了,咋還是這一副小閨女的模樣?”
劉昌道:“春嬌,你帶着許大奶奶進去說話吧。”
莊善若聽着劉昌稱呼她許大奶奶心裡很不自在,忙道:“你就稱呼我善若吧。我今兒也是抽空出來,坐一會就要走的,就不麻煩了。”
“這哪成啊,善若姐,我可有好多體己話要和你說呢。”劉春嬌連拉帶扯地將莊善若拉進了內堂裡。
這內堂裡是一個小天井,種着兩棵老槐樹,中間擺着一個魚缸,種了一缸子的荷花,這個時節,只留下幾莖幹枯的荷葉了。旁邊另擺了一套的石桌石凳。這個天井雖小,倒也雅緻。
劉春嬌拉了莊善若進了自己的新房,剛一關上門,便忙不迭地將莊善若安置到椅子上坐好,然後手忙腳亂地沏茶拿點心果子。
莊善若微微笑着看着劉春嬌忙乎着。這個劉春嬌穿了身秋香色的琵琶襟的褂子,頭上插滿了珠翠,特別是耳邊墜着的那副小拇指粗的珍珠耳墜子隨着她的動作不住地打着鞦韆,更襯得那張白裡透紅的圓圓小臉嬌俏動人。
莊善若本來無意中想起了那日童貞娘說的劉昌什麼“窄額頭,薄嘴脣”之類的刻薄話心裡有些疙瘩,此時一見春嬌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如意的,倒也放了心,笑道:“你別忙活了,我可是吃了飯過來的。”
劉春嬌絞者手指笑道:“善若姐,你就是沒吃飯,我也招待不了你,還是得吃這些點心果子墊飢。”
“怎麼?”
“善若姐,你是知道我的。我頭一天做飯將飯給悶糊了,婆婆也好,沒說我什麼。第二天她親自來廚房指點着我做飯,這次飯倒是沒糊,可是還夾着生,更是吃不得呢。”
“哈哈哈!”莊善若縱然是有滿腹的心事也被她逗笑了。
“我都惱死了,你還笑人家!”劉春嬌嘟着嘴道,“我在孃家的時候又沒幹過這些。婆婆說了看我做飯倒是比她親自做還累些。”
“你婆婆可還有說你些什麼?”
“別的也沒說啥了,就是讓我別做飯了,家裡的飯還是大嫂來做,讓我每日在廚房裡打打下手,多看着點多學着點。”
莊善若拿手指頭輕輕地戳了劉春嬌的腦袋一下,道:“也虧得你這丫頭有福氣,攤上了這樣的好婆婆,要不然可有你受的呢。”
“誰說不是呢,婆婆也好,我那妯娌也是個好相處的,做了家事,就安安靜靜地陪着侄子讀書寫字,公公只管店裡的事,後面的事也不大管。”劉春嬌笑得眉眼彎彎。
“恐怕劉昌也都是一味由着你吧?”
劉春嬌倒是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了,她拉着莊善若的手道:“善若姐,你只會取笑人家!你婆家可都還好?我老是聽我們家劉昌說許秀才不單單是人才好,學問也是一流的呢。什麼時候讓我見見姐夫呢?”
莊善若心中一陣苦澀,劉春嬌是個心裡存不住事的,她也不想細說,只是打着哈哈道:“你問了我這麼多的問題,要我先回答哪個呢?”
劉春嬌自是用手捂了嘴笑了一陣,然後將莊善若拉了起來,上下前後打量了一陣,道:“看來我是不用問了,姐姐和姐夫兩個一定是舉案齊眉,夫妻恩愛的,哪像我和劉昌三天兩頭地吵吵鬧鬧。成親前他倒慣是由着我,成親後一件小事也要說上半天的。”
莊善若見劉春嬌雖是抱怨,但眉眼之間是掩飾不住的喜氣,便道:“這可不就是牀頭打架牀尾和嘛,要不然規規矩矩的日子纔不得趣呢!”
劉春嬌突然忸怩了起來,道:“善若姐,你可有好消息了?”
“哪有那麼快呢?”莊善若心裡一片淒涼,卻強笑着道,“莫非你才十幾日就有了?”
劉春嬌臉上飛紅一片,捏着衣角道:“還沒呢,這個月的月信剛剛來了。”
“你才嫁過來多久,哪有這麼心急的?”
劉春嬌不服氣地道:“我哪有心急,心急的是劉昌,他閒着沒事連兒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莊善若不禁啞然失笑,道:“怎麼一定會是生兒子嗎?”
劉春嬌羞紅了臉道:“我那日回門,我娘告訴了我一個包生兒子的方子,我只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也不許笑話我。”然後湊到莊善若的耳邊用手掩着嘴竊竊地將劉福嬸告訴她的羞人的話又重新說了一邊。
莊善若也是聽得面紅耳赤的,她本還是個黃花閨女,哪裡聽過這些,倒是捶了劉春嬌一下,道:“這是哪門子生兒子的方子,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劉春嬌倒是正色道:“我娘說了,我們嫁到這樣的人家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福氣可不是白得來的,定是上輩子積德行善。要想立足腳跟,就得生一個兒子來撐腰,一個還不夠,兩個才保險呢。”
“也是這個理兒。那你請一尊送子觀音過來,早晚一炷香地拜拜。”
莊善若本是打趣,沒想到劉春嬌倒是蹙了眉道:“這可是個好辦法,就是不知道哪家寺廟的送子觀音靈驗呢,我讓劉昌去好好打聽打聽。到時候我們各請一尊來,每日焚香禱告。”
“這我可不用。”莊善若估摸了下時辰,出來有好一陣子了,便道,“今天時間差不多了,改日我再來看你。”
劉春嬌哪裡捨得,極力挽留,卻也知道做了人家的媳婦不能由着性子了,只得放了莊善若回去,臨別的時候是再三囑咐。
莊善若出了善福堂,突然想起那日連家莊的孝子伍彪靠採曬金銀花賣錢,一斤也能得個兩百文,更重要的是這是無本生意。只是她身在縣城也沒有藥材可採,即使可以去採摘,恐怕也不是她這個弱女子能夠勝任的。
這條街上開滿了大大小小的店鋪,滿是熙熙攘攘的人潮。只是她莊善若如無頭蒼蠅一般,想賺錢的願望雖然急迫,但是卻是茫茫然毫無方向。
莊善若不由得覺得氣悶沮喪了。